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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姐把男方家裏的情況說的天花亂墜,都快拍胸脯打包票李月秋嫁過去一定享清福,結婚三轉一響是標配,另外給幾條腿就看男方家裏怎麼給了,桌椅凳子床這些零零總總的加起來一般都是給的32條腿或者是72條,腿當然是越多越好,這代表男方家的心意也是女兒家的體面。
不過人也說了,自己兒子喜歡,該給的體面會給,只要姑娘願意好好過日子,給幾條腿都行,就是108條腿也拿的出來,不會薄待了。
李月秋噗嗤笑出聲,笑得跟三月里的桃花似的嬌俏,臉頰生粉,眼珠兒明亮剔透,“姐,我真不打算找對象,我……”她欲言又止,抿着嘴角笑着搖頭,不想再多說什麼,專心做手上的工作。
劉大姐看着她的模樣,心咯噔下涼了,昂揚的鬥志也沒了,得知李月秋和秦偉可能不處對象了,不少沒對象的小伙們紛紛按捺不住心思,私下裏打聽來打聽去的問情況。
也不怪他們一個兩個的猴急,李月秋長得太出色了,有讓男人都圍着她轉的本錢,就說說現在,廠里包裝肉的活計輕巧,基本是女職工在做,很多年紀都不大,十六七歲正好的年紀,嬌生慣養家裏人養得仔細,不說貌美如花但各有各的好。
不過什麼東西放在一起就有對比有高低,李月秋坐在那裏明明穿着和廠里人一樣寬鬆的工裝,但穿在她身上就顯得動人,寬鬆的工裝也掩蓋不了細軟的腰肢,說起話來眉眼含笑,手裏做着活計,十根指尖雪白通透,看着招人稀罕的緊。
國營飯店的小伙和她沾了點親戚,知道她和李月秋一個車間,特意帶了半隻燒鵝找她牽線做媒,媒要是成了,還能收到22塊的媒人費,她這才厚臉皮找李月秋說道,但瞧李月秋的樣子估計這小姑娘心裏恐怕還惦記着秦偉那個香餑餑呢,說是不處了估計也就是鬧彆扭嘴上說說,秦偉家在市裡,市裡條件好,小姑娘肯定樂意上市裡而不是呆在縣上。
看來她介紹的怕是沒譜了,白吃人家半吃燒鵝,得找點禮還回去,劉大姐肉痛,早知道就該堅決抵住誘惑,不向燒鵝低頭。
做了一上午的工,廠里的機器運轉的咔咔咔的響,直到有人喊開飯了流水線上的工人才停下了動作,李月秋小小的鬆了口氣,把袖套和圍裙摘了,拿上鐵皮飯盒跟着人流去食堂吃飯。
肉聯廠在眾多廠區裏的福利是最讓人眼饞的,其中就包括工人食堂的飯菜,每隔幾天肉菜交錯,油水足味道好,她是臨時工,不像是正式工有飯補,但只要花錢和票就行,比外面下館子的便宜還好吃。
飯點人多,食堂里飄散着誘人的香味,白色的牆上印着“為人民服務”五個紅字,工人們手裏拿着鐵皮飯盒整齊的在窗口排隊打飯,窗口位置上方掛着塊小黑板,用粉筆字端正的寫着今天的菜單,其中紅色粉筆寫的是特供菜色。
她早上只吃了一個番薯,這會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排到窗口位置之後把手裏的一份錢和糧票主動放在旁邊的小筐里,要了個油餅和長條茄子,最後又單獨要了一個4分錢的白水熬白菜。
打菜的大師傅一勺茄子下去打了滿滿的一鐵盒,澆頭多,香氣撲鼻。
她端着飯盒在擁擠的人群中找位置坐下,以前就喜歡吃這裏的油餅,用豬油炸的,混着些豬肉韭菜末,外酥內軟,長條茄子也是豬油燒的,燒的足夠透,醬汁夠入味,吃進嘴裏入口即化,軟的沒邊了。
快吃完的時候,遠遠的看到在食堂門口站着個矮人半頭的小姑娘正拉着廠里的人問,問完之後一雙眼睛瞟來瞟去在人群中找人,李月秋低垂着眼,極快的咬下最後一口油餅。
“月秋姐!”穿着粉色上衣和藍色褲子的李艷看到她之後,眼睛一亮,掛着斜跨包笑得天真爛漫的跑了過來,廠里人穿的是統一的服裝,一整的藏藍色,誰要穿的不同,一眼看去很容易分辨,李艷在上初中,學校在隔壁離肉聯廠不遠,走路花幾分鐘的時間就能過來。
