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國母將軍
漫天大雪,滿目皆白,六瓣霜花還在空中盤桓。
賀蘭山東脈,自山頂起,至山腰中斷,足足三公里開外,橫屍遍野,慘叫連連。
山頂的白色中,立着一身着褐色大氅,腳下是鮮紅戰靴的女子。
此女腰間繫着的九節軟鞭,還在啪嗒啪嗒地向下落着鮮血。
她一足之下,踏着一顆圓滾滾的腦袋,腦袋的主子,努力地掙扎着別過頭,盯着女子的側臉,唇瓣啟動,還要咒罵。
一個‘殺’字尚未出口,滿是鮮血的鞭子再度落在腦袋之上。
“還說?”
女子冰冷的聲音,順着寒風,漫進腦袋的耳中。
腦袋的主子終於低下頭,呲着牙,將所有的疼痛都強行咽了回去。
他不敢再掙扎,甚至連眼睛都不敢再多轉一下,生怕自己會再度挨打。
“將軍。”
輕煙手持一節竹簡,跨過女子腳下的橫屍,快步沖至女子身畔,低眼掃視了那腦袋兩眼,單膝落地,將竹簡高高地舉過頭頂,到了嘴邊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女子別過頭,這才露出了大氅之下,那張精美的面孔。
她,也是大梁六年未曾露面的一國之母,也是大梁北境信奉的神明。
蕭歌。
看着輕煙手中的竹簡,蕭歌垂在身側的一雙手,不由半握,好在被寬敞的大氅衣袖遮住,無人看到,她指節上泛起的白色。
“念。”
“陛下令,將軍即刻班師回京城。”
六次,足足六次。
這六年來,每一次,蕭歌帶兵從北境邊城榆關出發,一路金戈鐵馬,浴血奮戰,次次都要在賀蘭山與敵大戰。
從第一年戰至北坡被強令喚回。
到如今,第六年,眼看着賀蘭山東脈已然收歸大梁,卻依舊是一道班師聖旨。
蕭歌冷冽的眼底,竟然多出些許柔情,挑眉掃視輕煙兩眼,有些不可思議,“回……回京?”
當年蕭各生下孩子不過滿月,就策馬離京,六年來,京城一次,已經變成了遙遠的夢境。
六年前,大梁新帝宇文昊登基,同時迎娶蕭家兩位姐妹入宮。蕭歌雖為庶女,可勝在長女身份,入宮為後。
入宮八月她早產剩下阿滿,卻因北境戰事起,不忍那人為難,掛後印着戰甲,引着十二騎紅頭甲士自宮東門而出,一路向北,不到雞鳴,已然出京,奔赴北境。
此後一個月,北境散落之兵統歸蕭將軍麾下。
第二章阿滿快馬,還不快跑
晃眼七日已過。
一路快馬加鞭,不敢停留,終於在日落之前,看到了京城的紅牆綠瓦。
輕煙的馬鞍之上,放着三四把萬民傘,身後幾個紅頭甲士的馬鞍上,也皆有一兩把萬民傘。
一路自榆關回京,每過一座城池,這萬民傘便總要送上幾把。
這些年,北境軍民皆知,若是沒有蕭將軍鎮守北境,使得羌人聞風喪膽,哪裏有北境這六年的安穩?
唯獨至京城門外,卻無一人前來相迎。
“輕煙。”
蕭歌勒住韁繩,側臉望向輕煙,“今日回城的消息可派人送去了?”
輕煙點頭,打量着城牆四周,眼瞧着四下里並無什麼異常。
根本無人知曉蕭歌回京。
“將軍,要不要暫時在城外歇腳?”
話音才落,城門之內,快步而出一隊人馬。
為首之人,着一身褐紅色長衫,頭上戴着的是六簾高帽。
此打扮,非宮中首席太監不可。
蕭歌抬手,輕煙即刻勒馬後退。
那太監說話的功夫,已經行至蕭歌馬前,仰起頭,一雙眼睛微微眯在一起,抬眼望着蕭歌,呵呵一笑。
“恭迎將軍回京。陛下朝政繁忙,無暇前來迎接將軍。皇貴妃娘娘的意思,請將軍先行進宮,拜見皇貴妃娘娘。”
太監說著,垂首,卻抬眼,挑釁地望着蕭歌。
“皇貴妃?”
“將軍離京時日頗久,想必還不知道。皇貴妃娘娘,正是將軍親妹蕭綰。如今,執掌六宮鳳印,代行皇後事宜。”
蕭歌眉目輕動,一雙眼,猛然蹙在一起。
早就聽聞,自從六年前,皇后病重,宮中便有一皇貴妃娘娘,聖眷不衰,執掌六宮鳳印。
想不到,這皇貴妃娘娘,竟然便是蕭綰!
蕭歌不由冷然一笑,暗中嘲諷,自己還在擔心她驟然離京,會不會牽連蕭綰不能侍寢。
卻不想,這六年以來,聖眷不衰,獨承雨露之人,竟然就是蕭綰!
只在瞬息之間,蕭歌眼中的笑意已驟然陰沉而下,匯聚成一股冷冽之色。
她挑單眉,掃視太監兩眼,冷聲道:“拜見皇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