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挫
暖陽和煦,春風輕柔,樹木冒芽泛青,花苞悄然綻放,欣欣向榮,美好溫暖。
在這一派祥和明媚的春光里,溫知著在門前站了兩刻鐘,臉頰幾乎笑僵,腳底微寒,仍是未等到一個人上門。
要說,沒有效果吧,不盡然。
廣告牌往門前一放,圍觀之人眾多。在過去的兩刻鐘時間裏,有走的,也有新來的,對着廣告牌面色複雜,偶爾也有議論聲,聲音不大,傳到她耳朵里。
溫知著揉揉微僵的臉,走到其中一個人面前,問:“請問,您有什麼想了解的嗎?我可以給您詳細介紹。”
這個人,從廣告牌放這兒開始,就一直站在那兒看,目光灼灼,幾乎能給它盯出一個洞。他時而驚訝,時而歡喜,時而惆悵,神情複雜到難以言說,卻始終未做出她期待的行動。
對方不來,她只好主動出擊。
那人怔然,遲疑開口:“真有你說的這本書?”
溫知著:“……”
“它真像你說得那麼神?”
“……”
“應該是騙人的吧,這世上哪有這種好事。”
“……”
對方自問自答,邏輯自洽,全然不需要她的介紹和解答。三句話說完,他自嘲地牽起嘴角,抬頭瞧了眼“大印書局”四個字,意味不明地輕呵一聲,搖着頭離開了。
溫知著:就很迷。
半個時辰過去,廣告牌產生的效果,就像夏日變化多端的鬼天氣,雷聲大,半晌不見雨點兒。她那些寫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也未在此刻有一回應。
溫知著心下失望,面上不顯,悻悻回辦公室想辦法。
她現在都要慶幸,當初從業,並非外人看來的一帆風順,也經歷過無人問津的時期,做的書選題和內容皆沒問題,卻生不逢時,連番撞車,最後在倉庫堆積成灰,否則此刻,她怕是會心態崩不住,直接自暴自棄。
她連吸幾口氣,失落還是不受控制地從心底翻湧上來。
唉,算了。
自閉一會兒吧。
她整個人倚在椅子上,仰面朝上,閉目休息。
“呼~吸~呼~吸!”
三息過去,溫知著睜開眼,那些負面情緒已被壓了下去,只剩下愈挫愈勇的溫敢敢。
她回憶起之前外面的議論,想找出廣告無人問的根本緣由。她能看出來,大家很感興趣,但止步於此,連問也不曾問,就逕自下了定論。
溫知著望着窗外,凝眉思忖。
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腦中隱有念頭一閃即逝,快得抓不住影兒。
算了,出去透透氣。
她深覺縮在屋中,估計用上十天也想不出真正緣由,索性信步走在街上,呼吸春日的空氣,其中馥郁的花香舒緩內心,安撫略微焦躁的情緒。
漫無目的地穿過熙攘的人群,看見街邊的書鋪,她不由駐足,選擇進去瀏覽。
她在書柜上一一掃過,還是令她頭大的四書五經佔了半臂江山。在店內轉了一圈,一無所獲,她剛要離開,聽見有人問:“請問,府試書在哪裏?”
夥計指着一排書,豪氣道:“這全都是。”
溫知著一看,哦,是那些老面孔了。
問話的人也有些為難,說:“這些有了,我家孩子馬上考試了,想再看點沒有的,怕漏了。”
夥計略一沉吟,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詩經新解》,說:“這是近日的新書,如果沒看過的話,可補充學習。”
溫知著:“……”
看過真題的她,很確定,大印的府試不考《詩經》。
然而,旁人不知。
那……要不要提醒?
在別人的店裏,這樣做似乎不合適。
“謝謝謝謝。”那人激動地感謝,“請問這本書,多少錢?”
“七兩銀子。”
“……”
沉默,在其間蔓延。
良久,那人面露痛惜,奈何囊中羞澀,被價格勸退。他失魂落魄出門,喃喃自語:“兒啊,是爹不中用啊,沒本事給你買書。”
溫知著跟在後頭出門,聽見感慨,出於好心道:“這位大哥,您不必過於愧疚。府試,不考《詩經》,不看也無妨。”
漢子沒想有人接話,嚇得激靈一下,詫異問:“你怎知道不考?我兒的夫子說,府試要考四書五經。那本是的呀。”
溫知著解釋:“四書五經是大範圍,從縣試到會試,一路全考這些,這點沒錯。但從小範圍來看,府試命題基本不考察《詩經》範圍。可能,它對參加府試的學子們來說,難度過大吧。”
漢子驚喜:“你說的是真的?”
溫知著頷首:“自然。像這種應試考試,必須要知道考試範圍,圍繞考試大綱,研究真題學習,方才事半功倍,否則,無異於大海撈針,事倍功半,得不償失。”
“謝謝,你說得有道理。”
欣喜不過一瞬間,漢子眼見着情緒低落,“話雖如此,但官方規定如此,大家都這樣學,怎麼就我家不行呢?還有,你說的考試範圍、大綱、真題,這些俺都不知道,也沒聽旁人說過。”
嘿,這不就來准客戶了嘛。
溫知著說道:“您不知道,京兆尹同大印書局合作,放出歷年考試題,供學子們參考。同時,我方才說的那些,大印書局還特意編排了一本書,就是給萬千學子服務,為他們學習考試助力。”
“當真?”
