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殺世道
銀雷炸裂，蒼白的雷光將整個世界渲染的一片慘白。
罪洗切冰冷的刀鋒深深的插在了周振生的心口上，濺起高高的血柱，噴在小彩蝶的臉上。
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帶上了幾分歇斯底里，幾分妖嬈，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對不起了，爺。”
“小彩蝶，下輩子給您做牛做馬……”
將短刀插入周振生心臟之後，小彩蝶像是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摔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緩緩退後，朝着周振生的位置磕了幾個頭，眼中滿是不安和驚恐。
很難想像，就是這個驚慌失措的女子，以一己之力，將兩大悍匪鎮斃於此。
白色的紗布裏面下了揮發性的藥物，白世維此刻躺在床上已經昏迷睡去，引頸待戮。
周振生被人用刀釘在了心口，半靠在地上，鮮血四濺。
她是個學生，很聰明的學生。
他是個女人，很苦命的女人。
她是個惡鬼，昧良心的惡鬼。
“有酒么？”
忽然，房間裏有聲音響起。
“你……”
“你怎麼可能還沒死？！”
燈光亮起，小彩蝶調大了油燈的亮度。
狹小的房間內，周振生半靠在床邊，滿身鮮血，宛如從地獄走出的惡鬼。
原本深入他心口的罪洗切此刻被他握在手中，上面還沾染着些許碎肉。
而在他的心口，一條長長的裂縫正在迅速的癒合，血液已經不再從當中噴濺了。
怪物！
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為什麼刀插進了心臟，人還能活？！
小彩蝶不知道勇氣藥劑，她也無法想像那是一種怎樣恐怖的力量。
看着周振生近乎於完好無缺的身形，她感覺到了一種發自靈魂的冰冷。
在那昏暗的房間對面，猩紅的雙眸正直視着自己，那是……
真正的惡魔。
“有……您要喝？”
“嗯。”
“這麼死，不光彩，給我倒點酒，”
“當然，我說的是你。”
“……”
“知道了，爺。”
她是聰明人，周振生要殺她了，她沒可能有躲的機會。
第一次見面，隔着七八米，僅僅只是偷看了一眼，就直接被人摁倒在了地上，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而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到半米，他手中有刀，剎那之間，便可取自己性命。
無論如何，她沒可能活的。
她能做的，最多不過是臨死之前哀嚎一聲，將在底下搜查的那些惡犬引出來罷了。
“好傢夥，是烈酒啊。”
小彩蝶從床頭下的桌子裏面，拿出來一瓶二鍋頭。
北平老酒。
不是什麼很好的酒，但是很烈。
拿起二鍋頭，周振生張嘴便吞了一大口下去。
一瞬間，一股毒辣的暖意從腹部升起，沿着食道，一路頂到天靈蓋去。
被雨水臨時的冷意也在這一刻驅散殆盡。
他並不擔心這酒里有毒，勇氣藥劑能夠幫助他豁免絕大部分的負面屬性了。
任何只要不能夠將其秒殺的攻擊，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勇氣藥劑豁免。
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件bug到無以復加的道具。
“爺，我還能活么？”
帶着顫音的聲音傳來。
“我幫你，你殺我。”
“你為什麼覺得自己還能活？”
“………”
唰～
又是一道雷光劃過，房間亮起，一柄短刀直指小彩蝶眉心之處。
“我問你答，滿意了，我留你活命。”
“冤有頭，債有主，為什麼欺負你的人你不去報仇，卻來找我索命？”
“……”
“因為我軟弱，我不敢，我弟弟腿是駐北平第三旅第二炮兵營營長打斷的。”
“這仇我記着呢，我每一天都想報。”
“可他是兵，我是民，以民犯兵，我不敢。”
哼！
皺眉，飲酒，短刀巍然不動。
“殺他你不敢，殺我你就敢了？”
“我問你，大好年華，何敢在這藏污納垢之地苟且度日。”
不等他說完，一句冰冷的話直接堵了上來。
“你是匪，我是民，殺你怎麼了？！”
“世道不好，民不為民，人不為民，觀不為觀，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活着，哪有什麼大好年華？”
這一次，卻輪到了周振生沉默。
世道不好……
四個字平淡如水，卻又重若泰山。
他很像問對方一句，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去掀翻了這世道么？
但是他沒有，讓一個女人家，一個在亂世當中宛若浮萍的女人家去改天換地，有些太過於苛責了。
“十幾年前，我剛出生，我見過五四運動。”
“那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改變。”
“那些雄心壯志的人，建立了偉大的國度，可是我們的生活和十幾年前沒有任何變化。”
“我們依舊吃不上飯，依舊沒有尊嚴。”
像是看出了周振生眼裏的困惑，小彩蝶在黑暗當中輕輕的說著，眼上有淚痕浮現。
她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能看出人眼神深處的東西。
“最後一個問題，拿了那十萬大洋，你本來打算做什麼？”
“帶着弟弟遠走高飛，去國外讀書。”
“像個人，像個人一樣的活着……”
吧嗒～
酒瓶碎裂，短刀晃動，一句話說的周振生心頭升騰起一陣無名怒火。
這個女人有錯么？
有！
恩將仇報，薄情寡義，玩弄人心。
這個女人可憐么？
可憐！
命運凄慘，無依無靠，身肩重任。
此時的周振生心情很是複雜，看着那一雙靈動的眸子，他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頭醞釀。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他憐憫小彩蝶的命運，也理解小彩蝶不反抗命運的原因，但是他總是覺得心中有一股無名怒火，憤怒於小彩蝶不敢真正的去挑戰命運。
然而，就在此時，一聲清麗的聲音迎了上來。
“你憑什麼嘲笑我?”
“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樣的家世，有老師教你武功，有家族給你金錢。”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不需要你認同。”
“我儘力了，我努力過了，我弟弟就算殘廢了，他也餓不死。”
“一命還一命就是了，你怎麼能這樣的羞辱我。”
“你站在雲端，看不到底層的苦難。”
“在這個沒有希望的世界，很多人僅僅只是活着，就已經拼進了全力了，你憑什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嘲笑我！”
“沒有你爹，沒有你媽，你又是是個什麼東西！”
雷光劃過，看着周振生那複雜的目光，小彩蝶忽然迸發出一股莫名的力量。
聲音不再顫抖，原本有些微微彎曲的腰身以站了起來。
似乎現在站在這裏的，才是那個學富五車的北平大學法學生，而不是那個娼館裏的小彩蝶。
“殺了我，我不求你了。”
“不過一死而已，反正這個世界又沒有希望。”
“我去下面等我弟弟，我帶他去另一個世界！”
“我不怨你，我只恨這世道！這該死的世道！”
雷光閃過，明亮的雙眸當中此刻帶上了一抹英氣。
“來，現在就殺了我，不過一死，我早就活夠了！”
嗡～
寒光閃過，短刀擦着她的眼睛落下，砸在她狠狠砸去。
砰！
身旁的木窗上，濺起一大堆木屑。
“你連死都不怕，為什麼就沒有去改天換地的勇氣？”
“你難道不知道希望是打出來的，不是等出來的！”
左手用力的捏住小彩蝶的脖頸，看着小彩蝶怒目圓睜的雙眼，周振生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和她對視着。
鮮血從他的臉上滾動，滴落在小彩蝶的臉上。
“我不殺你了，我要你活着，做個見證。”
“什麼見證？你要做什麼？”
雷光炸過，銀色映照出一副染血的面容，堅毅而又猙獰。
“舉刀，殺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