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落英谷呆了一年多的姬子兮，漸漸熟悉了這裏的環境，師父黃石公常常親自帶她上山採藥，教她辨識各種藥材，授她絕妙醫術，然而師父只教她醫術，對於兵家之法縱橫之術從來不提。

但師父總會讓自己去幫師兄章邯整理書籍，師兄總會將師父所傳的書籍與自己分享，由於對兵法的興趣，姬子兮將師父授予師兄的典籍統統看了個遍，從中得到了不少啟發。

時間久了，姬子兮不僅對醫術略有所通，對兵法更是有了自己獨到的見解。

那日，下過大雨之後的上午陽光明媚，正是極佳的採藥時機。姬子兮背起葯筐，如往常一樣入山採藥，一陣忙碌的採摘過後，姬子兮身後的葯筐中已經塞滿了各種草藥。

大雨過後的山路到到處泥濘，山陡路滑，姬子兮正邊走邊識別著路邊的草藥，一個不小心，一腳沒踩穩就從半山腰摔了下去。

從半山腰翻滾了好幾下，最後落在了一條小路上。姬子兮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了看被劃破的衣服，摸了摸被划傷的臉頰，姬子兮苦笑了一下，“幸好山不高，不然我可就得爬着回去了。”

她拾起一旁的葯筐，一點一點收拾着剛剛散落一地的草藥，將它們再次裝入葯筐之中。花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她才終於收拾好，準備開始往回走。

剛剛下過雨，要想從原路返回，從剛剛滾落的地方再爬上去，實在是有些困難。姬子兮繞着山腳走了一段路，想找到平坦一些的路翻山回谷，卻在路邊發現一個垂死的士兵，他的身上穿着楚國的兵服。

“才聽師兄說過，秦國正派大軍前來攻楚，想必這個人一定是在戰場上受傷的楚兵。”姬子兮心裏暗暗想道。

跟着師父和師兄學習醫術也有大半年地時間了，姬子兮帶着醫者特有地仁慈走到了這個楚兵身旁，伸手探了探他地呼吸，雖然氣息微弱，但還活着。

姬子兮馬上放下身後地葯筐，從中找出一味草藥，用手揉搓了幾下，輕輕給他擦拭了一下傷口，又對傷口進行了簡單地包紮。她從路邊采來一些草藥，用力揉搓，擠出一些青汁，餵給了那位傷者。

做完這一切，姬子兮坐了下來，看了看這個身受重傷地楚兵，又看着這崎嶇的山路，她的猶豫起來。

他的傷勢很重，若棄他而去，這深山人跡罕至，他必死無疑。可是帶他回去實在是有些挑戰，自己剛剛一個人走山路都不小心摔了一跤，要是帶着他回落英谷，怕是等到晚上才能走到了。

猶豫了片刻的功夫，姬子兮最終還是決定帶他回去。選擇救他固然是出於醫者的仁慈，但更多的是這個楚兵是在抵抗秦軍的戰爭中受的傷，她與這個楚兵有着共同的敵人——秦國。

姬子兮四處找了些樹枝和藤蔓，做了一個簡易的拉車，她用力將這個身高八尺的楚兵挪上去，拉着他一步一步艱難地往落英谷方向走去。

太陽越來越大，熾熱的日光照射在姬子兮身上，她滿頭大汗，精疲力竭，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她又從路邊采了些草藥，擠出一些水到那名楚兵地嘴裏。之後，姬子兮自己也將一把草藥塞進嘴裏，認真嚼了幾口，然後將藥渣吐了出來。這才緩了緩。

她俯身看了看正一動不動躺着的那個傷者，“他身上的傷口有些深，面色也很蒼白，傷勢這麼重，要趕緊回去，師父一定有辦法救他。”

姬子兮深深吸了兩口氣，又重新拉起這個楚兵，繼續拖着沉重的步伐繼續往回走。

在烈日的炙烤下，姬子兮滿頭大汗，但她一刻都沒有停下來，她知道越早回去救活這個楚兵的希望就越大。在戰場上犧牲的士兵有千千萬，有多少人在戰爭中死去。

姬子兮也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自己為什麼就那麼執着的想要救活自己身後的這個楚兵。也許是出於對他的憐憫，也許是出於對楚國大地的感情，也許是出於對秦國的憎惡，也許是為了繼續點亮心中那股仇恨的火種……

到了黃昏十分，姬子兮終於回到了落英谷，剛走到院子門口，姬子兮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大聲叫了一聲：“師兄，快出來幫忙。”然後癱倒在地。

正在屋內收拾竹簡的章邯聽到姬子兮的聲音，急忙跑出來，看到倒在地上的姬子兮，身後還躺着一個渾身沾滿血漬與泥土的士兵。

章邯立馬將姬子兮抱回房間，將楚兵安頓好之後去請師父出來給這個傷者看病。

姬子兮很快就醒了過來，睜眼一看章邯正在身邊看着她，她心裏一驚，“不會被師兄看出來了吧。”表面又強裝鎮定，“師兄，給我杯水喝。”一邊說著話，一邊悄悄觀察着章邯的表情，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聽到姬子兮要喝水，章邯起身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茶几上拿了茶壺和茶杯，轉身又走到了床邊，一邊倒水一邊說著：“師弟，你可算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師父可就要派我去搜山了。”說完將倒滿了水的茶杯遞給了姬子兮，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姬子兮盯着章邯看了一會兒，“師兄並沒有發現什麼。”她懸着的一顆心落了下來，低頭將茶杯里的水一飲而盡，“讓師父和師兄費心了。我摔了一跤，碰上了這個受傷的楚兵，就把他帶回來了。”說著，將手中的茶杯遞給了章邯。

章邯看了看姬子兮乾涸的嘴唇，會意又倒了一杯遞給了姬子兮。姬子兮再次伸手來接的時候，章邯注意到了她手上勒出的血痕。

“看看你，為了救別人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姬子兮低頭看看了自己的手，接過章邯手中的茶杯，雲淡風輕地說道：“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是事兒。”說完又將手裏茶杯中的水一飲而盡。“那個楚兵怎麼樣了，還有救嗎？”

“師父正在幫他看，應該能救吧。”章邯看着眼前還很虛弱的姬子兮顧不上自己的身體，起身要前去看她帶回來的那個楚兵，又氣又笑，氣她不知道愛護自己的身體，笑她急切卻又走不快的樣子，滿臉都是無奈。

推開門，姬子兮的第一句話就是：“師父，他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