“我找了你好久,你今咋不在食堂門口等我?害我都找不到你,只能到處拉着人問。”李艷說著視線移到了李月秋面前的鐵皮飯盒上,飯盒裏上就剩點燒茄子的醬汁,整個食堂都是飯菜的香氣,她噘着嘴,半抱怨半撒嬌道:“月秋姐,我還沒吃飯呢,剛剛過來我看窗口小黑板上寫着有油餅,我想吃油餅,燒茄子也想吃。”肉聯廠的工人有些會給家屬帶飯菜,想吃特供菜速度得快,她找月秋姐找了有一會,再不去排隊恐怕吃不上油餅和燒茄子了。
李月秋把鐵皮飯盒收起,清亮的雙眸帶着疏離,抬了抬下巴,指着前麵食堂的窗口,“喏,窗口那應該還有,想吃排隊去打,我一會還要上工,先走了,你吃完趕緊回學校。”
她說著從凳子上起身,給沒位置吃飯的工人挪位置,食堂的桌子凳子就這麼有限的幾張,有些工人來晚了是站在門口吃的,她得給人騰地兒。
李艷愣住了。
“月秋姐……”李艷看她走遠,一時急了趕緊拽住她衣角,小聲尷尬的說:“姐……我,我沒帶錢和糧票啊。”她身上只有出門時她媽給的一毛零花錢,但她在來的路上已經買了兩根糯米冰棍吃,糧票更是沒有,而且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去,廠里食堂的飯菜是給工人吃的,不供應給外人,月秋姐要是走了,怎麼證明她是工人家屬。
李月秋不說話,她10歲的時候到城裏來上學,打那起就一直寄住在小叔家,將近7年的時間同住一個屋檐下,李艷比她小几歲,她把人當親妹妹照顧,感情比旁人來的親厚,但她想多了。
她於小叔一家只是個能給家裏添進項的外人,巴不得吸干她身上最後一滴血,李月秋把李艷拉住她衣角的手拉開,“艷兒,吃飯不帶錢和糧票那你來做什麼,想讓我花錢?可我也沒錢和糧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個月有一半多的錢和糧票都交給了小嬸,肚子餓了回家,家裏有飯,餓不着你。”
李安國家面上大方,私下卻什麼好處都攬,上輩子她寄人籬下,心裏感小叔小嬸的恩,進肉聯廠后工資幾乎大半都交給了他們,後來他們知道肉聯廠伙食好,就讓李艷來肉聯廠食堂吃午飯,先是幾天來一次,漸漸的是每天都過來。
李艷起初不太願意,覺得害臊,她媽在家又不是不做飯,讓她不帶錢不帶票的上肉聯廠來花月秋姐的錢,一次兩次還成,天天過來這不是老賴嘛,但來了幾次之後,每頓都在肉聯廠食堂能沾到葷腥,比自家爸廠里食堂的飯菜好的不止一點半點,嘴養饞了也養刁了,那點小小的愧疚早沒了,所以中午放學都上這來找李月秋。
現下李月秋走了,留她一個人在原地都懵了,旁邊有工人聽到她們剛剛的話,對着她指指點點,李艷臉色漲紅,往常月秋姐都是在食堂門口等着她過來然後帶着她一起去窗口打菜打肉。
怎麼突然不管她了?
這還是她姐嗎?對她不管不顧,李艷心生埋怨,她還餓着肚子就這麼把她扔這,在她家裏吃住,竟然飯都不給她吃,跺跺腳氣呼呼的跑回了家。
李月秋現在手頭上零零總總有三塊六毛,糧票也不多,票據再過幾年全都會取消掉,但現在沒有不行,得想辦法賺錢賺票。
她是臨時工,不能住肉聯廠的員工宿舍,工資比不上正式工人高,一個月的工資到手19.84塊,每個月交給小叔家8塊,6塊攢給鄉下的爺爺,剩下的她自己留着花,雖然是自己花,但她要是置辦什麼或者是買什麼都有李艷的一份,在肉聯廠幹了快一年多,手裏根本沒攢多餘的錢,月初領工資,月末花乾淨。
連一顆米都沒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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