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的心結和Brad的心事

Allen的心結和Brad的心事

也不知道這小子現在怎麼樣了,Brad心裏想。特地提早了一站下車,往Allen家走去。快走到Allen家門口的時候,看着家裏竟然是一片漆黑。他的心一下子有點緊張,三步並兩步往門口跑去。

打開院門,路邊的太陽能感應燈自動開了,透着微弱的光,Brad看到Allen正坐在門前喝啤酒。已經有兩三個空罐子躺在地上,旁邊另外還放了一排。

Brad走到他跟前坐下來,歇了口氣:“大哥,你喝這麼多啤酒都不在裏頭喝,門也不開,你不怕等會兒尿急了來不及去廁所啊!”

Allen沒有像平時那樣和他耍嘴皮子,而是看了看他,突然整個身子往他肩膀上一靠:“還是自家兄弟親,將來我要是掛了,替我收屍的那個人肯定就是你了。”

Brad猛地一抖自己的肩膀:“你瘋了吧?這才喝到哪到哪,都開始說胡話了?”

Allen躺在台階上,看着星空說:“你家是什麼樣的?你父母做什麼的?為什麼把你培養地這麼好!”Brad也躺了下來,說:“普通家庭唄,我爸船廠的,我媽是廠里負責配藥的。我奶奶也和我們住一起。”Allen又問:“那你獨立生活能力怎麼這麼強?”Brad說:“呵呵,都是因為學計算機,我們家附近沒有好的電腦學校。我高中的時候就考到離家有點遠的一所學校。自己做飯,自己學習,空餘時間就好搞電腦了。”Allen感嘆說:“知道你愛計算機,不知道你愛到這麼極致啊!”Brad又踢踢他,:“說了我了。你怎麼樣了?那是你父親?”Allen沒有說話,Brad又踢踢他:“睡了?還是不能告訴我?”Allen突然猛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聲音也開始哽咽:“不是不能告訴你,是我不想把傷疤再揭一遍。”

Brad坐起來,拍了拍Allen的肩膀。把他的啤酒從手裏拿過來,然後又把那些沒喝的啤酒罐子聚在一起。Allen也坐了起來,“再給我留一口吧,今天特殊情況。”Brad指了指Allen,“我能同意,你自己身體能不能允許你的特殊情況?”

說完,Brad把手裏的那罐往草叢裏倒了個乾淨。又看着那些還沒開的啤酒罐,愣了幾秒鐘。Allen也好奇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突然把伸出舌頭,對着那些啤酒罐口統統添了一遍。Allen看得忍不住抖了抖,“兄弟,你什麼個意思?你帶回去,或者扔垃圾桶都行啊!這是幹什麼?”

“我帶回去幹什麼?我又不喝酒。扔了可惜了,今天小乖他們還說想嘗嘗看啤酒鴨,我下次正好可以做。”Allen聽完差點吐出來,“你哪天做?那天我突然想出去吃。”

Brad沒有理他,收拾了那些喝完的啤酒罐子,便開了大門,把Allen直接拉了進去。Allen還在繼續看玩笑,“你要不要告訴小婉他們,這些你都舔過了?”Brad沒有接他的話,認真地看着他說:“身體有病,這不能怪你。但是你要是這裏慫,”Brad指了指自己的心,“那我就看不起你了。你死不了,我會盯着你。你也放心不下小婉。小婉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說完背起自己的書包便出了門。

Allen看着Brad遠去的背影,把門口那些被Brad舔過的啤酒罐子都抱進了屋。又拿了只marker(記號筆)在每個罐子上都標上了B,再放回儲存櫃裏。過了兩秒,他不自覺地想打開櫃門,再開一罐,但是猛然又想起Brad舔罐子的那一幕,不由皺了皺眉毛,關上了櫃門。又不由地笑了起來。他靠着櫃門坐了下來,長嘆了一口氣,吐了出來。從心底生出一股渴望,羨慕着Brad普普通通的家庭:奶奶也能跟着一起住,一家人肯定很和睦吧。如果說人一般是兩三歲左右開始記憶,Allen的記憶就是哭和嚷,然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後來來到澳洲,他都覺得自己好像是漂浮在大海里的一篇浮木,沒有人在乎他的沉沉浮浮。能讓他真正感受到溫度的人並不多,Brad就是那少有的其中一個人。

