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第258~259章
第258~259章
第258章女王駕到(上)
寶兒後來才知道自己與奚童同床共枕三天,而且所有日子都是她主動拉住他不讓他走,但現在情況不一樣,她徹底清醒了。
晚飯過後奚童找人開會,她就一個人回了房間,像個自我保護意識極強的鼴鼠,關好了門窗,躺在床上,思緒萬千。
門鈴聲,十分有禮貌地響了三次。
寶兒坐起來,皺了皺眉頭。她原本以為,只要回來看到自己鎖了卧房的門,他自然便會另闢蹊徑,畢竟,整個島都是他的,另找一張舒適的床鋪絕不成問題。
混亂思索間,門鈴又響了一次。
寶兒猶豫了一下,門鈴接着響。
外頭的門鈴聲總是三次一個回合,每隔一會兒又會再響。
這敲門聲彬彬有禮又令人無法拒絕,一直禮貌地堅持着。
寶兒把門打開,站在門口的人卻不是她以為的奚童,是個年輕男人,穿了一襲黑衣,禮貌地微笑着。
她愣了一下,淡淡地道:“奚總不在房間裏,去了辦公室開會。”
這酒店還沒有開始對外營業,能準確找到這裏的,一多半是工作人員。
看樣子職位並不低,身上穿的衣服鞋襪,不是普通上班族可以買得起的。
“寶兒小姐,我不是找小童,是找你。”他雙手十分自然地抱在身前,顯示出最大的紳士風度,但又怕她立刻將門關上,便將身子向前曲了一下,淺笑道。
寶兒疑惑兩件事。
這人居然稱呼奚童的小名,而且,他指名道姓要見自己。
雖然自己有些名氣,但這裏的工作人員似乎見怪不怪,都知道她是奚童的太太,一整天在島上晃悠,碰到的人都會主動上前問好,但沒有人要求合影或者簽名,更沒有人用手機鏡頭對着她毫無禮貌地狂拍一通,想來是自己上島之前,奚童便交待過了。
想到這裏,她低聲問:“你來找我,奚童不知道么?”
他的眼神亮了一下,旋即點頭笑道:“你剛剛也說了,他在開會,我是還沒見過他。”
“是什麼讓你越過奚童,直接來找我?”寶兒並沒打算和他兜圈子,這人看起來眼生,她就沒見過。
“你是擔心奚童,還是自己?”他沒有直接回答寶兒的問題,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先問問我是誰。”
“這不是我所關心的,自然不必問。”寶兒抬頭看了一眼,走廊上兩端都是攝像頭。
這男人大概早有這方面的擔心,刻意站在了距離最方便拍攝的地方,就是為了讓她安心。
聽了寶兒的話,男人笑起來:“雖然寶兒小姐不關心,但我也應該自我介紹一下,敝人凌佑。”
這男人極度自信,在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的頭銜,只有一個名字。
寶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原來這就是神秘的凌佑,忍不住顰眉,心裏默默吃驚,他怎麼會這麼年輕!看起來竟和奚童相差無幾。
“看樣子,我這名字寶兒小姐是在小童那邊聽過的。”他倒是無所謂,站穩了保持微笑,任由寶兒打量。
就這一下子,寶兒徹底明白了,她微笑着將門關上了,低聲道:“走吧。”
凌佑走在前面,心裏暗自思忖,這女人能抓得住奚童,果然不簡單,起先還一臉防備,但自己自我介紹之後,她爽快跟來,自然是知道要去見誰。
走得爽快先不說,光是看她穿着一身皺巴巴的睡衣就敢跟來,也着實是有些膽識。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電梯,頂樓的房間比她和奚童住的要講究多了,這是總統套房。
凌佑領着她走了進去,屋內幽暗,播着舒緩的鋼琴曲,桌上擺了紅酒和果點,佈置溫馨。
一襲米色長裙的奚仁美幹練地站在那兒,近乎虔誠地歡迎她,用有些彆扭的姿勢主動擁抱了她,還親吻了她的臉頰。
奚仁美沒有化妝,身上也沒戴任何首飾,樸素得就像個尋常的長輩一般,那和藹可親的模樣,讓人誤認為她十分地平易近人。
從寶兒的這個角度上看,她保養地得極好,雪白的皮膚泛着光,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
那笑容,似曾相識,是奚仁美女士最好的偽裝。
寶兒也衝著她微笑:“您好。”
“那個,”她看起來有些緊張,握住寶兒的手,眼神盯着她的肚子,柔聲問,“你,現在能喝酒嗎?”
