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母之心

為母之心

天霧蒙蒙的,朔風作響。瓊雪映菱花窗,讓人眼前不至太暗。金漆底座的蠟燭,被只素手點燃,朧光華耀滿室。

憐杏勾起錦繡帳子,床上的小姑娘眉眼姣好,睡顏恬靜,呼吸勻綿。

“芙姐兒,要食飯上學了。”

她心中不忍,想叫人多睡會兒,但委實不敢違背夫人鐵令。

人身子輕輕動了下,又繼續闔眼躺着,憐杏只好推讓她起來。

江芙揉揉眼睛,雖然燃了燭火,但是室內仍黯淡昏朦。

再看看外面的天,她很絕望。

前世上了十幾年的學,好不容易大學能躺屍當鹹魚。今朝穿越,回到解放前。

男默女淚,她要接受兩輩子的基礎教育。

衛芷在外間,許久不見人出來。她掀開帘子,兩彎秀眉皺道:“芙兒,怎麼還沒洗漱梳妝好?等會兒你吃飯晚了,再遲到。”

春節沒過多久,晝短夜長。江芙始終覺得天還沒亮,假還沒過,她打着哈欠應了聲。

可憐古代小孩,春節竟和大人一樣,只有七天假期。

衛芷看不下去,撇過憐杏,親自給女兒套上大紅羽緞對襟襖子,綾褲外頭給穿上青藍漸變長裙。

其他小丫鬟端來熱水,江芙洗凈臉后,用動物毛做得牙刷,擦上牙粉刷牙,再喝清茶漱口。

做完清潔工作后,憐杏給她手和臉,抹上香膏,以防冬風皸裂皮膚。最後給江芙梳兩個小抓髻,眉心貼了個圓溜溜的紅點。

這時,衛芷早已出去監看膳食了。真真是,比服侍丈夫去官署點卯,還要上心。

憐杏柔聲提醒:“芙姐兒,別忘了給女先生賀新行禮。”

江芙點點頭,陪讀丫鬟已經收拾好書本作業。

她坐到外間的小桌旁,因着天冷,不好多行,衛芷就將這處打造成小飯桌。其實江府主子住得宅院,都通有地龍,溫暖如春,熏香馥郁。

只是衛芷過於擔心她……學業,才事事上心,步步過慮。

小桌子上齊了早膳:雞絲肉粥、紅桂圓粥、單籠金乳酥、撒蔥花捲、水晶蝦餃、紅棗糯米年糕、素炒白菜、腌蘿蔔根、一疊醬肉、各色水果,還有江芙昨夜點名的胭脂鴨脯。

江柏已去上班了,就衛芷和她吃。

江芙從一開始深覺鋪張浪費,到現在已經習慣。她吃先夾了塊鴨脯咬下去,肉質香嫩,鮮醇可口。

萬惡的統治階級啊,腐蝕人心。

衛芷不讓她夾第二塊了,道:“這菜里還用了酒。小孩子家早晨吃多了,再睡昏了。”

“進學就你最慢。我前幾日溫習了你的教輔《幼林瓊學》。在學堂不會,問女先生和姐姐們,回家問我。萬不可偷懶糊弄過去。”衛芷嚴肅道,“學習非一日之功,須得有李太白鐵杵磨成針的耐心,水滴石穿的恆心。”

進學最慢?親親,難道不是因為我是學堂年紀最小的嗎?江芙默默喝紅豆粥,默默吐槽。

她知道首次與世子妃女兒交鋒,折損她老媽的銳氣,以及對她建立的信心。現在正拚命讓她學習。

衛芷看女兒邊吃飯,邊喝粥邊點頭。很有從容沉穩模樣,不由欣然。

江芙被她盯得不自在:“母親,您怎麼不用了?”

衛芷的筷箸停放整齊,她微微一笑:“母親飽了。”

看女兒乖巧模樣,看得心滿意足。

江芙噎住,怪不得這世母親生完孩子,身姿依舊窈窕,除了年紀小,還因吃得少吧。

她手裏的奶黃包,蝦餃,突然不香了。

用晚餐后,江芙與陪讀丫頭簌雪,在婆子們的護送下,去文淑堂進學。

不過辰時兩刻,現代時間七點半左右,江芙就到了學校。

放到現代的話,學校已經開了全部燈,敞亮如白晝。不過在古代,女子學堂卻只掛着盞昏暗燈籠。應是下人提前掛得,以防有人來摔倒。

古代女孩子讀書,並不能科舉,所以不用那麼辛苦。加之又是春節剛過,更可以來得晚一些。

整個學堂現在就她一個女學生。

婆子們給點燃了所有燈盞,清雅到冷清的學堂,瞬間多了幾分暖色。

江芙在自己位置坐下,簌雪給她拿出書本和字帖。

江芙揮揮手:“你們走吧。人多了,我不能專心讀書寫字。”

婆子們相互望望,猶豫之後退下了。

見人都關上門走了,江芙笑嘻嘻道:“簌雪,我餓了。”

簌雪比她大兩歲,卻已經很是體貼周到。她一邊拿出準備的糕點,一邊道,“小姐早晨沒吃飽嗎?”

