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 23 章

天是陰霾昏暗的,帶着肅殺。好像四處都瀰漫著鮮血的味道,好像四處都閃亮着讓人不可觸碰的火光。

這是戰爭。這是可以逼瘋人的戰爭。希維爾不想知道這戰爭之中那些有名字的沒有名字的到底失去了多少,她更不想知道那些被隱藏的數字具體是什麼。她剛剛經歷過,她剛剛親眼目睹鮮活的生命於火光之中消失殆盡。

那是一片廢墟,一片茫然。殘骸在烈火中熊熊燃燒,連空氣中都散發著一股燒過的油脂惡臭。屍體油脂是臭的,臭到讓人想要嘔吐。不管是會魔法的還是不會魔法的,在死去之後都是一樣的,都會被大火燒焦,都會被大火燒臭。

那其中有麻瓜,一個,兩個,還是十幾個,或是幾十個,希維爾數不過來。很多很多,多到這場大火燒了很多天,多到半個倫敦都漂浮着腐臭的味道,而那根本無法辨認的屍體裏面,還有不大的孩子。

部長說,不記數。

受害者會被記錄,一日日的統計,一日日的核對,而於最終之日哀悼那些於戰爭中殞命的人們。

而這一片,是都未記過的。

她大哥拍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發白的臉送去了一抹擔憂。

習慣了就好了。

她大哥說。

這怎麼可能習慣?!這怎麼能習慣讓人性就這般被生生剝奪。希維爾茫然,茫然抬頭掃過一切,掃過那些麻木的收拾着狼藉的隊友,掃過那些已經化作冷冰的面龐的同伴們。他們還有心么?

——呵呵,剛來的?

有人調笑。於這屍山血海。

——啊,我妹妹,第一次出任務,沒見過這陣仗。

——那有兩下子,新手見這都吐了。

那人風輕雲淡,那人有說有笑。

——小丫頭挺厲害的,瞎子交給我帶怎麼樣?擱在你手裏屈才了。

——擱你手裏才真生的屈才了呢,我的親妹妹,當然是我自己帶!

……你們還有心么?

大哥說,見一次新鮮,見兩次也新鮮,見多了就不新鮮了,以後這事兒還有的是呢,回回這樣那還行啊?

思想工作,只是這樣的一句。

其實痛苦的永遠都不是一個人。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每個人的不幸,每個人都是艱苦的活着。可是不管有什麼樣的苦,不管有什麼樣的累,人們所能做的不過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留下鱷魚的眼淚,然後在太陽照常升起的時刻,戴起假面,繼續過着痛苦的生活。

希維爾流不下淚,她多希望她還是個孩子,她不用面對殘酷的世界,她多希望她還是個學生,在那個名叫霍格沃茨的保護罩里過着無法無天的生活。可是她不是,時光奔跑的太快,讓她尚體會不到失去的痛苦便被迫接受世界的殘酷。

可是誰又不是這樣呢?

她是,那布萊克又何嘗不是?

或許她比她更早的面對了世界,在本該是孩子的年紀里,踏上了屬於她的末路。這路的第一步是荊棘刺破了□□的皮膚,這路的第二步,是拿起武器挖出最深處的那一抹天真,這路的第三步,是用鮮血浸染那片純白,直至黑暗降臨。

“你殺過人么?”偶然相遇,還是命運的重逢,是梅林的安排,還是生與死的交纏?希維爾不知道,布萊克也同樣不知道。她們只是在一間陌生的酒吧里,在一群陌生人中間,彼此相遇。

一個爛醉如泥,一個瀕臨毀滅。

“殺過。”

第一次從鋒利的武器割破陌生人的喉嚨,第一次溫熱的鮮血流到指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消逝於自己的手中。只一次,她便明白那唯一的凈土終究是被鮮血渲染,那唯一的保留,終究是被黑暗吞噬。

“為什麼?”

“我別無選擇。”

是啊,別無選擇,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是真正權利選擇的?

馬琳說,弱者沒有說話的資格。他說的是對的,他從未錯過。

其實她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一個殺人,一個保護人,註定是對立的。難道讓人一個人問另一個人你為什麼要殺人?難道讓一個人問另一個人你為什麼要保護人?

或許唯一可以溝通的是白蘭地,是威士忌,是烈酒,是炙熱。

燒喉,入骨,便是深沉醉意。

酒,女人,性。就是這樣吧。

親吻帶着報復,無論是希維爾還是布萊克。她們報復的不是彼此,她們報復的是整個世界。

為什麼要有死亡?

