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三十四)

焚香燃歌(三十四)

午間的海風燥熱,一艘大船劃破微波起伏的海水,徐徐向西南前行着。

高處是纓歌的旗幟,來得是光明正大。船頭很高,正面站着兩人。一位是身着朱紅官服的中年女官,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儀態端莊。而另一位正是秦隨,兩人正站在船頭講着話。

“秦副將年輕有為,部下也是如此不凡,這戰旗在你手裏甚是安穩。”女官像是聽完了她一段話,便讚歎地回了她一句。面色平靜,語氣倒也是不慍不火。

“燕總管過譽了,若不是陛下聖恩,我也不會如此順利。”秦隨連忙作揖,對女官的誇讚連連謙虛說著惶恐。

燕總管將她扶起,聲音也如面相這般和藹可親,卻聽她說道:“陛下一向惜才,且賞罰分明。若賞賜與你,便不必過謙,不過是你應得的。”

燕總管都如此說了,秦隨也便不再與她來回客套。便繼續說正經事,“京州以外不乏有其他能人志士,我們不過是才駛了一半的距離,故並不敢掉以輕心。”

燕總管好像對她這般慎重的性子很是滿意,她點了點頭便看着無邊無際的海水道:“年輕人心性如此沉穩,卻又不失靈氣,實在是難能可貴。”

許是秦隨常年在這樣的贊聲中度過,對於這樣的誇讚面上幾乎是不顯露半點山水,常年的自我剋制讓她也沒什麼太多的表情。也只是回道:“秦隨所做一切,不過是為了京州,更是為了纓歌。在大義面前,所謂心性與自我的剋制不過爾爾。”

聽她這一番話,燕總管收回了一直觀海的眼,她雙手負后,雖說眼尾已經爬上了細紋,但是保養得當,看上去卻並不顯老。她定定看着秦隨道:“好,秦小姐果然是選中之人。瞿州城主慧眼識珠,得此良材,實乃纓歌之福。”

燕總管的稱呼變了,秦隨也當然是察覺到了。眼底神光一閃而過,這才慢慢回道:“不敢當。”

兩人在陽光下已經談了有一會,若不是偶爾有海風,實則還是非常熱的。秦隨請燕總管先進去休息,自己站在外面許久沒什麼動靜。

太陽光如盲刺,燕總管走進船內有一會了,秦隨旁邊才又多了一個黑影。來者悄無聲息,只是在秦隨附近隔了一段距離才道:“鳴海有異狀。”來者聲音低沉,不是與秦隨一樣的那般年輕,聽起來比她更年長一些。

秦隨無表情的臉終於出現了一絲異樣,她轉過身,看着眼前絳紅色外袍的蒙面人問道:“何事?”

“歸一族先一步踏上了島嶼,在據點的人根本不是她們對手,”絳紅衣袍的人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的語調,對於這樣的結果並沒像秦隨一樣有多大反應。

秦隨後退一步有些訝異道:“何時的事?”

“就在昨日。”

秦隨還是不解道:“沒見人出海,她們又以什麼方式去這麼遠?就算是修為過深,也不會持續如此長久的時間吧。”

絳紅衣袍人沒一一回答她那麼多問題,只顧繼續稟報道:“大人早已有所防備,歸一族這等小伎倆不過是給大人的開胃菜而已。只吩咐我等告訴小姐,一切以注意自己安全為主。”

聽她這麼說,秦隨略有些僵硬的表情才有些好轉,她甚至語調有些上揚問道:“大人可還好?”

一會沉默,旁邊的人才回了她道:“大人很好,無需擔憂。”

“如此便好。”秦隨滿意地點了下頭,還能明顯地看出她情緒變化與剛剛不同。

見她如此,這蒙面人也沉默了一會,才繼續吭聲道:“多餘的雜魚已清理乾淨,鳴海島嶼上我們還有一群人要對付。到時若無暇顧及你,還請小姐見諒。且戰旗一事,我等也幫不上什麼忙。到時若島心結界一開,戰旗還請小姐親自去插上。”

“好的,有勞各位了。”秦隨禮貌朝她行了個禮。

“嗯。”絳紅衣袍的人自鼻腔中回應了她,這才退了下去。

秦隨這艘船是極大的,那絳紅衣袍的人與燕總管去的地方不同,船艙很多個,且所用的材質也是上等。一邊是暫時在秦隨的手下做事的,而另一邊是上面派下來的護旗之人。且這幫人修為深不可測,來歷更是高不可攀,是常人難以觸及的高度。兩邊權衡之下,都是動不了的人。且每個人都是修為之深,即使隔着如此短的距離,互不干擾,也感受不到。

這一行人應該是很早就出行了,不然以這樣的速度,也不會在晌午時分駛到了一半距離。秦隨在船頭想了一會,好像是下定了決心,這才向方才燕總管的那個船艙內進去。她駐足在外面想了一會,朝隔壁船艙進入了半會又提着一個茶壺出來,這才放心到燕總管的船艙前輕扣。

