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遭遇
晨間,松林中瀰漫淡淡霧氣,可見度不足三十步。
李信持盾護在身前走在隊伍前排,身側是同樣持盾警戒的麻騖,兩人中間是持弩緩行的龐季,龐季善射弓弩。
曹家兄弟是兩翼游兵,持盾提刀警戒兩翼。
抵達一處林間坡地,擁有制高點五個人才放鬆下來,曹家兄弟繼續警戒,餘下人開始架設煙堆,一旦遭遇襲擊就在這點火生煙。
天空白蒙蒙的,兩座相距三十步的煙堆紮好,又開始下淅淅瀝瀝小雨,霧氣在雨水中迅速消散,視線反而清晰。
林蔭下李信一個人鋪開簡陋的羊皮地圖,地圖中間有個標記,這裏是事前約定搏殺的場地,距離這裏不到兩里路,是一片林間河溪沖刷形成的平地。
扈彪能不能帶着那幫惡少年迂迴抄擊封鎖青狼灘入口?
自己生煙發出信號后,趙岳能不能迅速帶人撲擊支援?
兩個問題在腦海中稍稍盤旋,就被他排除。
外圍警戒的曹琨疾步趕回來打着手勢,休息的麻騖、龐季起身備戰,曹琨蹲在李信面前雙手遞出一塊殘缺的木牌:“中更,伏牛山盜首王威就在下面,說奉曲禮之意前來配合中更做事。”
李信也拿出一塊殘缺木牌,兩塊合在一起不留隙縫:“你守在這裏,我們向谷底前進時,你點燃兩堆煙火就跟上。”
“是!”
曹琨低聲應下,多少有些緊張,左右看一眼,一個人殿後點煙,煙火就是訊號,周圍還潛伏敵人的話,他首當其衝。
李信拿起屁股下面的甲字盾,提起一邊的蹶張弩朝坡下走去,可見麻騖幾個人都側身躲在粗大松木後方,而坡下似乎什麼沒有。
他來到最外圍曹瓊邊上,曹瓊用刀鞘輕敲樹榦,坡下有人回應,曹瓊再回復,一個渾身披着破舊連身皮衣,皮衣上沾染一層腐朽、乾枯松針和幾個朽爛松塔的獨目中年人從地上爬起,手腳並用爬到曹瓊、李信面前,蹲伏在地拱拱手:“某家伏牛山王威,久聞李中更大名!”
“李某亦久聞王壯士大名。”
李信回一句,遞出手中合在一起的木牌,王威裝模作樣看一眼說:“依曲禮要求,我會將高家人手方位如實相告。但我伏牛山弟兄人少力微,混戰廝殺時只能自保,恐難沖奔在前。”
“合情合理,這本就是我李家的事情,不勞伏牛山諸位豪傑插手。”
李信取出羊皮地圖抖開鋪地上,放正方位,一指:“我們在這,高家人在哪?”
王威正要張口說高家來了什麼人、多少人,一愣后反問:“不知李中更有多少人手?”
