第1章 私會
鄭國元初,四十七年
初春剛過,春寒料峭,京中的人們紛紛換了輕薄一些的衣物,靜待時節輪換。
京中一處位置遠離皇宮,面積不大不小的宅子中,小丫鬟彩蝶正端着一碗剛出鍋的葯,步履匆匆地往夫人的房間走去。
“彩蝶,且將葯給我。”陸良玉見她氣息不穩,生怕將葯給灑了,隨即是伸出手來,自己接過那碗黑乎乎的葯。
彩蝶吐了吐舌頭,乖乖將葯遞給了自家小姐,尤其不忘吐槽道:“小姐,若不是二太太房裏的人一直佔着廚房,怎麼會連夫人的葯都耽誤了時辰。”
陸良玉面上古井不波,只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曉了。
彩蝶心下不滿,只得是跟在小姐身後,尤且是在告狀道:“小姐,你是不知,那二太太房中的人有多麼囂張……”
“無須多言。”陸良玉開口阻止道,走了兩步,接着是叮囑道:“在夫人面前,且不可提什麼二太太。”
彩蝶這才是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應該叫趙姨娘。”
陸良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十二三歲的年紀,臉上肉嘟嘟的,頭上兩個花骨朵似的髮髻,眼睛倒是不時地轉兩下,透露出幾分狡黠,就是做事有些毛手毛腳的。
眼看着夫人的房門近在眼前,那彩蝶突然是上前一步,開口低聲問道:“小姐,今晚羅公子……”
“不是早就回絕了嗎?”陸良玉噓了一聲,制止了彩蝶近一步的說話聲,一腳踏入了母親的院子。
一眼望去,院中的枯竹實在是引人注目。明明是挺拔的竹子,枝葉卻已是衰敗泛黃,有些已經發黑了,看來是枯死已久。
府中的丫鬟小廝慣是個滑頭,最會捧高踩低。眾人心知這夫人不管家,手裏沒有油水,自是不會上門來清理了。
陸良玉掀開門帘入了內,便是見母親正倚在窗前,依舊是捧着本書,見她進來,是頭都不抬一下。
陸良玉過去,將那大開的窗子關了一半。母親身子骨弱,是不應該這麼大吹風的。
只是母親一向性子又倔,自是不能多說兩句。
半晌,陸夫人才是擱下書來,看向陸良玉手中的葯,眉頭是微微一皺。
陸良玉這才是捧上了葯,細心服侍母親吃了。
“那羅家竟是一直沒有動靜?”陸夫人喝了小半碗,便抿着嘴搖搖頭。陸良玉立馬是接過了碗,遞上了手帕。
“年關剛過,估計是還沒有預備。”陸良玉只隨口搪塞道。
這羅家,便是她自幼定下的娃娃親。她的未婚夫羅雲光父親是個武將,早些年同自己的父親同一個地方為官。
那時便是定下了兩家的親事,也算是指腹為婚。後來那羅雲光的父親步步高升,直至坐上了正四品都司的官位。
而陸良玉的父親陸世仁,卻是一直鬱郁不得志,直到前些年,才是堪堪得了一個正六品的奉直大夫。不過是個散官,在京中這官員如雲的地界,更是不值一提。
不知是不是因着這個緣故,羅家便是一直拖着不談論婚事。一直是拖到了陸良玉十九歲的“高齡”,依舊是不見羅家的人來提親。
畢竟,京中女子早婚,多數都是十五歲方及笄就成婚,像她這般拖到十九歲的,實在是罕見。
也難怪母親一貫是不理外事,卻也主動提起此事。
“終究是要提上日程的,倒是成了心病。”陸夫人說了這一句后,照例是要上床去歇息了。
這葯大抵是有安靜凝神的效果,陸良玉服侍母親歇息后,放下了內室的帘子,這才是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
方才那彩蝶便是一直守在一旁,她最是懼怕陸夫人,跟那老鼠見了貓一般。這才是跟了上來。接着是道:“我看夫人今日似乎精神好了幾分。”
陸良玉嗯了一聲,明顯是魂不守舍,對於彩蝶的寬心話,只當作沒聽見。
彩蝶是個多話的,一路在嘮嘮叨叨些什麼,快到房門時,陸良玉突然是開口問道:“羅公子的事,你尚未回絕?”
彩蝶眼神一亮,立馬是道:“還沒有,方才熬藥多耽誤了些時候。”她是真心為小姐好,只希望小姐能多多跟那羅公子接觸接觸。
“拿來。”陸良玉伸手,接過那小紙條,是入了房內。
屋內,陸良玉細細地看着紙條上的幾行小字,是羅雲光的筆跡。她在拜年帖子上看到過。
他是宮中禁衛軍的小頭目,武人一個,正是年輕有為的時候,筆跡便是這般肆意大氣。
說來,她同這羅雲光交往不多,畢竟時下風化雖有變,但男女大防,依舊是得遵守。
只是,她也確實想知道知道,羅家對於這樁婚姻,究竟是什麼想法。一直拖着畢竟也不是個辦法。
丫鬟流月恰好是進了屋子。陸良玉也沒有避着她。
流月同彩蝶都是同她一併長大的丫鬟,可以說是情同姐妹。彩蝶年紀小,做事跳脫。流月卻是同她一般的年紀,做事穩重,她更信任流月一些。
“小姐是決定要去了?”那流月拿起紙條看了看,仔細收了起來。
“姑且是去看看。”陸良玉回答道。心下定了主意,是成還是退婚,總是要羅家一個說法。
……
是夜,陸家人吃過了晚飯,陸良玉便是在流月的陪同下,往那後花園走去。
畢竟是自家的地界,陸良玉心中還是放心一些。
“一會小姐還是自己過去的好,流月便候在那小路口候着。”流月叮囑道,還特地是塞給了她一盒香粉。
“小姐,多打扮打扮。”
陸良玉不疑有他,捏住了香粉盒。這般私會,自是於禮不合,還是要派個信任的人把風的好。
她緩緩往那紙條上約定的地點走去,羅雲光約她戌時一刻相見,如此算來,怕是要到時辰了。
這晚無月無星,只隱隱能看到點路。陸良玉方停在那假山旁,便是聽得有人似乎是過來了。
那人身形高大,乍一看,便是那羅雲光。只是,那人越走越近,陸良玉卻是隱隱嗅到他身上一股魚腥味。
羅雲光好歹是禁衛軍的人,也算是大家公子,雖則是武人,卻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怎麼身上有這般味道?
陸良玉幾乎是在瞬間,便是意識到了今夜的這般私會有詐,立馬是轉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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