這句話十分妙。
現在大概所有人都在猜測,奚童如此着急宣佈兩人的婚訊,必然是奉子成婚。奚仁美見她的第一句,問的如此隱晦。
寶兒點頭,主動拿起酒瓶往杯子裏倒酒。
那一霎,她捕捉到奚仁美眼中的一絲失落。
“敬您。”寶兒將杯子遞過去,不卑不亢地微笑。
奚仁美接過杯子,與她輕輕碰杯,眼睜睜地看着寶兒將酒喝下去,輕輕地嘆了一聲。
凌佑站在她身後,輕輕地扶住了她的肩膀。這二人的親密之處,猶勝新婚夫婦,寶兒冷冷一笑,掃了一眼。
凌佑坦然,倒是奚仁美,竟挪了挪身子,刻意保持與凌佑的距離,凌佑顰眉,最終默默地低下了頭,悶悶地出去了。
屋內就剩下了奚仁美和寶兒。
奚仁美拉住她的手,將她看了又看,眉眼中的欣喜完全遮掩不住。
寶兒完全能夠感受到來自這位酒店業女王那撲面而來的善意和友好,甚至帶着一絲討好的意味。
這與她想像之中的情況迥然不同。
更令人欣喜的還在後頭。
奚仁美眼中騰起一層水霧,但很快便散去了,她一直緊緊地握住寶兒的手,遞給她一份文件。
全英文起草,厚厚實實的一大本,蓋滿了律師事務所的公章,到處都是奚仁美女士的親筆簽名。
“你只要在這裏簽個名就好。”奚仁美遞給她一支筆,並且親自拉開了筆套。
寶兒接了,卻又將筆塞了回去,淺笑着搖了搖頭:“我不能簽。”
“你好好看一看,”奚仁美倒是不大着急,她喝了一口酒,靠在沙發上,低聲道,“這裏全是不動產以及一些債券的贈送文件,總價值十億歐。”
第259章女王駕到(中)
“我看清了,您打算將這些無償送給我,”寶兒笑,深深地看着奚仁美。
多年不見,歲月對她還算仁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太過明顯的痕迹,奇怪的是,消蝕的卻是眉眼中那種精明和銳利,有種莫名溫暖的錯覺。
有一瞬間,她恍惚起來。
一陣清風吹進來,揚起奚仁美的長發,露出一個小小的傷口,這瞬間警醒了寶兒。
她淡淡一笑,現在的奚仁美,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跟在父親身邊諂媚的小生意人了,她是高高在上的酒店女王,理所當然地欣賞着所有人崇拜的仰望,無數人仰仗着她的鼻息養妻活兒。
她自然再沒了當年的卑躬屈膝的軟骨頭和虎視眈眈一切的戾氣。
寶兒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如今的奚仁美只想做個好母親,甚至愛屋及烏,便是素未謀面的兒媳“不經意”戳中了她的死穴,她仍然裝作什麼沒發生過,願意慷慨解囊。
餘姚,便是她的死穴。
人人都說,她雖長得不像餘姚,但卻得了七八分的神韻,舉手投足都很餘姚,寶兒此刻特別想知道,面對着一個和餘姚如此相似的女人,她是如何做到心平氣和的。
這十億歐爽爽快快地掏了出來,要求卻一點兒不提。
這不合理,別說奚仁美這樣的生意人,便是她一個普通人也不會如此行事。
奚仁美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可以放心,我的確不需要你履行任何義務。”
寶兒斂起笑容,看着她。
奚仁美幽然一笑,輕輕地道:“我只是不希望有人說,你嫁給奚童是為了他的錢。”
寶兒挑了挑眉。
“你放心吧!奚童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你只要簽了字就行。”奚仁美笑得十分誠懇。
奚仁美啊奚仁美,想着她當年窮凶極惡的模樣,誰又會想到她今天為了自己的兒子,竟考慮至此!哪怕只是一點點,也不願他被人詬病。
寶兒微笑着輕輕地搖了搖頭。
“是我解釋的不夠清楚,還是你有別的想法?”看得出來,奚仁美正努力壓抑這脾氣,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寶兒多麼可愛,她打心眼兒里喜歡,而是完全看在奚童的面子上。
雖然沒有生氣,還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寶兒,目光灼灼,這大概已經是女王殿下最大的忍耐了。
“奚童不點頭,我什麼都不會簽。”寶兒不笨,自然這樣回答她。
奚仁美笑着點了點頭,聲音不怒而威:“你別擔心,這些東西給了你我就不會再拿回來了,我明白,你們年輕人的感情可能會不大穩定,就算將來你和奚童離婚了,分手了,我也不會再要回來。我奚仁美的兒媳,就算是離婚了,也要活得體體面面。”
好一個體體面面!