“請進。”聽到扣門聲,燕總管便回道。

秦隨端着茶壺進去,看見燕總管正托起袖口放下手中的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燕總管正忙,是我莽撞了。”

燕總管看她說完就要轉身出去,將筆放好了,朝她招了招手站起來道:“秦小姐莫要見外,我手頭上並不是什麼大事。既然來了,先請坐吧,有事慢慢說。”

秦隨停止了腳步,轉身提着茶壺回去,她面上有一些看起來像真沒料到會叨擾到人的一絲愧疚之意,甚至帶着一點這個年齡該有的莽撞不經意感。

燕總管將她一系列表情變化看在眼底,心底已經過了幾個彎,她面色和善還帶着笑意,那眼尾細紋看起來就明顯了些,她上前將秦隨扶進來道:“秦小姐,不必拘謹,老身與秦老雖相差幾個年歲,但也算得上交好。一直聽她將你這孩子掛在嘴邊,現在這汪洋大海之上,白日也不會有什麼水匪。更何況,那劫戰旗的更是早就聞聲退步了。我見你這孩子惹人愛,這會同我聊天也權當解個悶。”

秦隨心下雖有驚訝,但是面上也並未表露許多。她只是沒想到燕總管卸去公事,對她卻是如此友好,雖說大部分有秦老的面子在那裏,但她這慈眉善目的表情又不假。

燕總管是誰?纓歌女帝身邊第一紅人女官,自陛下還未稱帝時,便陪伴在身邊。如今這戰旗之事,直接把跟蹤記錄之事交於她。此事若說大也算不上多大,說小也不能是很小。畢竟島嶼已經佔據,唯有插旗定下了。然而就是這樣的事,陛下卻交於了她。這代女帝與尋常君王不太同,畢竟在她之上還有兩個更為出色的皇姐,而她從小默默無聞甚至被遺忘。一朝稱帝,走的路數與其他君王也不太同,都說帝心難測,然她更教一般人看不懂。所以此次派出她重要的心腹來,這點才是讓人驚訝的,驚訝於她對這鳴海的重視。

“燕總管,其實也沒什麼多大的事。這陽光毒辣,方才見你有些不適,我這有消暑聖茶,特意提來讓你嘗嘗。”秦隨思考間就將茶杯擺好,開始倒茶。

這茶與普通熱茶不同,壺外面卻是冰涼的。當秦隨倒下來的時候,水還冒出了氣,只是並不是熱氣,而是冷氣。冰冷的茶水倒下來,有三兩片茶葉。那茶葉是紅色,與尋常青茶葉也完全不同。

“這茶是瞿州所產吧?”燕總管看到這冰涼而又特別的茶,她也不拒絕,端起來抿了一口。清涼入口,果然解暑。

秦隨給自己滿上了一杯,向她敬了一杯道:“確實為瞿州所產,此種茶水的特別做法,唯此一州。”

“這茶水讓我倒是想起了許多。”燕總管看着茶水,看起來真像回憶起了些什麼。

“此茶特殊,讓人記憶猶新,也是正常。”秦隨也不急,慢慢與她喝茶聊着日常。

燕總管搖了下茶杯,冰涼的茶水在茶杯中一圈圈漾開,她的幅度剛剛好,也沒將一滴茶水濺出來,只聽她輕嘆道:“陛下也愛喝茶,年幼時又沒如此多的事,故賞玩的時間也多。老身伴陛下許久,也曾有幸下瞿州時喝過一次。”

秦隨將茶杯擱置在矮桌上,她手一頓,垂下眼帘道:“想不到陛下年幼時就有這麼豐富的經歷。”

燕總管提到女帝幼時過去的經歷,整個人的變了個模樣,那喜愛與笑意是藏不住的。聽她說道:“雖外人說陛下與其他皇女不同,幼時經歷特殊,但是陛下卻說這也算是一種別樣的恩惠。”

“陛下聖明。”秦隨聽完才應了一句,又替她滿上了一杯。

燕總管擺了擺手,甚至憶到深處拭了下眼尾道:“孩子總歸是會長大,我這每日看着陛下成長,勤政愛民。再是先有了鳳帝,后又有秦貴君,皆為良助,心中更是寬慰。”普天之下,能這麼說當今陛下的,恐怕也沒有幾個。她與陛下如此熟悉,說話並不是特別忌諱。

幾杯涼茶下去,暑氣漸漸消去,秦隨也感覺心靜了下來。她繼續道:“陛下人中龍鳳,是纓歌人之福。”

一壺茶在兩人交談着就慢慢見了底,秦隨這才起身行禮道:“秦老讓我代她向你問候一下,我也不敢欺瞞總管你。雖說凌天都大弟子割袍離去,但終歸是她心頭一塊肉。終日思念成疾,還是挂念他更多……”

“哎……秦小姐莫說了,老身明白了,自當將此事掛在心上。”說著就扶住了她。

兩人在這番一來回,已經過了幾個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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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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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逢明月(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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