今天對於Brad來說,忽然就變成了漫長的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浴室里又有人在用。他只好坐在床邊等着,順便回想着今天的一幕幕。想着想着,他還是拿起了電話,打給了小婉。

小婉正盯着畫本上的那幅畫在沉思,突然來的電話一下子把她的思緒又拉了回來。接起電話,Brad開門見山說:“小婉,這麼晚給你打電話,不好意思啊!”小婉微笑着搖搖頭說:“怎麼會,今天不知道多謝謝你!從頭忙到尾。”Brad嘿嘿笑了笑,開門見山說:“我打電話給你,一來是想謝謝你!你看我請大家吃個飯,結果還要你付賬。”小婉一聽是這事,趕忙說:“這是應該的。你一定要收啊!否則我很尷尬的!”Brad衝著電話點點頭說:“行啊,小婉,這事不提了。你為人我了解。我主要是想麻煩你,能不能,”說到這裏,他又頓了頓,不知道自己這個角色說這些話是不是適合。小婉在那頭忍不住問:“需要我做什麼?”Brad一鼓作氣,還是說了出來:“你最近能不能多關心關心Allen?”說完又馬上改口說:“我不是說那種關心,我是說普通的關心。”

小婉在電話那頭尷尬地不知道要說什麼,看看自己桌前的那張畫,她說:“你究竟是要說什麼意思?”Brad嘆了口氣說:“我不是要介入你們之間什麼。當然你知道Allen是把你當成很信任的人。他最近,嗯,”Brad突然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下去。小婉想起今天Allen的突然缺席,問道:“他最近怎麼了,出了什麼事?”Brad說:“他最近確實經歷一些事情。具體的我也不好說。就是想請你沒事多關心他兩句。他這人,看着玩世不恭,其實脆弱得很。”

小婉又看了看面前的那張畫,彷彿那個模糊的背影可以幫助她回答一切的問題。“好的,我明白了,我會留心他。他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是他的福氣!”Brad在那頭又憨厚地笑起來:“別誇我,我會驕傲!呵呵呵,小乖有你這樣的好姐姐,也是福氣!”

說著兩人掛了電話,小婉聽着最後一句話,感覺有那麼點彆扭。但是很快的,又陷入到自己的思緒之中。

Allen這一夜睡得很不好,總是從噩夢中醒來,又強迫自己再睡着。如此反覆了幾次,天終於亮了。他打開電腦,忙完了自己手頭的事情,開車去找Brad去學校。

走到快到語言大樓門口的時候,Allen居然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彷彿噩夢成真一樣,居然就在不遠的地方和一個學生說話。

Allen一個健步走上去,把他往旁邊拉:“你夠了啊!昨天還有什麼事沒說清楚的?跑我學校來做什麼!”

Allen父親沒有看他的眼睛,語氣平淡地說:“我來看看你上學的地方,有什麼不行?”Allen正要說話,一抬頭看到JK和小婉兩個人正從兩個不同的方向走過來。急忙把父親拉到了一個沒有人的角落:“你根本不是來看我的!你心裏打什麼算盤我清楚地很!你現在什麼都想要了?想想你當初做的事情!”Brad在一旁實在看不過去,跑過來拉住Allen:“行了,行了,畢竟是長輩。再說馬上學生越來越多了。”說完沖老頭點了個頭,喊了聲叔叔好,就拉着Allen往語言樓走。

Allen父親並沒有因為Allen的那番話就離開,反而知道了語言樓的位置。他慢慢跟着兩個年輕人走到語言樓門口,然後站在路邊,看着來來往往的學生。

遠處的小婉和JK越走越近。小婉看着走向自己的JK,感覺自己的心開始越跳越快,又想和JK愉快地打個招呼,又想飛快地逃離面前的一切。彷彿此刻從頭到腳的每一個毛孔,沒有一個是通暢和諧的。JK也看到了小婉,老遠就笑了起來,還衝小婉招了招手。走到近了,他說:“未來的小婉老師,這麼早來學校學習!好刻苦啊!”兩個人完全不知道不遠處有一雙眼睛一直注視着他們。

