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有遺憾嗎？（6）

於我來說，朋友的安慰不過是隔靴搔癢，這世上，沒有誰能與誰感同身受。

回到家，我狠狠罵了涓寒一頓，讓他以後不要隨便翻我的手機通訊錄聯繫我的朋友，擅作主張。

“她們遲早會知道，早一點知道又有什麼關係？你出去與朋友聊天散心，總比成日悶在家裏強。”涓寒說。

“我不用你管！”我的語氣十分惡劣。

“我還真管不了你了，接下來我可能要天天加班，明天就搬走。”

加班？他能加什麼班！所有的男人在不想理人的時候，都以加班為借口吧。我因此憤怒，卻因為我的憤怒更加憤怒——我憑什麼認為他需要用借口來搪塞我，又憑什麼因此惱怒？他無須對我負責，哪怕涓生，都沒有義務承擔我心底最深處的哀傷、空虛與絕望。

涓寒應該是真的生氣了，自搬走後再也沒有聯繫我，而我，既然要他別管我，自然也拉不下臉主動聯繫他。倒是歐沛明，一有空就約我逛街看電影，幾乎每個周末都帶我去酒吧見識本城夜生活。若是以往，我對這種煙霧繚繞人聲鼎沸的地方沒有什麼好印象，自然也不會踏足，然而現在，涓寒說得對，閑着也是閑着，去哪裏都比一個人悶在家裏更易打發時間。

酒吧裝修相當懷舊，所有用具，均像是從七十年前伸手拿來。一口大型古董鍾立在角落處，其旁烏金木雕花小桌上放置着一個牛皮紙手寫日曆，上面的日期，正是七十年前的今天。

“我們今天應該穿旗袍過來。”歐沛明說，“碰巧前幾天我在公司附近的商場買一了條旗袍。”

“你最近項目不忙？”

“怎麼不忙？但再忙也要抽時間逛街陪姐妹。”她端起紅酒，啜了一小口，“你的前小叔真關心你。”

“涓寒？”

“隔兩日就會短訊提醒我記得抽空陪你。”

但歐沛明這麼閑，實屬少見。

這天夜裏，她又約我去一間新開業的酒吧，酒吧只有一個英文名，叫SomewhereinTime，如果我沒記錯，是與一部電影同名，那部電影的中文譯名為“時光倒流七十年”。

原來又是他！

“管得真寬！”我嘴上不饒人。

“今天我也有約他出來，一會兒就到。”

“叫他來幹什麼？”

“托你的福，我倆飛信傳書這麼久，也得見見彼此廬山真面目。”

說曹操曹操便到，與涓寒同來的，還有一位剃平頭戴黑框眼鏡穿藍格子襯衫的男人，涓寒介紹，是他的前同事，名叫莫言，因與朋友約了在這間酒吧見面，來早了在門口遇見，被拉過來坐一會兒。

“你以前也在SD？”歐沛明問莫言。

莫言點頭。

“他現在也在SD，只是前不久調去另一間分公司。”涓寒補充。

“是不是年初SD集團低調新成立的那間子公司？”歐沛明又問。

“連你都知道，也稱不上低調。”涓寒笑。

“恰好我有位朋友在科技周刊供職，恰好他對你們新成立的子公司又特別感興趣，準確來說，他是對你們的老闆有興趣，你們也知道，現在科技也離不開八卦。”

“我們老闆，你指唐嘉年？”

“包括他，他作為MIC中國總裁被SD高薪挖角，一時之間，出盡風頭，媒體稱之為‘打工皇帝’，但他出鏡率太高，神秘感不及另一位。”

我這才知道涓寒進了科技公司工作，而且是SD，我隱約知道，那是一間大型網絡遊戲公司。

不久，莫言的朋友陸續到來，向我們告辭后，他們在鄰桌坐下。

歐沛明陪涓寒繼續聊業內八卦，我則習慣性走神。

窗外霓虹閃爍，一對夫婦推着一對雙生子路過。算起來，涓生的孩子應該有四個多月了。

好不容易捱到曲終人散時，莫言他們已經離開，經過他們那桌時，歐沛明拾起椅子上一張色彩分外耀眼的A4廣告紙。斑斕的彩色泡泡中印着一行黑體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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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遺憾嗎？”微醺的歐沛明將那張A4紙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