就為了這個和家人一起活得體體面面的理由,她可還記得當初的心狠手辣、見利忘義、卑鄙無恥!
寶兒平靜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
往日裏醇厚可口的佳釀,現在居然成了無比酸澀的液體,每吞下一口,她都壓着翻江倒海的狂怒,能夠始終平靜以對,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
這場面來得太快,殺得她措手不及,也是現在她才明白,不論做了多少準備,不論自覺有多大的能力,一旦這個場面來了,她的思緒混亂不堪,甚至。
她想到了奚童。
如果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妻子要讓他家破人亡償債,他會怎麼樣?
奚仁美看着她,淡淡一笑:“看來,傳聞也沒錯。”
寶兒抬頭,回她一個微笑,又喝了一杯。
“還有么?”寶兒沖奚仁美晃了晃空酒瓶。
“到此為止吧!”奚仁美顯得有些不耐煩,嗤笑一聲,撥了凌佑的電話。
門開了。
首先跨進來的不是凌佑,而是奚童,他身上的西裝敞開着,襯衫第一顆紐扣開着,領帶也歪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看來是一路狂奔過來的。
凌佑跟在他身後,臉上有些尷尬之色,偷偷瞥了一眼奚仁美。
“小童。”奚仁美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放下手中的酒杯。
奚童的眸子始終盯着寶兒手裏的空酒杯和空瓶子,怒目圓瞪,也沒說話,便上前一把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低聲道:“我們走!”
寶兒跟着他,快步走出那個房間。
凌佑跟上來,高聲喊:“奚總!”
奚童只當沒聽到,飛一般地離開了。
寶兒快步跟在他身後,幾分酒意,幾分燥怒,幾分歉疚,幾分自責全都交織在一起,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死死地困住了自己,幾乎無法呼吸。
上了電梯。
奚童忽然從身後死死地抱住了她,勒得她險些吐出來。
他沒有說話,卻用盡了氣力去準確表達心意。
他就這麼一直抱着她不肯放手,直接導致途中想要乘電梯的人,誰都不敢上來,全都別開身子躲起來。
他沒有帶她回房間,而是穿過大堂,直接去了海邊。
銀光閃閃的海面像一條深黑色的絨毯,說不出的美,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濕潤潤的小水珠灑下來,熱辣辣的空氣中多了幾分鹹味,恰如此刻她的心。
他脫下外套放在沙灘上,拉她坐下來,此刻的奚童沮喪挫敗,頭髮有些凌亂,衣服也不修邊幅,他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奇差無比。
他不想當著她的面和母親爭吵,甚至不想讓她知道,過去的事,他深諳母親的行事之道,更了解她外柔內剛的個性,聽到母親讓人帶走了她,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放下了所有的事,一路狂奔過去的。
他的懊惱在寶兒看來格外有生氣,他不再是那個步步為營、運籌帷幄、無法戰勝的成功生意人,莫名回到了那個令她怦然心動的少年模樣。
他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不知道,她什麼都知道。
寶兒伸出手來,本想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眼前一片火光,一聲令人心顫的悶響,一陣慌亂的腳步······
一陣錐心的痛,她默默地將手縮了回來,看着他點燃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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