小婉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Allen從語言樓里沖了出來,一把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裏面走。路過自己父親的時候,更是走快了幾步。JK對Allen突如其來的動作有些吃驚,但也隨即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往樓里走去。走到大樓門口的時候,看着一位老人正盯着他,他覺得有點奇怪,點了個頭,就往裏走去。

小婉的胳膊被Allen抓得生疼。還沒走到教室門口,她拚命甩掉了Allen的手。正要質問Allen,Brad從教室里跑出來,“小婉!”Brad看着小婉,沖她擠擠眼,又搖搖頭。小婉看着Brad,摸了摸自己發紅的胳膊,推了推Allen說:“是不是昨天沒和我們吃飯生氣了?改天補上吧。走走走,進去吧。”

整整一個上午,小婉的左邊胳膊都是紅的。Allen默默看着,心中很是後悔心疼,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今天的課上得也有點奇怪,通常情況下,JK都會保證大家基本都被點上一遍以上,每個人都參與討論發言。但是今天小婉和Brad各被點了兩三次,卻遲遲未見JK點Allen的名字。Allen,艾倫,JK每每要張嘴說這個名字的時候,都覺得好像叫的不只是一個名字,而是一整個回憶。

終於等到了下午下課,人都走得差不多了,Allen努力張開嘴,對小婉說:“對不起啊!早上激動了。我帶你去藥房買點葯擦擦吧?”小婉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Allen說的是自己的胳膊,笑了笑說:“沒事,誰還沒個心情不好的時候。我胳膊沒什麼的,明天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Allen看小婉這麼通情達理,心中更不是滋味。巴不得馬上就把心中所有的話都告訴小婉,又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做。他無法一下子讓自己回復到平時嬉皮笑臉的那個狀態,便招呼了Brad準備先回家。Brad抱歉地看着他:“啊?我以為你下了課會和小婉他們去圖書館的。昨天我答應了小乖要幫她看電腦。”Allen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他的背,自己獨自離開。

教室里就剩下了小婉一個人。這個是唯一一個她可以把自己藏在心底的想法在這個教室自由舒展開來的時候。她看着教室里的講台,黑板,還能感受得到JK站在講台上和他們說話的每一個瞬間。它們雖然靜默無語,卻是最能感受得到小婉的心情的。

樓上的辦公室里,JK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那份名單,又想着今天從一大早到放學前種種彆扭的瞬間,他實在不知道如今要以怎麼樣的姿態去和Allen對話。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訴Allen,但是又無從開口,解釋這些人情世故的東西從來就不是他的長項。他皺着眉頭想了想,把名單重重往桌上一放,打開門,準備去樓下看看Allen還在不在教室。

等JK走到教室門口,沒有找到Allen,卻看到小婉一個人,靜靜地托着腦袋微笑着看着黑板。他忍不住笑了,推了門進去,“是不是一個人在憧憬有一天站在講台上,對着台下的學生說話的樣子?”JK問小婉。

小婉睜大眼睛愣愣地看着JK,心中有一種聲音問自己:這樣的奇迹以後還會再有嗎?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回答什麼,又回到那個羞澀尷尬的狀態:“我就是想像一下將來站在台上做presentation的樣子。我想申請的是幼教方向,不用站在講台上講課。”JK笑着回答她說:“誰說得!等你將來成為幼教專家的時候,坐在台下的學生就是家長啊!比如我!”說著還舉起了手。小婉被他的動作逗笑了,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來。手腕靠着臉使力的時候,又本能地轉了轉被捏疼的手腕。

“你的胳膊怎麼了?”JK看見小婉紅着的胳膊問道,“是不是早晨......”JK又想起Allen這個名字,沒有再說下去。小婉笑笑說:“是啊!他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吧。反正一會兒上天一會兒下地的。我比他大,算了,就不和他計較了。”JK點點頭,又突然問:“小婉,你是不是南京人?”小婉驚奇地問:“是啊!你怎麼知道?”JK笑笑說:“我也是。你剛才說話的時候,南京話的尾音露出來了。你是南京哪個區的?”

