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那天,他來到火車站接她,這一見註定了終身的錯誤。

他認識她的時候,早在十年前,那時他二十五歲,她只有二十歲。那是在一趟從北方發往南方的列車上。

那天,時值春節,車廂里人挨人人擠人,好多人都金雞獨立。在車廂過道里,他和她被擠到了一起,他挨着她的身子。在列車的晃動中,他感到了一種悸動,他聞到了一種氣息,這氣息像滿園子薰衣草上紫色的小花被風吹動,到處散發出濃烈的香味。

他主動找她搭話,她開始還有些羞澀,在他的帶引下,漸漸地氣氛就明朗起來,不時地傳出歡笑聲。他們開始天南海北地聊起來,談人生觀、價值觀,談對未來理想和抱負,談對愛情的看法……來來往往擁擠的人群早已與他們無關,似乎有說不盡的話。

有些人,一旦遇見,便一眼萬年。有些愛,從一開始,就註定是場劫難。

列車穿越着冰冷的黑夜,不知什麼時候,她倚着他的肩膀睡著了,等她醒來時列車早已過了她要下的站。她哭了,用拳頭捶打着他。

“你是死人,為什麼不叫醒我?”

他說:“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個站下車。”

當她慌忙地在下一站下車,他潮濕的眼睛看見了她揮手間的淚水。他們甚至連彼此的名字都未來得及問。

十年後,是緣分是天意還是五百年前月老的註定,在網絡論壇里他無意中看到了她的文字。

她文字裏敘述着那次在火車上短暫相逢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男孩,茫茫人海里,她找了他很久,網絡是她想到的最快最廣的方式。但這一找,十年的時間就彈指過去了。

他盯着屏幕,頭皮麻,心在劇烈地顫抖。他撥通了她的電話。

“你還好嗎?”他問。

“不好。”她哽咽着。

……

剎那間,遙隔千山萬水,雙方的淚水如溪水涓涓,匯成一條小河,彼此貫通。

她帶着十年前的心,箭一樣趕往男人所在的地方,尋找十年前的那個大男孩。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站在她面前的那個大男孩變得如此蒼老,滿臉皺紋,又黑又老。像是田野里被晒乾的芝麻秸。

她,心涼如水。

那是在沙漠包圍的小縣城裏。他們在一起住了三天。本來她的行李箱裏裝滿了衣服,準備和他住一個月,兩個月,或者是一輩子。雖然在這三天裏他竭力讓她在每一分鐘裏快樂,幸福,開心,可她無法忍住心的撕裂,她心裏的那個男孩,如今早已面目全非,殘酷的生活把他變成了一個又老又瘦又黑滿臉皺紋的醜男人。

三天裏她只知道他在工地上出苦力。他也僅知道她是兩年前結婚了,夫妻沒有感情,現在離婚了。別的他們誰也沒說。三天,他從她的身上感到的不僅僅是愛,而是他這一輩子都回報不了的情。

當她登上返回的列車后,在傷心失望的淚水中深深地感到了一絲莫名奇妙的幸福。分手了,他知道了她叫王小北,她知道了他叫

劉實。

他第二次接她的時候是在機場,這一次見面註定了後來的悲劇。上次一別,她對他雖然失望,可是無法控制對他的思念和牽挂,更多的是對他的憐憫。

她弄不明白他為什麼在工地上出苦力,更弄不明他一個電話讓她到這個海濱城市。她下了飛機,拉着皮箱,向他款款走來。

第二天,他告訴她給她找了份工作,包吃住,三千元一個月,做店員,出售奇石。聽了他的話,她的淚水差一點噴了出來。他讓自己來就為了這個,三千元一個月?她剛想搖頭,看到了他眼裏期待的目光,如火如荼。

他對她說,他是這個老闆的供貨商,在這海濱城市,奇石銷售得不錯。在他的指導下她很快掌握了出售奇石的各種技巧和方法,可三千元的工資遠遠不夠她的開支,開工資的那天,她感到了寒酸。

面前的這個醜男人讓她的心雪上加霜。

四十天後,他離開了。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他進了她的房間,她目光含恨地看着他,說:“這麼多天你既不說說你的事,也不問問我這麼多年是怎麼走過來的,你知道我的委屈嗎?”

他笑了,說:“小北,你的目光里讓我什麼都讀懂了。”他笑得很開心,憨憨的樣子。

剎那間,她的眼前看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大男孩。

在她眼睛潮濕的同時,她聽到了他的聲音:“小北,過來。”他伸手拉過她的手,她用後背頂住了房門。

小北的心劇烈地跳動。他伸出雙手掌在門上,將她的身軀籠罩在他的懷裏。小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了他。他的雙臂落到她的肩上,將她死死地貼在自已的心上。

這一瞬間,天、地、時空化為灰塵,為他們飛揚。

一個月後,他在這個城市給她開了奇石館,然而,他回到老家卻再也沒有回來。

兩年後,王小北在把奇石生意做得轟轟烈烈。她手裏有了大量的積蓄。兩年來他都定期定時地給她用物流發貨,一次也沒有回來看她。長長的思念讓她心裏不安,她多想依在他的懷裏告訴他,婚姻的失敗,心靈的傷痛,她多麼需要那份真真的愛,她多麼想被他籠罩在懷裏,彼此擁抱着酣甜地入睡。

然而,這一切都不可能了,第一年他經常給她打電話。到了第二年他連電話都不接了,只是發信息,只有貨源源不斷地物流給她。

她坐上了飛往他家鄉的飛機。當她找到他的家時,迎接她的是一個清清秀秀、樸實的女人,是他的妻。

她站在他妻子面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他妻子卻對她熱情款待,沒有一絲冷漠。當她走進屋裏抬頭看到在牆上的他的遺相時,如雷轟頂,幾乎昏了過去。

一條青紗披在鏡框上,潔白的花朵掛在兩旁,襯托着鏡框內他堅毅的目光和額頭上歲月刻下舒展不開的皺紋。

他妻子說“我一直都在等你來找他”,並說起了他不幸的原因。

原來奇石的每一塊石頭都是在幾米或十幾米深的地下挖出來的,一年前他在八米多深的坑裏挖石頭,突然塌方,不幸遇難。

妻子對他的愛是寬大的。他妻子深知他的心愿,像他生前一樣源源不斷地給小北發貨。

她看着滿院子裏他生前挖出來的石頭,淚如湧泉。

第二天,她帶着供品和紙錢,還有她那顆一生渴望的心走向了他的墳墓。她匍匐在他的墳上,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着,她感到十年前的那個大男孩散發出來的體溫,緊緊地包圍着她。

(文/星雲)

我愛他,從第一眼見到他就愛他,不在乎他是誰,

也不在乎他愛誰,更不在乎他的身邊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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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萬句我愛你,不如好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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