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也是開始
“公主公主,今天已經是您500歲的成年禮了,馬上就可以破了大祭師的您活不到成年的早夭預言,以後您終於可以不用一個人生活在這邊外,可以和王他們一起生活了,真替您開心啊!就是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公主殿下了,公主您……”
“好了,珍珍,你也知道我出不去這邊外結界,你去替我看看父王派的人來了嗎,快去快回”一面若桃李的女子對鏡催促道,三分無奈七分期待,嬌艷的面容因眉間的一分愁色更是惹人憐愛。
“是”一陣水波蕩漾,只看到鏡中一隻碩大巨蚌一張一合地游向門口,左右搖擺甚是活潑,難怪聲音那麼清脆,雖不及女子的悅耳纏綿,但也讓人聽了心中歡喜。
“這丫頭,唉,以後怕是沒機會再見到你了,這幾百年在這域中邊外之地我也是過夠了,怕是沒有今後了,呵”女子嗤笑一聲,瞥了眼鏡面中的自己,轉身輕動青藍色的鮫尾,一瞬便到五六丈外的深藍色紗帳大床邊,眼尾那一抹輕嘲也從鏡中消失,快到讓人以為只是錯覺彷彿從未有過。
她轉身環視了一圈這生活了幾百年的宮殿,陷入沉思。青白兩色的鮫紗有旋律地輕輕飄動,幾步一個的水靈晶讓這個宮殿永遠亮如白晝,卻也更顯冷清,深海稀有的靈礦石在這裏也只不過被當作圓桌石凳,更別說養魂木做的木床、軟榻,甚至剛剛的護心鏡。這些無一不為外界瘋狂追奪,一件都是世間稀有,入世即會引起軒然大波,但在這裏卻什麼也不是,只算一種可用的東西罷了!
鮫人一族在靈犀大陸雖說屬於海中霸主,統領海中各族,但卻早已名不符實。各族互相不服,你爭我斗,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讓陸上修士坐收了不知多少漁翁之利。多年來海中和陸上也是表面平和,實際早已暗藏風波,多有異動,只等萬年相安契約一到,沒了枷鎖顧忌之後,表面上的功夫也或將不再維持。
所幸鮫人一族深居沉淵,甚少外出,也算是深居桃源、不惹紛戰了。相傳沉淵是鮫人之祖的誕生和歸宿之地,有先祖強大的念力籠罩,非血脈不可進入,所以那些想要以鮫紗制寶衣,以鮫血煉丹增壽駐青春的只能在沉淵外望而止步了。
“近年來,沉淵一再震動,籠罩的念力也日漸稀薄。而人族卻又才人輩出,近百年來單單歷練到沉淵外的年輕修士就不下百人。雖說我鮫族□□強悍,但不過百十來個,怎敵得過那百萬千萬。更別說沉淵深處結界異動,那噬空獸只怕很快蘇醒,我...”女子哽咽。回身從枕下拿出一個古樸暗沉色木盒,這木盒甚是奇怪,四周全無雕飾,也無縫隙鎖扣,渾然一體,只盒身上方有一隻緊閉的碩大眼睛佔據了大半個盒面。
女子輕撫盒身上緊閉的那隻眼睛,彷彿下了巨大決心,一咬牙咬破手指,血珠滴在上面,那緊閉的眼睛發出一陣青光緩緩張開,一顆青色的圓珠從中浮升。
“雲洲拜見先祖”
“你便是那人”青珠中傳來一陣磁性低沉的男音。
“是,雲洲便是那個生而記事,念力全無,血脈返祖的鮫人”女子也就是雲洲輕嘲道。
“我名雲宿,你應該知道吧。你也不必如此,既然心甘情願了又何必再...”男子未再說下去。
“自是知曉的,雲宿老祖,您當初明明可以像歷代老祖一樣飛升虛空神界自在逍遙,您知道的噬空獸雖以鮫人為食卻無法突破虛空,卻因為了救下被噬空獸噬食的後輩而身死道消,只剩念力存留在元珠,而今僅存的念力也要為了這殘存的百十個鮫人……”雲洲哽咽地說不下去了,她輕喃道:“為什麼,為什麼?”
“好了,你知道的不是嗎?不然你怎會把自己封在這個邊外域中,這裏可是我族禁地,封印着噬空獸。你百歲便夥同大祭師撒下大謊,說自己活不過成年,早早離開你父王親人,還利用我的念力設下封印,除了那個僅存的禁地守靈人,連你自己也不許出入。你這孩子,你不也一樣早存了必死的決心,甚至為防他們傷心,早早與他們隔離開來,你……唉!”
大殿中一陣沉默,漸漸地,海底震蕩起來,間或有不明的嘶吼聲傳來。
“今天是我的生辰,沒想到這傢伙真會挑日子,選在今天出來”雲洲聲音淡淡的並沒有太大起伏,或許還有一絲釋然吧,這一天終於來了,可見明知是送死的等待並不是不可怕的!