江芙把糕點退給她,“簌雪你又長大一歲嘍,吃吧。”

打開盒子,裏面是頭條糕、蟹粉酥、棗泥山藥糕、奶油松瓤卷酥等各種點心。

小姑娘口中生津,她早晨也是用飯,但沒有主子精緻就是。江芙經常與她分享美食,只是三夫人在時,就不能如此了。

簌雪高興地拿起卷酥,只覺得好幸福。

“簌雪,坐下吃就是。”

學堂上座是老師的位置,下面的長桌長凳是學子們的。江芙坐着的左手邊是個幾排書架,琳琅滿目的典籍。

由此可見國公府底蘊,連女公子的學堂,都擺着貧寒書生夢寐以求的珍貴書籍。

江芙見簌雪吃得正香,她悄悄起身去書架的偏僻處,翹起小短腿,抽出《南華經》。

此書又名《莊子》,與《老子》、《周易》合稱三玄。

忽然她前面的光,被淡淡的陰影籠住。江芙抬首,是教她們的女先生。

她長睫微動,神色平靜。身穿淡藍色琵琶袖襖,繡花淡青長裙將繡鞋遮住。秀頸圍着狐狸絨毛,在袖籠里的手握着湯婆子。

文淑堂里是通了地龍的,女先生還穿着很厚。

教她們讀書識字的女先生,姓謝,詩詞歌賦無一不通,甚至寫得一手花團錦簇的科舉文章。

江芙想,謝先生真怕冷。

她掩了掩抽的書,有些心虛。她趕忙給女先生行禮賀祝新春。

謝先生輕咳了幾聲,問道:“你才啟蒙,莊子之言行,你能看得懂嗎?”

小女孩道:“學生不太懂其中深意,但讀起來,郎朗上口,有胸懷宇宙,憑虛御風之感。”

謝先生沒有接話,只教她好好打基礎,把臨摹的大字拿來。

江芙看到前排書架,有翻動的書。自她們進來后,大門就沒有再響過了。原來女先生比她來得還早。

謝先生檢查了她的字后,點頭:“筆力尚淺,手腕可少吊些香米袋,每日練上一時半刻。”

大多數簪纓貴族家的子弟,受不得委屈辛苦。她只稍稍讓她們辛煩些。

辰時六刻,人便都到齊了。

在江芙右邊的兩個秀氣女孩,是大房的江雪與江靈。前者嫡出今年十歲,後者庶出今年8歲。

江雪秀雅婉約,又十分聰慧,功課書法深得女先生讚賞。

江靈人如其名,非常可愛,沖她眨眨眼睛。

江芙還是嬰兒時,很少見到她們,只依稀記得大伯娘外柔內剛,對子女管教甚嚴。

“芙姐兒,等你學完《幼林瓊學》,可以正經識字了。”江綉微微一笑,指導她功課。

這個姐姐,就是二房的嫡長女,江綉,整個人是溫柔端莊,令人如沐春風。

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正是她雙胞胎妹妹,江韻。只是這個姐姐就是活潑好動,素愛嘰嘰喳喳。

江芙倒很是喜歡她,江韻與整個府的姑娘差異最大。往往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咳咳這個不能。

二房的江映,今年九歲,正在趴在那裏寫字。

江芙不用猜,都知她的功課定是沒完成,果然沒一會兒,就遭到了先生的批評。

“你雖有幾分小聰明,卻懶惰懈怠,若是不改將來定是要吃虧。”

江映吐吐舌頭:“先生,我原本昨晚是能寫完,結果吃宵夜太多,飽了就想睡。”

“謝先生,我下次絕不這樣了。”