為什麼要有戰爭?

不想有死亡的希維爾,不想有戰爭的是布萊克。

她目睹了死亡,目睹了絕望。她經歷了戰爭,她體會了絕望。

撕扯下的衣衫好似撕扯那人人都渴望的光鮮外表,沒那麼多的理由,無非是利。

拉扯下的裙擺好似拉扯那人人都渴望的富麗堂皇,沒那麼多的借口,無非是益。

於□□中相見,坦胸露體,如初生嬰兒般澄澈,可是那澄澈外表之下是兩顆千瘡百孔的心。

破碎的,不完整的,被縫縫補補過的。

那是慘烈的,像是要安撫這慘烈的心,安撫那叫囂着的絕望,她們讓這澄澈般的身體變得傷痕纍纍。

很疼,疼到嘶啞了聲音,可正是這疼,讓她們還意識到她們還活着,活在這個遍佈傷痕的世界上,也正是這疼,讓她們不至於成為行屍走肉,成為麻木談天的人。希維爾想的是那於火光腐臭中的笑顏,那雙眼睛是冰冷無情的,笑不及眼底,他無情的將拚命逃出來卻死於最終的陌生女人漂浮回火海之中,那般笑容,那般模樣。

——再跑快點就逃出來了。

他說。

大火淹沒女人的屍體,惡臭更添一層。

什麼人才是最冷漠的?是殺人的人,還是被殺的人,還是那些笑着觀看的人?希維爾想不出這個問題,所以她就把所有的茫然發泄於眼前。很疼,可是疼的時候,她還能記得自己是個人。

布萊克想的是那殷虹的鮮血。她從未覺得血液是這般粘稠,也從未覺得血液是這般腥臭炙熱。於喉嚨中噴發出來的血液,濺在了手上,濺在了臉上。熱的可以燙人。撲鼻的腥氣,還有漸漸失去焦距的眼睛。

那人是誰?她不認識。

她只知道那只是個麻瓜,沒有能力的麻瓜,不配活着的麻瓜。

她以為自己真的可以輕鬆的做到這一點,用小刀割破他的喉嚨,看着他垂死掙扎,看着他消失殆盡,用嘲笑,用蔑視,用所有一切鄙夷的情感觀看着一場低等人類的垂死鬧劇。她以為……

血,肉,眼睛,如夢魘,揮之不去。

生命於手中消失,一雙瞳孔漸漸渙散。

爸爸媽媽,我最愛的家人們,這真的是我們想要的么?這真的可以帶我們走向榮光么?這真的……

——做的不錯,這才是布萊克的長女,你們這些人看着點,這就是你們為什麼在主人面前連抬頭的資格都沒有。

有人說。那是冰冷麵具,可透過面具,布萊克看到那面具之下的眼睛閃爍着奪目的笑意。

他瘋了。

這是人,這是一個毫無惡意的人。

這是一個麻瓜——

麻瓜。

麻瓜……

——不愧是前輩,果然厲害!

——我會像前輩一樣為主人做出貢獻的。

——前輩……

快感如潮,在一聲聲前輩之中,在一片片陰暗之下。布萊克好像看見了那唯一的純白被淹沒,黑色的光,紅色的腥,它們交織匯聚,它們旋轉融合,它們終成一體之後,布萊克明白了它的稱呼。

絕望。

原來那點點純白叫做希望,原來那死守的凈土叫做奢求,原來那堅持的一切只是浮生一夢。

夢。

她還有夢么?

或許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就消失了吧。

那她還有什麼?

還有酒,還有性。

“……快,快點,唔,弄疼我……”

她洗不掉手上的粘稠,就只能用另外一種東西覆蓋,她找不到失去的純白,就只能用一種虛幻的凈土來填補。

希維爾是她的凈土,是她唯一的凈土。她不想在空虛生命,不想時時刻刻記着手上咸腥。亦如希維爾不想麻木靈魂,不想分分秒秒記着自己的熟視無睹。

這是病,這是毒。

名為的絕望的病,名為性的毒。

人慾無窮,食髓知味。

一直到精疲力竭,一直到她們彼此都該戴上假面,去迎接末日的朝陽,去彎出幾張無懈可擊的笑臉。

希維爾丟出了自己的鑰匙。

“我需要發泄,你需要減壓,各取所需。”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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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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