“雲洲,是我對你不起,我們鮫人一族一生都在與噬空獸爭命,每每族內有天才降生便舉全族之力讓其飛升,去尋那一線生機。當年先祖從上界查到殺死噬空獸的方法后,我族便再無鮫人飛升,你知為何?”
“難道是……”雲洲不敢說下去。
“不錯,他們都選擇坐化。你知道嗎?噬空獸食一隻鮫人百年內則不再進食,這給我族留下了一線生機。從那時起,百年時間一到,因各種奇怪原因死去的鮫人數不勝數,甚至有鮫人在遊動時不小心撞成重傷的,你說奇怪不奇怪?”雲宿輕輕敘說道,聲音越來越沙啞。
雲洲含着眼淚笑道:“這位前輩也是能人啊,鮫人□□強悍,用靈寶砍也難以留下痕迹,什麼東西還能撞成重傷?他是不是傻呀?”說著就笑着大哭起來。
“這些千奇百怪死法死去的鮫人,臨死之前都把屍體冰封起來並放出命燈,是為同伴警示噬空獸已有食糧也為防止一次死去太多噬空獸挑食,嫌棄不新鮮,真是一群傻傢伙。而命燈中的念力則全部留下來封存到這顆元珠里,從那以後我族嚴禁下一代知道這個秘密,只留大祭師代代相傳,也是因為那時損傷了太多傢伙了吧。”
殿外嘶吼聲越來越響,撞擊聲也明顯起來,鮫紗來回搖擺着,以前明明相隔挺遠的距離,現在卻相互糾葛着快要纏繞在一起了。
“大祭師,我怎麼進不去了?公主還在殿裏呢,怎麼辦?這結界怎麼壞了?公主……”珍珍着急的哭聲傳來,聲音嘶啞尖厲再也不復清脆。
“女兒,女兒,父王對不起你,快,我們一起撞這裏,把結界撞開,大祭師,求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我女兒吧!”
“王,你別這樣,這結界有我族上萬族人念力,元珠又在裏面,我也無能為力,這都是命啊!”
“不,我不信命,我要救我女兒,這幾百年來我從沒盡到一絲做母親的責任,我對不起她,洲洲,母親來了,你等等我,我和你父親一定會救你出來的。快,王還有你們兄妹幾個,快撞!”
“好”“好”“快”哭喊聲此起彼伏,緊接着又是劇烈的鮫體撞擊封印聲。
“本王下令,除了我們一家人,其餘族人全數退出此地,大祭師,現在我命你為新王,你帶領大家重新選擇族地,不許再回這裏,立即執行!”雄渾的聲音堅決道。
“不可,王,我願一同進退,噬空獸不過區區一副利齒野獸而已,願與它血戰到底,不死不休”
“願與王一同進退”“血戰到底”“不死不休”數十百個應和聲響起,接連一陣“碰”“碰”鮫體摔打聲。
“真好,我一個兒活了幾百年,死後還是有鮫記着我的,也不虧了。”雲洲輕輕笑道。
“哈哈,好,有我鮫人的血性。當年本以為念力聚集已成,沒想到還差一點,終是只能封印這惡獸。雲洲,你雖是我族特有無念之體可承載這元珠所有念力,又有血脈傳承記憶,但並不全面。你記着,等你將元珠承載進□□,到時大祭師會為你獻祭開啟血脈封印,然後你需要做什麼就會自己知道了”
“大祭師?”
“不錯,不然你以為大祭師怎會幫你撒謊?有天道約束,這法子只可血脈傳承,到時你自會知曉”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噬空獸滅亡,哈哈,蒼天有眼啊,我族日後終可安生度日了”
“吼~~~”“吼~”
“不好,噬空獸衝破封印了,快,把買來的陣盤都拿出來,抵擋一陣子,其餘快速撤退”雄渾的聲音響起,眾鮫人只知從芥子中掏東西出來,卻無一人離開。
“你們,唉!也罷,隨我結束這千萬年的糾葛吧。”
這聲音透着無限蒼涼無奈,彷彿包含了什麼。讓大祭師不由看了王一眼,想從那儒雅的面容上看出些什麼。
“雲洲,要開始了,你怕嗎?”殿外準備完畢,嚴陣以待,滿腔熱血,壯烈赴死。殿內卻不慌不忙,雲宿輕聲對雲洲說道,好像只是一場朋友的交談,外界的風雲與兩人都無關。
“怕,我怕它命太硬,這次它死不了,還要留到我苦等幾百幾千年去和下一個倒霉蛋交待這個事情!”
“你知道了?”雲宿輕聲嘆息。劇烈的撞擊聲淹沒了他的聲音,也不知雲洲是否聽到。
“這有什麼,我們這類體質不就是為這而生的嗎?在我這裏就讓它做個了結吧”雲洲閉了下眼睛,睜開后滿含堅定“我會弄清當年真想,也會終結這個真相的。老祖,開始吧”說著拿着元珠吞了下去。
“大祭師,獻祭”“是”嘶吼聲相互應答着,這是燃燒生命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