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難道你來留學只是為了流浪？

第二天早上，小婉走到tram站台的時候，看着遠處緩緩開過來的tram和湧向了tram的人群，忽然往後退了一步，坐到了站台的凳子上。如果晚點去，大家都到了，相信他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小婉心裏想。

果然，等小婉到了班上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她剛走進教室門，Allen就沖她露出一排牙齒：“小丸子同學，看到你我的心情怎麼這麼好！”

小婉看着他的笑容，想了起來他昨晚在車裏的眼神，忽然覺得這個燦爛的笑容不那麼單純。她假裝什麼都沒聽見，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去了拐角的一組。

小婉的舉動，Sarah看得清清楚楚。她走過去輕輕問道：“Xiaowan，whyareyousittinghere?Youdon’tlikeAllen，Brad，HassanandAngela?Allen’sEnglishisexcellent.Ithinkhecanhelpyougetusedtotheenvironmentquickly.（小婉，你怎麼坐到這裏來了？你不喜歡Allen，Brad，Hassan和Angela嗎？Allen的英語是非常棒的！我還希望他幫你快點適應我們的學習方式吶。）”

小婉看看Sarah，不知道怎麼解釋。Allen倒是無所謂，在自己的座位上大聲說道：“HeySarah，shesaysI’mstink!（Sarah，她嫌我臭！）”全班大笑。Sarah也笑着說：“Ok!Isee!（原來是這樣！）”

那一組只有一個中國人，不論上課還是下課，總是粘着來自中東的蒙紗的富豪姐姐聊天，以鍛煉口語，昨晚的火鍋聚會也沒有去參加。還有一個韓國人和一個越南人，因為都是這個班上的少數人種，所以迫不得已成了朋友。大家都沒有要和小婉講話的意思。到了小組討論，還沒有輪到小婉說話，討論時間就結束了。還有好多的時候，Sarah提出的問題，大家也搶着回答了。所以上了一個上午的課，小婉幾乎都沒有說上話。

Allen看不下去了。午休的時候，他走到小婉旁邊的座位，一屁股坐下，翹了個二郎腿，往椅子上一攤，拍了拍旁邊韓國人的肩膀問道：“Hi，man!How’sgoingtoday?（兄弟，今天好不好啊？）”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以後，他對着小婉的座位指了指，又給對方看了手機。等小婉上完廁所回來，發現周圍的同學忽然對她有了笑容，韓國同學見她看，馬上對小婉翹起了大拇指，“Yourdrawingisamazing!（你畫得好棒啊！）”小婉正感覺有些受寵若驚的時候，韓國同學又把Allen的手機上的圖片給隔壁的越南同學看了看。

“你對他們說了什麼？”小婉看着旁邊的Allen問道，Allen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把她桌上的畫本拿起來翻了翻。小婉來不及阻止，只能任憑他一張張翻着。她看着Allen，想到昨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覺得不能理解。“你究竟找我有什麼事？”

Allen聳了聳肩膀，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小婉只好又問道：“難道你覺得我們在南京的時候見過？”

“或許呢！”Allen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

“我很抱歉，不過你認錯人了！因為但凡我見過的人，我一般都能記得他的面部輪廓。但是我肯定地告訴你，我沒見過你！”小婉認真地說道。

“沒關係！”Allen微微一笑，不知道是要掩蓋自己的真實表情，還是想要安慰自己的內心。“我不過告訴他們你在國內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想跟大家成為朋友，或許可以為他們的女朋友畫畫像。”

小婉愣了一下，“我？畫家？”

“別太認真了！”Allen點點頭，坐直了身體，“我知道，看着一桌子長得有缺陷的面孔，想要多說幾句話是不容易的。但是你現在在這個多元文化的國度，光靠你手上這支筆，是沒法融入這裏的。你得張嘴，表現自己。”

“我不會......”小婉話還沒說完，Allen又說道：“簡單。實在不會，查個天氣預報，從天氣談起。聊上兩句以後，女的誇誇衣服，談談購物。男的聊聊運動。實在聊不起來，說說移民的事情。這裏不會有一個人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不管他是要留，還是不要留。”

說完了，他把小婉的畫本又放回了桌上，語氣忽然變得稍稍有些認真，“昨晚我有點不禮貌，抱歉啦！”

一整天下來，Sarah嘴裏又說出了一堆小婉聽不明白的話。放學之後，小婉請教了Daisy，才大概明白Sarah的計劃，就是從現在到結束都在準備EAP4的考試項目：聽、說、讀、寫。聽力、閱讀和寫作會在課程當中穿插着練習。至於“說”，會讓大家每個人自主選擇一個選題，然後做PPT（幻燈片），配着PPT最後公開演示一個presentation（話題陳述）。這個選題，應該是最近就要開始選了。小婉正想問下去，旁邊班上的娜娜走過來說：“小婉，我餓了。走，陪我吃點東西去！我還有事要問你。”

走在校園裏，小婉以為娜娜也是一時難以跟得上老師的語速。便把Daisy剛才和她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給娜娜聽。娜娜聽得並沒有特別在意，只是應和着小婉“嗯，嗯”了兩聲。小婉突然反應過來，“要不要叫小乖一起？”娜娜甩了下頭髮，說：“不用。我特地等她今天有事才來找你的。就我們倆！”

