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姬子兮被帶到了永巷，單獨關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裏。

蜷縮在角落裏，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了姬子兮的身上，顯得格外落寞。

她終究還是失敗了，她終究還是報不了這個血海深仇。姬子兮緩緩抬起了頭，看了看窗外的星空，眼角不知不覺濕潤起來。

她不甘心，曾經逐鹿中原的楚國，在短短兩年時間就轟然倒地，她還沒來得及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她處心積慮要復仇的刺殺行動，就這樣輕而易舉被嬴政躲了過去。

“我想要他的性命，他這樣一個嗜殺成性的惡魔，居然沒有殺我。他留着我的性命究竟有何目的？是要慢慢折磨我嗎？他一定是想折磨我，讓我生不如死……”

姬子兮不敢再繼續思考下去了，也害怕去面對。此刻，她的內心燃起一絲恐慌，但很快這種恐慌就被平靜取而代之。

“還有什麼能比死亡更可怕，我的性命早該沒了，這世上我再無牽挂，還有什麼能讓我害怕的呢。”姬子兮想到了死亡，就在這一剎那，她平靜地接受了眼前這個事實。

“嬴政，你既留下了我的性命，就別讓我再見到你，不然，我姬子兮一定以死相搏。”想到這裏姬子兮冷冷一笑，“我的命拱手在你面前，你不取，你讓我苟延殘喘，但是，只要我還活着，嬴政，你的日子，就休想安穩。”

“可是，你現在在他手上，取你性命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你的性命在他的眼裏，或許連螻蟻都不如，他都無須殺你，將你關在這永巷，讓你終日在這深宮高院之中，孤獨終老，這不比殺死你更加殘忍？你都邁不出這永巷半步，還談什麼以死相搏？”

“也罷，他嬴政如今是王者，想怎樣就怎樣，我姬子兮雖只是階下之囚，卻也是無所畏懼……”

想到這裏，姬子兮向右肩側了側頭，靠在窗邊，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時分。姬子兮伸了伸已經麻木的四肢，有些吃力的站了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踱了幾步。

回想起昨夜行刺的情形，姬子兮忍不住有些懊惱。“惡賊嬴政明明就在眼前，我卻沒能把握住機會。現在還能怎麼辦？”

血海深仇還未得報，卻已經沒有了自由。姬子兮走到窗邊，努力想看清楚外面的情形，看看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個長滿野草的小院子，一個荒涼的亭子坐落在院中，一條蜿蜒的小徑通往院子的正門，木質的院門有些殘破，很難想像這樣的光景，會出現在咸陽宮，這中原如今唯一的帝國—秦國的後宮之中。

這樣看着，看着，姬子兮竟出了神。這裏的光景，恍惚間讓自己回到了幾年前，一如當年在秦國邊境的那個小鎮上，和韓成一起躲避的那個隱蔽的小屋，凋敝而冷清。

“也不知韓成兄如今身在何處。”姬子兮緩了緩神，轉身向著門口走去，輕輕推開房門，緩緩走了出去，她又四下看了看，這院子除了荒蕪，果然並無其他。

想到自己可能要在這個荒涼的小院裏，度過餘下半生，姬子兮不禁悲從中來，“當年在潁川，我被縛東市，明晃晃的大刀從我眼前劃過；那年在驪山，我身陷囹圄，秦兵的長鞭如暴雨落在我的身上，都沒能要了我的性命，我姬子兮又何懼？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還有機會……我要好好活着，定要好好活下去。”

姬子兮苦苦一笑，顯得那麼的無可奈何。

她挽了挽袖子，開始清理這院中的雜草。才剛剛開始，忽然從院門處，傳來一陣聲響，姬子兮站起身來，朝着院門望去，目光所至，院門已經被打開了。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宮人，身後跟着兩個小內侍，手中各端着一個木盤，老宮人看了姬子兮一眼，看到姬子兮正挽着衣袖，手裏還握着剛剛拔起來的野草，眼神里晃過一絲絲的詫異與驚奇，不過，多年在宮中的生活，老宮人早已是波瀾不驚，她一句話也沒說，示意兩個小內侍放下東西，轉身便離開了，之後，便只聽到了大門上鎖的聲音。

姬子兮擦了擦雙手，走上前去，看了看老宮人送來的東西：一些棉衣，棉被，還有些日常用具。姬子兮苦苦一笑，“看樣子，是要留着我的性命了。既然你留着我的性命，那我姬子兮，便不能對不起你的憐憫。”

姬子兮很快將老宮人送來的那些東西收拾妥當，然後又回到院子，繼續清理院中的雜草，從早到晚忙碌了一天時間，這個院子終於變了個樣子。

沒有了雜草的遮掩，整個院子看起來空曠了許多。姬子兮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用破舊的帘子將屋中的木塌清理了一番。

夜夜幕漸漸來臨，姬子兮忙碌了一天，此時早已飢腸轆轆。她側躺下來，緩了緩心中想到：“這院中荒蕪，無水無糧，嬴政這是想要活活餓死我嗎？哼……，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姬子兮便不會放棄。”

恢復了些許氣力，姬子兮又站了起來，走到院中，將日間拔起來的野草挑挑揀揀，將可以食用的部分選了出來，放到一邊。這院子雖說不大，但也不小。這些野草也夠吃上幾天的了。

“過一日算一日吧，先填飽肚子，再想辦法吧。”

姬子兮吃了些野草，稍稍有了些飽腹感。月亮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枝頭。姬子兮在院中徘徊了片刻，忽然興緻所至，想趁着對月舞劍，伸手從腰間拔劍，才想起，紫湘劍早已在刺殺嬴政的時候，被秦兵奪了去。

無奈，姬子兮只能從院中折了根樹枝，循着月光舞了起來。

草草一根樹枝，終究是不如紫湘順手。不過半炷香功夫，姬子兮便覺無趣，看着這院中的光景，月光灑在院中，襯着好不凄涼。

聳了聳肩，姬子兮扔下手中的樹枝，一個翻身，躍上了院中的那個矮樹上，雙手牢牢握着樹枝，穩了穩身子，調整了一下姿勢，站在了樹枝上。本想看看着院外的光景，卻只能看到屋頂層巒疊嶂，此起彼伏。

一無所獲，姬子兮有些有些失望，正準備從樹上跳下，又瞥見了一旁的涼亭，涼亭距離小樹不遠，卻比小樹高出些許，姬子兮忽然有了想法。只見她縱身一躍，跳到了涼亭的頂上。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除了一望無際的青黑色瓦礫，錯綜複雜的蜿蜒巷道，零星的幾個守衛，再無其他。

“咚咚咚，咚咚咚……”

姬子兮正在涼亭頂上觀望着，忽地從院門處傳來陣陣敲門聲。聲音雖然不大，卻在這空曠的院子裏聽的格外真切。

姬子兮移到屋檐邊上，借力跳回矮樹，緊接着回到了地面上。懷着疑惑，向著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