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落英谷，隰華身上的傷在姬子兮與章邯的照料之下逐漸痊癒。這裏的生活與世無爭，沒有外面的紛繁複雜，隰華在戰場上受到強烈震撼與刺激的一顆心，漸漸平復了下來。

這一日，春光正好，山谷里的花花草草正生機勃勃的努力生長着。早上的陽光明媚，春風和煦，姬子兮收拾了一下，拿起葯筐如常準備上山採藥。

“子兮，採藥去嗎？”院子一旁劈柴的章邯隨口問了一句。

“是啊師兄。”姬子兮說完接着往外走。“今日天氣甚好，我也順便采些鮮花回來做糕點。”

“不如我們去打獵吧。”說到這裏章邯放下手中的斧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屑，向屋裏走去。邊走邊向姬子兮說道：“子兮等等我，我回房拿弓箭。”

姬子兮停住了腳步，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對着章邯說道：“師兄，你叫一叫隰兄吧，他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不一會兒，章邯就叫了隰華，拿了工具走了出來。三個人一路上說說笑笑進了山林。

姬子兮一路採摘草藥，章邯與隰華在後面跟着，兩人談古論今。

春季的山林草木茂盛，不久姬子兮就消失在了他們兩人的視線里。兩人接着往前走了沒多久，看到了姬子兮的葯筐放在地上，人卻不見了。

章邯搖了搖頭說道：“這小子，肯定是見着珍貴藥材了，循着找去了。”

“尋葯何須放下藥筐呢？”一旁的隰華疑惑不解。

“草木茂盛，枝葉叢生，背着葯筐不便行走。這小子經常這樣。”說話間章邯看到一隻白色的兔子從自己眼前的草木中竄了過去。章邯對着隰華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輕聲跟了過去。

留在原地的隰華閑着沒事，拿起姬子兮的葯筐，準備跟上姬子兮幫她採藥。

在草木中穿插了一會兒，隰華看到姬子兮正趴在地上，眼神緊緊盯着長在灌木叢中的草藥，伸手企圖穿過這些灌木從將這個草藥連根拔起，臉上蕩漾着淺淺的笑意。

這種上好的藥材平日裏不常見，今天能夠採到這個，姬子兮當然是異常開心了。

隰華在遠處靜靜地看着，沒有去打擾姬子兮的專註。他的臉上也浮起了微微的笑容。

他想他是幸運的，上天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又遇到了姬子兮跟章邯這兩個能聊得來的朋友。

想到這裏，隰華笑了笑，他環視了這個山林，一瞬間有那麼一種錯覺，在這樣清靜幽僻的山谷之中，採藥打獵，讀書練劍，這樣的日子是何等的逍遙自在，他彷彿沉浸在這種飄然物外的自由之中，再也不想回到從前的日子。

正在暢想的隰華被一聲突然而來的”啊“拉回了現實，這聲音是來自不遠處的姬子兮，只見她雙手捂着自己的腳踝，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隰華趕緊跑上前去，關切地問道：“怎麼啦？”

“被蛇咬了。”

隰華定睛看了看，姬子兮的雙手緊緊地捂着，看不到傷口。“我來看看。”說著隰華蹲了下來，伸手想捲起姬子兮的衣服看看傷口。

姬子兮的腿向回縮了縮，表情略顯尷尬。隰華沒有注意到姬子兮的表情，又往前蹲了一步，掀開姬子兮的衣角，看到了姬子兮腳踝上的傷口，兩個牙印深深的烙在上面，滲出發黑的血液。

“這蛇有毒。”

姬子兮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腳踝已經紅腫起來，她雙手死死的按住自己小腿部的穴位，防止毒液擴散。

再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姬子兮心中暗暗叫苦：“今天居然栽在一條毒蛇身上，自己還有大仇未報，這腳要就此殘廢了嗎？”