大學的門口很冷清，只有兩家賣吃的小店，一家中國水餃店，一家pizza（披薩）店，遠不能和國內大學外面的熱鬧喧囂相比較。“你來這裏以後吃過pizza嗎？”娜娜問小婉，小婉笑着搖搖頭，隨着娜娜走進了pizza店。在國內，pizza算是個舶來品，按理說做得不能有西方國家的正宗。可是小婉和娜娜看到牆上的menu的時候，心裏都小小失望了一下。雖然圖片上pizza上面的配料有些沒見過，但是看着很單調，並沒什麼食慾。整個店的裝修也遠沒有國內那種pizza店高端氣派的感覺。兩人並沒有說出心裏的想法，各自點了一張小pizza，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娜娜摸了摸自己耳側的頭髮，往兩邊甩了甩，又掏出包里的鏡子，補起妝來。小婉笑着看着娜娜嫻熟的動作，暗自佩服娜娜的包里除了書本之外居然還有這麼多東西。美女都是勤奮的呀！她暗自感嘆着。

突然，娜娜湊到了小婉的眼前，身上的香水味一下子都撲到了她的鼻子裏。“你有秘密！”娜娜神秘地說。

“什，什麼秘密？”小婉本不知自己有什麼秘密，卻被娜娜這一問，倒好像自己做錯了事情。

娜娜微微眯了眯一雙圓眼，一副能掐會算的樣子篤定地說道：“你不會無緣無故上了班又出國！”

小婉抿了抿嘴，笑了一下：“工作以後又出國的人很多呀！這不很正常嗎？”

可惜這句單薄的解釋並不能打消娜娜的好奇心。“工作以後又出國的人通常有個盼頭，要麼想鍍鍍金，回去找個好工作；要麼想拿PR，在這裏定居。你不一樣。你就是一副想找個天涯海角流浪的樣子。”沒等小婉有回應，娜娜又開始自己的推理“你這個年齡，女孩子都在國內忙着相親。你卻跑來這裏，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沒有啊！”小婉急忙否認着。心中暗想：我這連失戀都算不上吧。這個時候，pizza小哥喊了娜娜的名字去取pizza，小婉急忙跳起來，說：“我去！我去！”。

取完pizza，小婉剛轉身，還沒坐下，就看到娜娜一副幹勁十足，想要探索研究的表情。小婉趕忙說：“你覺不覺得澳洲人拿買pizza當做是我們在國內買包子的感覺？”

娜娜連應一聲的機會都不給，直接跳回到原來的話題：“騙人吧？”

小婉像做了錯事，卻不敢承認的孩子：“我幹什麼要騙你？”

“那......”娜娜頓了頓，又開始變成了柯南，渾身打量着小婉，試圖尋找線索。“那就是你愛的人不愛你，你是單相思！”

這句話雖然在小婉的心中並不是完全的正確答案，但無疑是戳中了小婉的痛處。她沒有再答話，低頭吃起了pizza。

娜娜沒想到小婉這麼容易就舉了白棋，反而心裏有了一絲不忍。她拿起一塊pizza，隨即說到：“你哪像是工作過了的人，職場白混了呀！”見小婉還是沒有反應，她輕輕嘆了口氣，又說道：“你知道他為什麼不愛你嗎？”

小婉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馬上回應。過了一會兒，她放下手裏的pizza，問娜娜：“為什麼呢？”

娜娜淺淺哼了一聲，“這塊pizza的中間和邊邊作個選擇，你是願意吃中間有餡料的部分呢，還是吃這沒滋沒味兒的硬邊邊？”她嘗了一口pizza尖，微微皺眉，又說道：“你呀，太寡淡！林徽因的髮型，加一條白裙子。你以為自己還生活在人間四月天呀！”隨即又把手中的pizza丟回了盒子裏，“土澳真是個大農村，這pizza做的，連我們國內的包子都不如！”

對坐無言，兩人都面前的pizza完全失去了興趣，索性準備離開。

正要打開門的往外走，門被推開了，一個高瘦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小婉還沉靜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抬頭細看。只聽見一個熟悉又讓她有些想要避開的聲音竄了過來，“喲，小丸子也在這裏吃Pizza啊！這位大美女是誰？幫我介紹介紹啊！”

小婉看了他一眼，垂下了自己的眸子。“娜娜，這是Allen，我們班的同學。”然後又對着娜娜說：“這是娜娜，她在我們隔壁班。你們慢聊，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小婉說著就出了門。

Allen愣了一下，追了出去。“現在外面還很熱，我載你一程吧?”小婉低着頭說：“不用了”。然後快步地往前走去。手上還拿着遮陽的帽子，卻忘記戴在頭上。

Allen又追了幾步，本想和她開開玩笑，卻從斜後方看見小婉舉起手在擦眼淚。那一刻，他停了下來，目送着這個瘦小的背影離去。

娜娜看着小婉離去的背影，心裏有一分不忍，又詫異這年頭怎麼還會有如此單純，不，應該說沒見過世面的姑娘。忽然，她又回過頭看看面前這個男生，忽然想起來他就是EAP開學那天早晨直接忽略她的那個人，於是徑直走到Allen跟前說：“你和小婉很熟嗎？怎麼叫她小丸子？”

Allen看着小婉的背影，根本無心聽娜娜說話。他雖然很想問問娜娜究竟和小婉說了什麼，但是也清楚娜娜不會隨便告訴他。於是禮貌性的沖她笑了一下，便離開了pizza店。娜娜看着Allen莫名其妙的笑容和隨即離開的背影，有一種再次受到奇恥大辱的感覺，氣得剁着腳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