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臨九州 第五十五章 命懸一線
蘇秦詫異地開口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鬆口？他們的骨頭真的有這麼硬？”
楊年嚴肅道：“你有所不知，黑月閣是夏朝最大的地下殺手組織，曾經風光一時，最巔峰的時候甚至暗殺成功過京城一品大官，上一任當朝首輔。”
“但是，這雖然是他們最為傲然的戰績，卻也成了他們的催命符，先帝大為震怒，認為朝中政見不合很正常，但是政敵之間牽扯到買兇，殺人實在是夏朝之恥。”
“後面的結果你也能猜到了，朝廷直接派出了禁軍，在暗閣的暗中配合下，摸出了黑月閣大部分的據點，一網打盡。至此，黑月閣元氣大傷，從此蟄伏不出。”
蘇秦點了點頭道：“這樣看來，他們想必是已經發展到了某種程度，才會選擇出山，只是為什麼會來殺我呢。”
楊年猜測道：“是不是有人不想看到你在殿試中表現太好，得到陛下的賞識？這件事要不要上報給朝廷？”
蘇秦笑道：“還用你上報？這麼大的事情，朝廷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至於是誰想要殺我，現在猜測也沒有意義。”
蘇秦想到了什麼，好奇地開口問道：“這三個刺客，是什麼實力？我看你隨手斬殺，想必是不太入流吧。”
楊年嘿嘿一笑道：“應該說是二流武夫中的佼佼者吧，我收拾他們自然是不在話下。”
看到四周已經站滿了圍觀的群眾，對着自己指指點點，蘇秦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你去把幾具屍體處理一下，不要造成不好的影響。”
楊年點了點頭，走向了最先被自己一拳打穿的可憐刺客，把他的屍體從一個小販的攤位上拿了出來，和驚魂未定的小販賠了個不是。
蘇秦先是笑着對周圍圍觀的百姓們開口安慰道：“大家都受驚了啊，只是一件小事，你們不用擔心，剛剛有因為和刺客搏鬥而損壞攤位，財物的，都放心，我一定會照價賠償。”
圍觀者們都是從剛剛的震驚中清醒了過來，都是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隨後都是笑了起來，居然來刺殺蘇秦公子，真是愚蠢。
蘇秦自己則是皺着眉頭站在馬車旁思考，就算是要暗殺自己，是不是也未免太過隨意了，當街直接刺殺，也太過招搖了一點，而且派來的人實力也不強。
就在這時，從圍觀的人群中，又衝出了一個黑衣刺客，身體橫向騰空，手中短劍直取蘇秦，蘇秦瞳孔一陣收縮，看着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雪白的劍光，身體根本來不及躲閃。
此刻的楊年正在遠處處理屍體，雖然注意到了蘇秦這邊的險況，卻根本鞭長莫及。
楊年怒目圓睜，髮指眥裂，立刻扔下屍體，一腳蹬地，火速沖向蘇秦，聲嘶力竭高喊道：“歹人敢爾！”
蘇秦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快，刺客出劍實在太快了，自己根本來不及反應，立馬生出了一個念頭，要是我也有武功就好了。
刺客手中的短劍眨眼間就直接插進了蘇秦的胸口，頓時，鮮血染紅了蘇秦的白袍，胸口一朵紅色的血花濺開，格外的刺目。
楊年看到那一抹紅色的血花，臉色大駭，大吼一聲，對着刺客打出了傾盡全力的一拳，這一拳，打出了一往無前，雖死無悔的驚人氣魄。
同為一流武夫的刺客竟然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躲不開這一拳，只能硬抗，別無他法，也是毫不猶豫，插在蘇秦胸口的短劍也來不及拔出，當即扭身，騰空而起，飛起一腳，對上了楊年的出拳。
空中，兩道身影轉瞬即至，一腳一拳碰到了一起，一個蒙面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另一個則是滿臉的悲憤，猙獰。
刺客的小腿在碰到楊年的瞬間就以一個駭人的角度折斷，那一道清脆的“咔嚓”聲，在寂靜的現場，格外的清晰。
刺客格外果斷，毫不在意已經斷掉的小腿，直接借力，向後退去，由於楊年這一拳出力極大，刺客後退的速度極快，瞬間就進入了擁擠的人群。
楊年看向刺客消失的方位，卻根本無法去追，而是立刻轉身看向蘇秦的身影。
馬車旁，蘇秦獃獃站立，臉色蒼白，低頭看着胸前，不斷搖晃的短劍，身上的白袍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大片。
蘇秦這時才感受到胸前傳來那一陣遲到的疼痛感，眼前一黑，伸出雙手胡亂地抓向身邊的東西，想要支撐住身體。
