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羅海大劇院共分五個區域大廳。每個大廳分上中下三層，可容納五百觀眾同時觀看。姜韻白在三號廳外等待半晌，接着出示順序編碼，進入三號大廳。

按照海選規則，參賽選手可在觀眾席觀摩，但不可出言打擾。此時舞台中央，一個五十歲大叔正在聲情並茂的表演冷酷律師。大叔非科班人員，將律師誇張的表演成了相聲演員。評委組和現場觀眾笑得開懷，整個海選氣氛十分輕鬆。

冷酷大叔之後，又相繼有不少廣場舞領隊，牙科大夫，中學教師等業餘選手上台。大家都是報名湊個熱鬧，整個海選現場猶如大型車禍現場。姜韻白自認是個冷幽默者，但看到最後也不由忍俊不禁。

“下午就該我了，好緊張啊。”中場休息，姜韻白旁邊的青年念念叨叨。

姜韻白遞給他一塊巧克力，示意他放鬆心情。

姜韻白喜歡甜食，無論上輩子還是現在都有隨身攜帶甜巧的習慣。

“謝謝。”青年接過。這個牌子的巧克力並不便宜。

“我這有兩塊糖。”青年投桃報李的遞過兩塊薄荷糖，接着自來熟道：“你多少號？”他們除了報名編碼，每個手中還有一個當天號碼牌。

“二六一。”

姜韻白剛剛說完，青年目露驚喜：“我二六二。”

可能登場號碼挨着，二六二更加自來熟了：“你是做什麼的啊？”

“開了三家奶茶店。”

“我是羅藝大三學生……”二六二越來越輕鬆。在他眼裏，一個奶茶店老闆都能輕鬆地參加節目。他一個科班出身沒必要左怕又怕。

半小時后，海選繼續。

就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下午四點，二六零表演結束，二六一登台演出。

“加油！”二六二對姜韻白做了個加油手勢。

姜韻白笑着登台。

“老莊，你朋友啊。”身後參賽選手拍了拍二六二肩膀。

他和二六二都是羅藝學生，兩人同校不同專業。

“不是。”二六二將兩人認識經過簡單說了一下。

二六二說完，同學睜大眼睛：“奶茶店老闆？”

“業餘選手挺多的。”

《演員》不限職業年齡，參賽選手除了奶茶老闆，像工地藍領，幼稚園老師更是數不勝數。只是術業有專攻，除了極個別選手。大多高分還是專業出身。

就在這閑聊中，姜韻白登場。

“各位評委大家好，我是二六一選手姜韻白。”姜韻白自我介紹。

海選評委都是各大學院聘請的專業老師。按照規則，海選由專業老師評分。等到複賽以及全國決賽，將會由資深大咖點評。這些都是娛樂圈內的風雲人物。

“請隨機角色。”姜韻白介紹完畢，評委熟練的說道。

姜韻白身後有一個3X6的巨型屏幕。巨型屏幕刷新，五千個詞組在不斷跳動。

三秒后，姜韻白暫停。

詞組：被迫離婚的中年男人。

“準備時間三分鐘，有沒有問題？”海選評委問。

“沒有。”

姜韻白耐心準備。

“他長成這樣，誰願意離婚啊。”台下，身後同學動了動二六二。

姜韻白今天穿了件淺灰毛衣，外搭一件牛仔外套。整體打扮屬於家長放心，女生暗戀的校草長相。這長相別說被迫離婚，就連‘中年男人’也不符合。

“重在參與。”二六二收回目光道。他剛才跟二六一閑聊。二六一神態輕鬆，看不出半點緊張，這應該是來參與湊熱鬧的……

就在這隨意交談間，三分鐘一閃而過。

現場安靜，二六一號正式表演。

“燕子的醫療費我會想辦法。真的，我已經有辦法了……”昏暗的路燈下，一個形似枯槁的男子一邊打電話，一邊聲音嘶啞道。男子的聲音很沉很穩，在其開口的那一剎那，現場一片寂靜。

