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一定要找到你（6）
應付完金寶拉，我回到工位。
周兆文那條線已經斷了，還能通過什麼途徑見到陳銘軒？或許公司還有其他高管可以聯繫上陳銘軒，但他們又怎會將公司董事會主席的聯繫方式隨隨便便透露給一名普通員工。
除非有合理的理由。
一個念頭閃過，我再次撥電話給庄進輝。
“不好意思，我在哈爾濱，下午在郊區信號不好，現在回酒店了正要回電話給你。”電話接通后，他道，“之前我隱約聽到你提起唐嘉年，是什麼事？”
“想不想採訪Paul？”我開門見山。
“當然想。”
“你授權給我，我幫你聯繫。”
“你有辦法聯絡上他？”
“不一定成功，但值得一試，是不是？”
“如果能聯絡上他，我馬上飛回來。”
得到庄進輝的授權，晚上在家做好相應準備工作，第二日邢文博回公司，我立刻去他的辦公室。秘書陳瑤佳與小陳交情不淺，小陳幫我打招呼后，沒有預約，她也替我通傳讓我進去。
除了上次面試，這還是我第一次單獨見邢文博。
“聽瑤佳說，有雜誌社想採訪Paul。”他道。
“我的一位朋友是《ITer》的記者，他們雜誌社開年後打算出一本重量級人物專訪的特刊，希望受訪對象不僅是公司創始人，也是技術出身，美國那邊，他們聯繫的是Facebook的創始人扎克伯格，國內，他們想採訪Paul。朋友知道我是SD員工，所以托我打聽Paul的聯繫方式。”如今《ITer》已是較有影響力的業內雜誌，再加上我透露另一受訪對象是身家上百億，堪稱世界頂級互聯網公司的創始人扎克伯格，雙重砝碼下，邢文博一定慎重對待。
“採訪Paul要通過媒體公關部，不過他從不接受採訪，你讓你的朋友有心理準備。”
“我會轉告他盡人事，聽天命。”
邢文博微微頷首，告訴我媒體公關部相應接口人的姓名，“她負責遊戲事業部的對外宣傳，超出她職能範圍的，也應該可以指點你找誰。”
我道謝后，正要告辭，邢文博叫住我，“那張假鈔換了嗎？”
我沒料到他有此一問，愣在那裏。
大概是又想到我昨日的糗態，他隱忍着笑，向我揮揮手，“去吧，去吧。”
一路問上去，我聯繫到專職負責Paul與唐嘉年對外宣傳的媒體公關部高級經理Donna，當我表示有媒體想採訪Paul時，正在做時尚雜誌上一組心理測試題的她當即便回絕，“Paul不接受訪問。”
我將詳細情況複述一遍，得知同樣接受訪問的還有扎克伯格，她道，“或者讓他們採訪唐總？我可以安排時間。”
“他們要求受訪對象是技術出身。”
“讀者會關心嗎？”
“這是雜誌社的要求，要不麻煩你幫我問問？”
“我說過，Paul不接受訪問。”她做完心理測試抬起頭來，瞥見我手腕上戴着的那條手鏈，贊了一聲，“手鏈真特別。”
她以為那是鉑金手鏈吧？我稍作猶豫，便摘下手鏈，笑道，“這款手鏈對我來說長了一點，戴着不合適，不戴又覺得浪費，難得你與我同樣的眼光，那就送給你。”我替她扣上。
手鏈本就是因為陳銘軒而珍貴，若見不着他，緊緊抓住手鏈又有什麼用？
“那就謝謝了。”Donna抬起手臂打量，“真適合，真襯皮膚。”
“很漂亮。”我附和，“你看是不是麻煩你幫我打個電話問問，也方便我回去給朋友一個交待。”
“我試試看。”Donna翻開手機，撥通電話，沒過一會便接通，聽見Donna對着電話叫“Paul”，跟着重複採訪邀約。
陳銘軒就在電話另一端。
我的心突突直跳，要怎樣，才能讓他知道我的存在？
我還在思考對策，Donna已打完電話，她雙手一攤，把手機放回桌上，“不好意思，我也幫不了你，Paul拒絕接受任何媒體採訪。”
“他親口拒絕？你能不能再撥一次電話，告訴他採訪約在SomewhereinTime？”
Donna為難，“我這已經是破例了。”
“那我留下我朋友的聯繫方式，如果Paul改變主意，你替我直接通知他好嗎？”我走近Donna身側，取過她之前做心理測試所用過的記號筆，伏在桌上寫下庄進輝的聯繫方式，然後微微直起身子，在把筆放進筆筒里時，故意不小心將記號筆落下。
記號筆跌在Donna胸前，在她嫩黃色襯衣上拖下重重一筆。
“天。”Donna驚呼。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忙道。
“我新買的襯衣！”情急之下，她抽了濕紙巾擦，越擦污漬範圍越大，她皺眉，又抽了一張濕紙巾，一邊使勁擦拭一擔心地說，“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有指甲水嗎？書上說那個管用。”
“是嗎？可惜我那瓶剛好用完了，對了，妮娜肯定有，我去找她借。”說著，Donna將紙巾一扔，急急忙忙出去。
我確定沒有人注意，拿起她留在桌上的手機查看通話記錄，迅速抄下最近一次已撥電話的號碼，為求保險，刻意核對一遍。
我不能立即走，也不能就在這裏撥打電話，只能在原地焦急等待。
好在Donna沒過多久就回來，記號筆留下的污漬洗去，她胸前潮濕一片。
“洗乾淨了？這我就放心了。”我再次道歉，“真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匆匆與Donna告別後，我來到安全通道，展開便簽紙對着那組號碼看了又看，然後掏出手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按下去，最終大拇指停放在撥通鍵上，末梢神經突突直跳。
第一句話說什麼好？是不是要先介紹我是子君？他會有什麼反應？驚還是喜？
我深呼吸一口，大拇指用力按下去，立即將手機貼在耳邊。但盼望中的撥通音沒有傳來，只有生硬的提示音：你的號碼有誤，請查證后再撥。
我重撥，仍是相同的提示。
我再次展開便簽紙，這才發現，原本應該有十一位的手機號，上面只記了十位。這麼明顯的錯誤！難道是我慌亂中抄掉了一位？
應該不是，記得我一一核對過。唯一的可能就是Donna撥的也是這個錯誤的號碼。
她只是為了應付我，給那條手鏈一個交待，她根本沒有撥給Paul！
想不到我費盡周折，還是聯繫不上他。
我的身子順着牆滑下來，蹲靠在角落裏，盯着那個少了一位的手機號，作最後的掙扎，先在那串數字後面加上0，撥過去是空號，再加上1，沒有人接聽……
機械的一直加到9，但凡有人接聽，便問，“陳銘軒在嗎？”
接電話的人，用不同的態度告訴我同一個事實，我撥錯了。
其實我也不抱希望了。
牆角有一隻蜘蛛在結網，還才剛開了個頭，在那個虛擬世界，我與陳銘軒經常一坐一個下午，看蜘蛛慢慢結網。這隻蜘蛛一定不知道，在這裏結網，明天寶潔大姐輕輕一揮掃帚，它的所有成果便煙消雲散。
它若知道，還會努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