“約有五十餘人,我怕高家人走脫,已分出半隊去封鎖青狼灘入口。”
李信是實話實說,局就這麼個局,身在局中避無可避,除了束手就擒引頸就戮外,就剩下廝殺一途。
王威更顯遲疑,抬手在地圖上一指,一拉形成一道弧線,分別點了三處:“高家人分成了三撥,就等你我廝殺時一擁而上。中更不妨分撥人手繞襲背擊其後。王某回去拖延時間,並吸引高家人注意,使之分心。”
“不妥,繞襲背擊,繞的近了會被發覺,繞的遠了即消耗體力,也有太多變數。這樣,王壯士回去拖住高家兩刻時間,待人手集結,我自率人沖馳其隊列,王壯士所部觀戰、自守即可。”
李信說著捲起羊皮地圖,王威猶豫應下,躬身下坡。
曹瓊注意到王威兩腳被獸皮包裹,身上皮衣雖然破舊臟污,可以松脂黏合一層乾枯松針后,極具偽裝。
不愧是伏牛山大盜,山林之中有獨特的技藝。
待王威消失在視線中,曹瓊才低聲:“中更,周圍必有賊人眼線。”
“是,你我從容後退。”
李信說罷起身,甲字盾護在身前,與曹瓊邊走邊退,退到麻騖身邊,曹瓊持弩蹲伏警戒另一側,李信說:“我等可能已被賊人包圍,見賊人蹤跡邊戰邊退,不可戀戰。”
麻騖默然點頭,抬手揉揉鼻子,皺眉狐疑去看坡下:“信哥,他們目標是你,恐怕很快就會攻擊。”
“我不會跑的。”
李信回應一句斷了麻騖的心思,麻騖不是在意勝敗的人,在意的是生死。
說完李信繼續後退,對另一棵樹后的龐季打了個手勢,龐季抱着弩與他一起退到行囊、戰具堆放處,李信也對曹琨揚揚下巴,曹琨當即點燃一堆火,頓時濃煙瀰漫、滋生,曹琨又帶着火種小步跑去點另一座煙堆。
兩道濃煙在林間瀰漫,漸漸升騰飄起。
高雷豹也在一棵大松樹下避雨,雨水稀薄,還未打濕他鎧甲外的戎袍,可雨水會影響弓弦、弩弦,雨水打濕戎袍,更會成為臃腫累贅。
戎袍既是裝飾,也有保暖、防禦性能,還有最重要的遮蔽效果。
除了明光甲、黑光甲能全身防護外,其他鎧甲多是以半身甲為主,有許多部位缺乏甲片保護。如果鎧甲外罩一領戎袍,那敵人就找不到盔甲的防禦漏洞,自不可能有針對性的攻擊。
王威還沒到高雷豹身前,就見高雷豹臉色大變:“小賊機警!竟點煙招援……我等暴露了!”
高雷豹仰頭看着那兩道彷彿隨時能纏繞在一起的煙柱升空,哪裏還顧得上避雨:“準備強攻!他就五個人,殺死李信就贏了!”
王威扭頭去看見到大片煙霧籠罩在小坡上空,急忙解釋:“絕非王某出賣,還望高壯士明察!”
“你跟我說什麼都沒用,帶着你的人跟我一起上!”
高雷豹提盾在手,另一手從背上斜背的木匣中抽出一桿四尺長標槍,目光死死盯着王威,王威也只好抽刀在手,另一手小指塞嘴裏一吹,尖銳口哨聲在林間回蕩。
“哚!”
一支弩箭釘曹瓊身前的松木樹榦上,曹瓊望着弩箭射擊方向,一臉茫然找不到嫌疑位置。
曹瓊七八步外,麻騖端着蹶張弩瞄着一堆腐朽松針落葉,那裏跟別處一樣,因表面落了細細一層雨水,顏色略深,黑褐色。只是這裏距離麻騖很近,只有十二三步的距離。
麻騖繼續瞄着:“你先退,我再退。”
曹瓊不疑其他,盾牌掛在背上,抱着弩低頭就往坡上跑,先後又有兩支弩箭射來,偏離極大,曹瓊安然後撤,縮在另一棵樹后提弩觀察,依舊是茫然,找不到一點線索,臉色也焦慮起來。
“人不可能長時間藏在有蟲、濕冷的朽土下,你受得了,你肚子受不了。聞都聞到了,你還要藏多久?”
麻騖自言自語,瞄着那處懷疑許久的松針地塊扣動弩機,弩機輕震,他只看到弩矢黑點殘影一閃沒入腐朽朽土層中,而旁邊卻跳出一個人形來,捂着肚子就往遠處跑。
麻騖拿出備用的蹶張弩,端起瞄準扣動弩機,一氣呵成。
那人背心中箭,噗通撲倒,掙扎幾下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