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去與過不去的時光（6）

入秋後，我成為Blog.cn正式員工。

我在試用期的表現，受到總監嘉獎，部門主管曹芝華開完例會，親自來到我的工位前向我轉達這一喜訊，說總監在例會上對一位剛轉正的員工讚不絕口，實屬罕見，並揚聲讓其他同事多多向我學習，別總是一副以為位置已坐穩，不思進取的模樣。

突如其來的肯定，讓我受寵若驚，仔細回憶，我與總監只見過兩次面，一次是面試時，一次是晚上加班，他從我的工位前經過。

不過如此，哪值得他盛讚？

後來，我才輾轉得知，原來我曾替合作方設計過連結到主站的廣告宣傳頁面，而合作方——一間不起眼的小公司的老闆，正是總監有私交的好友。當時這個需求由負責帶我的汪雯負責，後來合作方對設計的修改意見太多，她又分身乏術，就隨手扔給我獨自跟進。合作方的接口人的確難纏，但我初入行，本着所有修改意見對我的專業技能都是一種提高的態度，兢兢業業完成需求，哪曾料到，事後對方老闆在總監面前對我的工作態度大為稱讚。

但，福，總是禍之所伏。

這天我在洗手間，聽到外面傳來設計部同事的竊語。

“剛來不久就得到總監的大力稱讚，搞得連芝華對她也青睞有加，周會上她提什麼意見都說好。”一位同事說。

“誰知道她與總監有什麼見不得光的關係！”另一位同事道。

直到人聲杳了去，我才推門出來去洗手台那邊洗手。緊跟着另一扇門也打開，汪雯來到我身邊，壓了洗手液在手上，擰開另一隻水龍頭。伴隨着流水聲，她安慰我道，“別在意別人說什麼，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嗯，我知道。”

“昨天我讓你修改的設計改好了嗎？”

“改好了，需不需要重新發一份郵件給產品部？”

“不用發了，反正也沒有什麼大修改，整理好本機文檔直接做演示即可。別忘了下午兩點準時與產品開會。”

設計部的需求一般來自產品部，他們提供原型，我們根據原型提供設計稿。下午要討論的設計是我工作以來接的最大的需求，還是那是那日曹芝華當眾表揚我后，汪雯交給我的。是博客分類目錄頁面的改版，這個頁面，每天有千萬級別的訪問量。

兩點還差一刻，我就準備好設備候在會議室里，等與會人員陸續到齊。

一切都順利，直至講到登錄模塊的設計，產品經理打斷我道，“記得上次開會時我們重點強調過，登錄模塊應該放在二級菜單的下面。”

我正要解釋，卻聽見汪雯道，“子君，這是怎麼回事，昨天我看過的設計圖登錄模塊還在二級菜單的下面。”

我的解釋在怔驚中咽了下去。

汪雯已在替我向產品人員道歉，“可能子君認為登錄模塊移到側邊欄比較好，雖然產品人員有對產品的理解，但設計師也可以有自己的設計理念。”

這樣的道歉，無疑使矛盾激化，一直沒出聲的產品主管輕咳兩聲道，“對於登錄模塊放在哪裏可以提升用戶轉化率，我們這邊是經過數據分析，有數據支持的，何況上次會議已經明確過登錄模塊的位置應與原型圖一致，如果你們不記得了，可以重新看一下當天的會議紀要。”

直至會議結束，我尚未從怔驚中緩過神來。

汪雯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是她昨日要求我調整登錄模塊的位置，說登錄模塊放在側邊欄更美觀，用戶也更容易操作，為何今天全都變成我的主意？

好事不出門，壞事足以傳千里，會議結束不足一個小時，幾乎所有同事都知曉此事。

對面工位幾位同事交頭接耳，隱約中，我聽見有人道，“她以為她是誰，不就是剛轉正的助理設計師，受了總監幾句誇獎，還真把尾巴翹天上去了。”

再斜眼看一旁的汪雯，她跟無事人一般。

吃了啞巴虧，又將同事關係處理成現在這樣，我只覺得特別委屈，下班回到家裏剛要打電話向涓生大吐苦水，涓生卻致電過來，說晚上不能陪我吃飯，院長家有家宴。

“並不是每位醫生都能參加，受邀請的，均是醫院的後起之秀。”涓生道，“這次若能給院長留下好印象，對日後升職定有助益。”

“廖院長？”我問。

“對，正院長！”

這意味着，涓生有可能在這次家宴中結識廖院長的女兒——他六年後的情人。

我安慰自己，六年後實在是太遙遠，現在的廖大千金，算起來只是名十六歲左右的女孩子，他們根本不能怎樣，更何況，一切並不一定會發生。

但越安慰自己，自己越不能得到安慰。

“子君，晚上我穿哪件衣服赴宴比較合適？”涓生問，半晌不見我回答，叫道，“子君。”

“那件卡其色的休閑西服。”

涓生赴宴，歐沛明忙着為《ITer》做市場調研，就連平日一有機會總拉着我埋怨上司抱怨人生的朱安妮也不知去了哪裏。屋子裏靜悄悄，白天工作的事，夜裏涓生的事齊齊襲來，我將電視調到最搞笑的綜藝節目，音量開至最大，也無法將之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最終我決定一睡解千愁，但時間尚早，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眠。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鈴。

涓生已赴完宴歸來？我一把抓過手機查看，卻是陳銘軒。幾個月沒有聯繫，我都差點忘記這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