手上剛抓住了馬車的邊框，可惜身體傳來陣陣無力感，讓蘇秦並沒有辦法抓緊，軟弱無力的手就從馬車上滑落了。
腦中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自己這場九州之旅，就到此為止了嗎，這一切難道真的是一場夢嗎，醒來之後，自己會不會還在實驗室的床上？
挺好的，大夢千年，無數春秋一夢過，見到了這樣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只是這個夢也太真實了，蔣依依，秦夢玥，蘇志武，柳如煙，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腦海中閃過。
沒想到自己最後會以這樣的方式結局，會不會有些太丟人了？蘇秦的嘴角微微翹起，這個結局可不算太完美，只希望那些人不要太傷心吧。
蘇秦的身體還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向後倒了下去，最後一句“終究是大夢一場空。”已經是細若蚊吟，僅自己可以聽見。
楊年瞬間衝到蘇秦的身邊，接住了蘇秦轟然倒下的身體，看着懷中雙眼緊閉，臉色慘白的蘇秦，楊年嘴唇顫抖，雙眼無神，顫顫巍巍伸出手想要拔掉短劍，又馬上縮了回去，不敢動手。
微風漸起，吹起了地上的細密灰塵，也吹動了楊年的衣服，楊年牙關緊咬，絲絲血跡從嘴角滲出，可見其咬牙用力之大。
圍觀的百姓們都是怔怔地看着街道中央，楊年抱着蘇秦的場面，沒有人說出一句話，似乎是還沒有從剛剛那轉瞬即逝的幾秒鐘中反應過來。
不知是誰最先反應過來，喃喃自語道：“蘇秦公子，怎麼會這樣。”
立馬有人高聲道：“快，快去找醫師，最近的醫館在哪裏？”
楊年也是立刻反應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抱起蘇秦那，溫度已經越來越低的身體，咬牙問道：“醫館在哪？快帶我去。”
聲音不大，似乎是怕自己的高聲呼喊會影響到懷裏的蘇秦。
楊年抱着蘇秦，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上，只有留在原地的，沾染上了血跡的馬車，三具黑衣人刺客的屍體，在無聲地宣告着剛剛發生的事情。
圍觀的百姓們仍然沒有散去，還是為在此處，一位女子先哭了出來，雖然她捂着嘴，死死壓抑着自己的哭聲，卻還是有陣陣嗚咽聲從嘴中漏出。
一個身穿粗製衣衫的老者嘆了一口氣，喃喃道：“蘇秦公子是好人啊，現在對我們百姓關心的讀書人可不算太多了。”到了他這個年紀，早已經見過了太多的生死，約莫是再也哭不出來了，只剩下那眼神中無盡的惋惜。
一個小販，狠狠在一具刺客的屍體上踹了一腳，滿臉的悲憤，似乎這一腳已經表達了自己全部的情緒。
似乎是那位哭出聲的女子感染了很多人，陣陣嗚咽聲從各個方位傳出，雖然蘇秦已經被帶離了，卻沒有人離去。
如果蘇秦看到了這一幕，一定會很開心，他此生只為兩行淚，半為蒼生半美人，他為百姓流一行淚，現在百姓報以兩行淚。
過了一會，以程俊傑為首的一隊禁軍，在百姓們的注視中，趕到了這條街道。
程俊傑面無表情，只有那死死抓緊的雙手，和微微顫抖的嘴唇才能看出這位禁軍統領根本不像是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程俊傑咬牙低聲開口道：“收拾現場，刺客的屍體帶走，檢查身份，現場因此受到牽連的百姓，一一記錄，回頭予以補償。”
其他禁軍沒有一人出聲，默默動手，收拾起現場被損壞的攤位，收攏三具刺客的屍體，現場只剩下了禁軍們盔甲碰撞的聲音。
程俊傑站在馬車旁，默默看着馬車邊地上的那一抹刺眼的血跡，伸出手死死抓住了馬車，已經把馬車的邊框木條上按出了道道裂紋，卻不自知。
收拾完現場，程俊傑最後看了一眼這條街道和圍觀的百姓們，就帶着禁軍們準備離開。
這時候，原本看到禁軍就敬而遠之，別說搭話，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的的百姓們，第一次主動對禁軍說話了。
“小民肯請程將軍，肯請禁軍，一定要抓住兇手，嚴懲刺客！”
“一定要救下蘇秦公子啊。”
“百姓不苦，倒是苦了蘇秦公子了。”
這些話不知道具體是哪個百姓說的，只是在寂靜的現場，這些話如同一道道響雷，劃過在每個禁軍的心口。
程俊傑的腳步一頓，沒有轉頭，駐足半晌后才繼續離開，開口沉聲道：“放心吧。”
只是不知道這句話是程俊傑對誰而說了。
禁軍們沉重的步伐聲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