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去與過不去的時光（4）
與陳銘軒約在SomewhereinTime見面，下午的酒吧，沒有幾個人，室內悠悠蕩漾着舒緩的音樂。我抵達時，陳銘軒已候在那裏，他坐在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卡座上，桌上除了那台黑色筆記本電腦，依然是一杯白開水。
“‘不好意思’先生，是我來晚了嗎？”我取下包包，在他對面坐下。
“是我來早了。”
待我坐定，他將筆記本轉過身屏幕對着我，“這是三十個面試常見問題。”
他打開桌上的枱燈，又從背包里取出紙與筆，讓我將問題抄在紙上，書面回答。
第一個問題是：介紹你自己。
這的確是面試時幾乎所有面試官都會問及的第一個問題，生平僅有的三次面試次次都被問到，幾乎每次我臨場發揮所給出的答案都不同。這個問題泛而無界，我輕輕鬆鬆寫了一大篇。
第二個問題是：你對我們公司有怎樣的了解。
我只知道接下來面試我的公司是一間互聯網公司，他們招的是美工。
“我並不了解這間公司。”我向坐在我對面的陳銘軒求助，此時，他正在閱讀一本封面上印着VR什麼的大部頭書籍。
“一般公司都會有自己的主頁，用來介紹公司歷史，人員結構，公司目標及公司理念，你用搜尋引擎搜索，查到后歸納匯總，用自己的語言寫出來。”
陳銘軒神情嚴肅，那模樣真像老師在帶學生，全身上下散發出“裝蒜”的氣質。待他又低下頭去看書時，我向他皺了皺鼻子。
三十個問題回答下來，我的手軟了，肚子也在抗議。
我舉手，“陳老師，作業寫完了，我要吃宮爆雞丁披薩，一個人吃一個，不跟你分。”
感覺餓得能吃下一頭大象，但是披薩端上來，吃了三塊也就撐到極限，我對着剩下的美食，有心無力。
“該我吃了吧。”陳銘軒將“試卷”發還給我，簡單交待，“背熟，我吃完后模擬面試。”
試卷已被紅筆修改過，幾乎每一條答案后都有長串批註修訂，比如我介紹自己的那篇長篇大論，被紅線刪去一大半不止，但的確，經他修改的自我簡介，更突出重點。
“說實話，你的字寫得並不好看。”我努力辨認試卷上極為潦草的字跡。
“快點背！”
很久沒有這樣背書了，花了一個多小時，我才將三十個問題的答案背下來。
模擬面試開始，面對陳銘軒的一本正經，我卻忍不住頻頻笑場。
“已經兩次了，若還有第三次，我現在就走。”陳銘軒陰沉着臉，語氣也不像是開玩笑。
他這模樣，還真讓人心裏發怵。
我也正了正身子，端正心態，使自己打心眼裏認為這是一場正式面試，而陳銘軒便是可惡的面試官。三十個問題下來，雖然某幾個問題回答得有些磕磕巴巴，但貴在態度端正，陳老師給我打了八十分，“已經不錯了，回去后多練習幾次，百分之九十五的面試都能通過。”
得益於陳銘軒的有效培訓，兩次面試都很順利，其中那間互聯網公司，甚至沒有讓我回去等消息，直接進行了第二次面試，面對該公司總監，我表現依然良好。
兩間公司先後決定錄用我。
我撥通陳銘軒的電話，想告訴他好消息，但直到電話自動掛斷，都沒有人接聽。還要再撥，卻接到霍又蓮的電話，她約我與歐沛明晚上在莫名聚餐。
“有沒有覺得莫名的菜越來越不好吃了，份量也越來越少。”我對霍又蓮說。
讀書的時候，她與我都是這間餐館的常客。
“是你的嘴被涓醫生養刁了吧。”霍又蓮笑，“這陣子我忙着相親，也沒顧得上問你，上次涓生向你求婚你為什麼不答應。”
“可能我有恐婚症吧。”我輕描淡寫。
“恐什麼婚？就不怕涓生哪天突然改變主意，不要你了。”
我臉色微微一變，這刺到我痛處，但霍又蓮只是無心之言，她只是確信涓生不會不要我才這樣說。
“相親進展如何，有沒有覓得如意郎君？”我轉過話題。
“其中有一位還不錯。”霍又蓮臉微微泛紅。
“為什麼不帶來給我們瞧瞧，趁歐沛明還沒回學校，一起給你把把關。”不用問我也知道，這位還不錯的男士，是霍又蓮日後一雙兒女的父親，也在政府機構任職的曾慕南。
“現在說這些還早，我與他也是剛認識。”
記憶中的曾慕南太本份太木訥，聚會時常常一人默默坐在角落裏，安靜得經常讓人忘記他的存在，與涓生，哪怕與庄進輝完全沒有可比性，我記得我與歐沛明稍後第一次見到他，會把他貶得體無完膚。但，霍又蓮卻中意於他，在她眼中，我們列出的十大缺點不及她看中的一個憂點，那就是可靠。也許，霍又蓮是對的，時間磨去愛人周身的鍍金，最終剩下的只是兩個平凡人，彼此照顧，互相依靠。又有什麼比可靠更重要？
“我不打算回學校了。”歐沛明今天晚上有點反常，平時聚會一直是她唱主角，可今晚從見面到現在，她都沒怎麼出聲，誰料到，一出聲便語出驚人。
“什麼？”我與霍又蓮均大驚。
“我決定退學，留在國內找工作，我已經想好了，庄進輝有位朋友在《經理人》雜誌供職，我打算讓他介紹我進去當編輯。”
“為了庄進輝？”霍又蓮似乎又能理解，“你這犧牲就是太大了點。”
“為了我自己。”
我還在怔驚中，難道拒絕涓生求婚的蝴蝶效應也影響到歐沛明？她可是世界著名商學院的高材生！三年後，她便能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進入全球知名管理諮詢公司，年薪過五十萬。她將來的生活，不知多少人羨慕嫉妒，可如今，她居然決定中途退學，去做月薪只有三、四千的工作。
不行，我得勸阻，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歐沛明毀了自己的前途。
“沛明，你得考慮清楚，你學的是工商管理。”
“所以我要進《經理人》雜誌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