江芙偷偷發笑,開學前一天,臨時抱佛腳,像極了現代某些小學生。

要不是衛芷一直盯着她,沒準她也難逃此劫。

江雪、江靈、江映三人年紀差不多,為同一水準內。

江綉江韻最大,另是一水準。而江芙年紀最小,堪堪五歲啟蒙階段,女先生就讓江綉給她輔導。

謝先生給江雪她們上完課後,再單獨教她。

江芙發現,這些姐妹都很是聰慧,女先生教她們很是省心。

只江韻在那裏畫畫出神,也不看書。女先生看到了,也沒有說她。

等教完江芙后,沒多時就到了用午餐時候。

大家齊聲給謝先生行完禮后,女先生的丫鬟提着大家的新春賀禮,臘肉紅豆桂圓等等離開了。

江靈給江芙、江映各自塞了小紅燈籠,道:“你們別忘了,休假時來找我玩。”

她同父的親姐姐江雪,對誰說話都很得體,對誰都周到。只是江靈是真小姑娘,喜歡和江芙、江映一起玩。

江芙沒有很快回去,是與三房的姐妹一起走。她很是好奇:“二姐姐,你是怎麼做到的?在上午畫畫,還不被謝先生說教。”

她們六人,有兩個先生。謝先生負責教讀書識字,下午的陳大家,負責教習琴棋書畫。

江韻把下午的課挪到上午,謝先生竟然都不管教。着實厲害。

江韻搖頭晃腦,故作老態道:“小妹妹,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不用爬黑起來讀書了。”

江芙羞得厲害,整個學堂的同學,都知道她媽望女成鳳了。

其餘兩人也笑了起來,只是江映笑完后,有些有氣無力,鬱郁道:“長大了要沒那麼好。”

江芙回去吃完飯,在衛芷監督下看了會兒書。半個小時候后昏昏欲睡。婆子抱她上床。衛芷給她蓋上小被子,又再整理了下送陳大家的禮物。

然而下午上課時,江綉和江韻直接沒來。

今日陳大家,披着白色斗篷而來,解開細帶,淡紫衣裳,各色紅拼接的石榴裙。雲髻華衣,整個人熠熠光彩。

陳大家倒沒有謝先生那般,緘默不言。她的事情很好知道,她原是富商家的獨女,後來父親生意被人構陷,財產散盡,家破人亡。

她生得美麗,又擅長琴棋書畫,差點被親戚賣去青樓。恰好老太太去上香碰見了,心生憐憫,散了千兩把她救下,暫住府里。

老太太說:“咱們府上一直是用她家供的緞子,到底不同尋常。如今遭難,能幫一把是一把。”

陳大家也沒有因家族零落灰了心,她畫竹畫鶴,自創曲譜。其作品精良無比,驚動天聽,皇帝要招她入宮。

陳大家十分感動但拒絕,自覺配不上天子,願為其守一生,再不嫁他人。

於是京中垂涎她的人,也不敢動。陳大家更因此,受到了上流女眷們的青睞。邀她教習女公子的人,非常之多。

她首選了江家。

江芙望着她青蔥根般的手指,夾着黑子,愈發如玉透明,指甲似粉色櫻花淡淡附之。

陳大家讓她們四個相互對弈,自己與江芙細講圍棋知識。

江芙被她悅耳的嗓音,美麗的容貌攝住,痴痴看她,腦子不進其他東西了。

陳大家以手指指她額頭,“傻孩子,在想什麼,不好好聽課。你母親知道了,又要生氣了。”

江芙一時不防,問出了心底疑惑:“陳先生,怎麼才能像您這樣不嫁人也能瀟洒自在。”

陳大家一怔,繼而捂嘴笑道:“看你又胡說八道了,前不久問我有沒有仙人。一天一個樣。”

江芙無奈不語,只得好好聽她講課。

臨下課前,陳大家對她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麼是嫁娶嗎?別整天胡思亂想。再說我和嫁人……只差了……”半點。

她嫁給了至高無上的的皇權,守着一團空氣,不得再靠近任何男人,

走在回去的路上,江芙問江映:“大姐與二姐,怎麼沒拉來呀。”

江映瞅瞅身邊的丫鬟婆子,把江芙拉到一邊,抿了抿嘴,最後道:“她們好像要成親了。”

江芙一怔,是啊,算算年紀,江綉江韻已有十五六了。

“我母親說了,單詩書禮儀再學學,,琴棋書畫就不必費時間了。”江映扯扯小辮子,道,“她們下午好像要算賬管家什麼的。”

“總之,嫁人好麻煩。”江映憤憤道。

雖對嫁娶之事迷茫,但她也知道兩個親姐姐將要去離去。心中滋生恐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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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芙媽媽早起準備飯食,叫人起床,陪女兒學習。

有木有熟悉感,我媽就是這類型的媽媽。

她也是爭強好勝那種,在朋友面前引我傲。

可惜我終究辜負了她,嚶嚶,錘死渣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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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宅鬥文里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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