“當然。首先歷年真題,非常重要。雖說每年不會出一樣的題目,但命題人沒變,規律就有跡可循。”更何況,還真有一樣的題目!
後面那句話溫知著沒說,策論沒有,但貼經是有的。背誦默寫的片段,很明顯有固定的偏好。
“大印書局出的這本書,有真題不說,還總結了做題規律、做題方法,讓學子有針對性地學習,用方法去應試。”
“同時,你知道三皇子吧?他外祖父是當今內閣首輔,文官表率,三皇子一身學問,全來自他的真傳。那書里還有他給學子們提供的策論範文,若是看了,豈不是如醍醐灌頂?”
“再者,看了那麼多書,總要測測自己行不行。書里還有三套全真模擬題,雖不說保證押中,但規律是共通的,多練習總好過兩眼一摸黑。”
“最最重要的是,這本書省時間。最後十天,啥書不看,只拿着此書看,弄懂書中知識,絕對事半功倍。”
溫知著擲地有聲做完總結,看對方反應。只見,他張着嘴,雙眼發懵,一臉獃滯。她伸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試探喊:“大哥?”
漢子方才回過神,吐出了第一句話:“真有這麼神的書?”
“真……”有。
溫知著的“有”字還沒落下話音,就聽見對方否定的話:“不可能,誰都沒見過。還三皇子,他一個皇子,怎麼可能去寫書,管學子們的事?”
漢子搖搖頭,“不過,還是謝謝你。”起碼,他不再為沒買得起那本書難受了。
溫知著:“……”驚了。
說成這樣,都不行?
那到底要怎樣?
溫知著道:“您別急着否定,這本書真的有,我絕不誆騙您,也沒必要,您說對不對?”
漢子將信將疑點點頭。
“這樣吧,您跟我走一趟,我證明給您看,如何?也不多耽誤您時間。”
“……行吧。”漢子遲疑了下,還是應下了。
溫知著帶他到辦公室,請他在書店稍座。
這時,漢子也看到了門前的廣告,陷入瘋狂糾結中。
他甚至忍不住期盼,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溫知著來去很快,剛才那人一再否定,理由是從未見過。她豁然開朗,幾乎瞬間所悟,知曉預售半日沒有成效的緣由所在。
因為,沒人見過。沒人見過的,無論你說得多好,誇出朵花兒來,心動歸心動,但不會有人去試試,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編織的一個美夢而已。
美好夢幻,一戳即破。
這就是此書遭冷遇的原因。
她做這本書,看中的是市場空白。這裏,沒有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教輔書。也正是如此,他們心中無此概念,心動不已,卻無法相信,只覺或是騙子而已。
那麼,她就要證明,確有此書。
沒有概念,她便灌輸概念。
她從辦公室中找出幾頁紙,這是當初刻工複試時剩下的。一頁頁字比較多,有真題,也有範文思路。
拿出去,那人還等在那裏,見她去而復返,面露期盼。
“這是那本書的幾張內頁,您看看便知。”
漢子接過,迫不及待地看過去。慢慢地,雙手不由激動得顫抖,嘴唇也哆嗦,半晌未吐出一句整話。
竟是……真的?
他的指骨因為用力微微泛白,薄透的紙立時翻褶。
溫知著有點心疼紙,但還是決定等他平復心情。
激動蠻好,說明有戲。
她想着。
一偏頭,見徐春霞無精打采地回來,不用問也猜到結果。
“東家。”徐春霞猶豫,遲疑道,“我跑了三個村兒,嘴要說幹了。他們就是不信。”
溫知著信誓旦旦:“嗯,我知道,沒事。他們快信了。”
徐春霞:“?”東家魔怔了?
她做好挨罵的準備,得到這樣一句話,心情頗為複雜,又看見屋裏還站着人,一眼看過去,竟是同村。
“大宣哥?”
“徐家妹子?”
兩人愉快寒暄,而後,本就心動的張大宣,在看完內頁,又經過徐春霞的一番遊說,咬牙掏出二兩銀子,訂下一本書。
溫知著預售的第一天,終以二兩銀子收尾。
宮裏,溫燁霖知道今日預售,等着盼着她回來,忙不迭問:“三姐,今天賣了幾百兩銀子?”
溫知著搖頭。
溫燁霖震驚,張大嘴,激動溢於言表:“不是幾百,而是幾千?第一天,就這麼厲害?”那以後還得了?
溫燁霖興奮搓手。
溫知著瞟他一眼:“霖弟,你做什麼美夢呢?沒有幾百,更沒幾千,只有二兩銀子。”
溫燁霖不可置信,“你說多少?二兩銀子?”
“嗯,二兩,你沒聽錯。”
“這麼少?!”溫燁霖大驚失色,“為什麼?”
溫知著沮喪答:“可能是因為……少了霖弟吧。”
溫燁霖疑惑:“?”
溫知著:“我想了想,或許只有霖弟出馬,才能帶來突破性改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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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燁霖:我感覺又要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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