想到這裏，姬子兮不知所措，心中的感慨無處宣洩，她差點沒忍住哭了出來。

曾經近距離面對死亡，采苓犧牲了自己換來了現在的生命；在潁川城，東市的刑台之上差點就被砍了頭，面對死亡她都沒有如此恐懼，現在只是傷了腳，頂多是失去一條腿，不會要了性命。

可這恰恰是姬子兮最無法面對的。死亡給她帶來的只有輕鬆與解脫，現在讓她殘廢的活在世上，再也無力去復仇，這比讓她去死要痛苦得多。

姬子兮慌張了神思，想像着以後失去一條腿的日子，沉浸在無限的悲哀之中。

隰華看着姬子兮的傷口，發現她的腳很快便腫了起來，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他知道這種情況下一定要先把毒血吸出來，等到毒液擴散，姬子兮恐怕保不住這條腿了。

沒有花太多時間思考，他很快趴在姬子兮的腳上，開始吸起毒血。

已經放棄了的姬子兮忽然感到腳踝處傳來了一絲溫暖，好像是什麼柔軟的東西觸碰到了自己的肌膚。

她低頭一看，發現隰華正在給她吸毒血。只見他用力的在自己的腳踝處啜着，不斷的把吸出來的毒血吐了出來。一陣暖流掠過姬子兮的全身。

她忍不住盯着隰華端詳了起來。這個正在為自己吸毒血的俊美男子認真起來的樣子真是讓人着迷，僅僅一瞬間，這個想法就讓姬子兮感到羞愧。

她狠狠搖了搖頭，“你在想什麼呢姬子兮，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麼？現在卻又在想什麼？你怎麼可以忘記自己的仇恨……”姬子兮在心中嚴厲的告誡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是伺機報仇，其他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過了一會兒，隰華終於將姬子兮腳踝上的毒血都吸了出來。此時他才終於抬起頭，看着姬子兮問道：“現在感覺怎麼樣，腳還有反應嗎？”

看着隰華嘴邊的鮮血，因為接觸了毒液而嘴唇發紫，姬子兮忽然有些心疼起來。看着他急切的樣子，姬子兮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聽到姬子夕叫聲的章邯終於從遠處趕來，正看着姬子兮坐在地上，隰華捧着她的腳踝正在按壓的這一幕。

聽到章邯的聲音，姬子兮對他說道：“師兄，我被蛇咬了，這附近一定有草藥可以緩解毒性，你趕緊找找。”

聽到姬子兮被蛇咬傷，他立馬在周圍的草木之中找尋了起來。很快就採摘了一把，拿過來。

這時他才看到嘴唇發黑的隰華，明白過來剛剛子兮身上的毒液已經被他吸出來了。

章邯將手中的草藥分了一半遞給隰華，“趕緊嚼嚼這個。”將受傷剩餘的草藥揉搓了幾下，敷在姬子兮腳踝上，扯下衣物上的一縷布條，將姬子兮的傷口包紮上。

隰華接過章邯遞來的草藥，看了兩眼，然後將它們塞到嘴裏，嚼了幾口之後又吐了出來。他第一次吃這樣的東西，這種野外生長的不知名的野草，那種滋味實在是有些奇怪。

“這樣不行，要多嚼幾下。”說完章邯又去采了一些回來遞給隰華。

隰華也感受到了自己因為接觸了毒液而發麻的面部神經，只得按照章邯所說的，將草藥放在嘴裏，用力的嚼了好久，直到這些草藥變成了藥渣才將它們吐了出來。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這些草的汁液還有些許香甜，在嘴裏讓人有些回味。隰華抿了抿嘴唇，剛才麻木的神經現在已經稍稍緩和了一些。

一直看在眼裏的姬子兮，再一次被隰華的樣子逗笑了。

雖然剛剛被蛇咬了，經受了一些皮肉之痛，但她依舊是開心的。因為不會有事的腳，因為為她吸毒的人。

身邊有一個處處照顧自己亦師亦友的師兄，現在又多了一個可以為自己奮不顧身的朋友，姬子兮再一次感受到了人間溫暖。老天沒有拋棄她，所以老天一定會幫自己讓自己能夠成功復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