三個評委坐直身子。

此時男子一腳向外撇着，右手撓着頭，背脊微彎。他電話聲音雖信心滿滿，但從身姿到身形，男子並沒有電話中的信心十足。

電話繼續。對方不知說了什麼，只聽男子突然拔高音調：“離婚？燕子還在病床上躺着，我們之間的事情能不能以後再說。”

半分鐘后，男子由不可置信變的哽咽：“我知道我沒本事，但我真心疼燕子。再給我一次機會……”

雙方談論許久，男子最終放棄：“我同意離婚。我要燕子的監護權……明天可以民政局。”

根據留白，現場觀眾大致明白劇情——

中年男子和妻子感情破裂，雙方因女兒問題一直掙扎。現女兒生病住院，妻子因現實和醫療問題被重重壓垮。為了女兒治療順利，男子同意離婚。但前提，要求妻子在女兒生病期間扮演好妻子角色。

電話掛斷。男子迷茫的收起手機。就在這觀眾以為男子會大哭一場時，只見男子靜靜站在原地。接着從兜里掏了根煙，深吸一口，步履緩慢的離開。

男子的腳步很緩很慢。單單一個背影，眾人感到男子的無奈以及繼續走下去的堅強。

十分鐘即興表演結束，男子挺起腰背。

現場先是沉默半晌，接着發齣劇烈掌聲。

路燈，電話，香煙……這些都是虛物，但在男子表演下，彷彿真正的現場道具。

評委席上，三位評委看向姜韻白。此時姜韻白已經站直身子，依舊是淺灰毛衣，牛仔外套。但整體感覺和剛才的截然不同。

三評委面面相覷，居中評委乾咳一聲：“你的職業是？”

“開了三家奶茶店。”姜韻白想了想道。

“專業？”三位評委互看一眼。

“材料物理。”

“不是科班？”姜韻白說完，現場發懵。

包子鋪老闆，奶茶店老闆……現在跨行演員都這麼厲害啊。

表演結束，現在是打分環節。

三評委認真商議，最後打分：15分。他們從專業角度分析。姜韻白除了年齡不符，完全貼合‘被迫離婚的中年男子’。而年齡也是因沒有化妝。

一個女評委打量姜韻白。女評委是羅海電影學院老師，這次因興趣擔任《演員》海選評委。內行看門道，姜韻白無論台詞功底還是站位都屬於天賦型選手。這一選手是材料物理專業……對於表演界，這是完完全全的資源浪費。

女評委糾結問：“真是材料物理專業？”

姜韻白想了想道：“大學讀的材料物理，不過在影視基地當過群演。”

女評委這才好受點，繼續問：“入行幾年了？”

“大概……一個月？”姜韻白不確定道。自己這具身體確實是入行一個月。要是在這行業生存，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其實姜韻白本想說三十七年，但這句話沒有人會相信……

女評委：！！

姜韻白迎着評委更加複雜的表情下台。

“又是爆燈？”

“華東區第三個爆燈選手。”

“離海選結束還有十天。看這勢頭……應該能進複賽？”

……

隨着姜韻白下台，觀眾席交頭接耳。所謂爆燈：選手獲得十五分滿分。

現在距《演員》首播已經過去五天。這五天裏，各賽區不乏爆燈選手。爆燈選手都是一等一的實力派，而觀二六一號剛才演技……確實當得起爆燈。

觀眾席討論熱烈，但姜韻白對剛才表演並不滿意。如果百分制，姜韻白只能評九十分。扣分項：聽到妻子離婚時，自己應該微頓三秒，這樣才能刻畫男子複雜情緒。

他剛才只停頓了兩秒。雖只有一秒差別，但姜韻白.精益求精，這是一個沒有必要的失誤。

姜韻白嘆氣。自己五年沒演戲，連業務水平都退步了……

二六一結束表演，二六二登台。

雙方錯身而過，二六二看着姜韻白背影，世界瞬間玄幻。

奶茶店老闆的實力……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