兩個人聊了起來,這是最近他和小婉難得一次沒有尷尬彆扭的對話。說了一會兒,JK突然說,你等等我,就快步走出了教室,又很快走回來,把那管涼膏遞到小婉的手上:“你擠一點,擦擦手腕和紅腫的地方,真的,你試試看,會舒服很多的!”小婉不好意思地接過了膏,塗了一點,真的覺得剛才有些火辣辣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整個胳膊有一種溫和的涼涼的感受,很舒服。

“謝謝你!很舒服。”小婉正要還給JK,JK一把又推回到她跟前:“拿着用吧。只要你別嫌棄這隻我用過。我家還有好幾隻,常備軍。”說完自己呵呵呵笑了起來,小婉也跟着笑了起來。人生或許很多時候感受到的不是無味就是苦澀,但是正因為如此,偶爾的一點甘甜才會讓我們倍加珍惜,回味很久。即便過了很久很久,想起這些開心的瞬間,都會讓人再次充滿力量。

JK看看牆上的鐘說:“不早了,你去圖書館還是回家?”小婉說:“我還要去一下圖書館”。JK說:“那正好!我也要去。你等等我,我去樓上取個書包。”

兩個人便一路聊着去了圖書館,小婉問JK說:“你回家晚了,James怎麼吃飯呢?”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心裏想James肯定有媽媽管着。JK只簡單回答了一句:“沒事,我媽在家。”之後,就沒有再繼續聊這個,而是突然換了個話題:“對了,我都忘記和你說了。你換專業的事情不但要和我說,更重要的是去通知學校admin(教務管理)那邊。你知道嗎?要申請通過了才算正式的轉了專業。”“是嗎?好,我明天去reception問問怎麼申請”小婉看着JK,正在想明天什麼時候去比較合適。突然被從後面出現的一隻手重重抓住了手腕。

“啊!”小婉忍不住叫了一聲,是Allen。Allen一下子反應過來,趕快放開自己的手。又急急忙忙把她推進圖書館裏面。然後轉身回來對着圖書館外面的JK說:“你離她遠一點!”

“Allen!你過分了!”小婉快步走出圖書館,對着Allen提高了音量。Allen沒有理她,對着JK急聲說道:“我們倆談談。”

JK看了一眼小婉,沖她輕輕點了個頭,便和Allen走到了圖書館的一個拐角。

兩個人站定了,沒等Allen開口,JK先說話:“小倫,我正好想找你談談。”“省了那個噁心的稱呼,有什麼直接說!”Allen不耐煩地說。“我......”JK一開口,明明心中有諸多的往事想傾倒出來,話到嘴邊的那一瞬間,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些年你過得好嗎?”JK問道。

Allen忍不住冷笑起來,為什麼這些討厭的人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戲碼都是一樣的?他心裏想着。“不用你操心了,你看見了,我好得很。現在什麼事都可以靠自己了,不用再被你們這些人當玩偶一樣糊弄了。”

“小倫,不是你想的那樣。”JK想解釋,但是話到了嘴邊總是好像一團亂麻,總也找不到頭在哪裏。

“省了你的那些解釋吧。”Allen冷笑着,“我就是要告訴你,離小婉遠一點!”

“你喜歡她嗎?”JK問道。

“這不關你的事。”Allen什麼也不願透露。

“小婉是個好姑娘,”JK點點頭說道,“但是你要知道,過分地約束她,可能對她來說,反而是種傷害。”他好意提醒道。

Allen知道他說的是剛才拉小婉胳膊的那一幕,但是還是不想和他再交流下去,只是淡淡地說:“只要你不要出現在她身邊,我沒什麼要約束她的。”便轉身離開。

Allen離開后,並沒有直接去圖書館,而是找了個更僻靜的拐角讓自己的思緒冷靜下來。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小婉。今天的他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像心裏有很多炮火,不知道衝著哪裏開火才對。他有些後悔自己又回來找小婉他們。如果沒有來,又會怎麼樣呢?或許也不會怎麼樣。“Damnit(該死)!”他狠狠踢了腳面前的那面牆。

JK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也有一種沒有來的煩躁,索性拿起煙盒,準備抽支煙。

澳洲煙盒的封面設計做的和國內是不一樣的。國內的煙盒雖然談不上優雅高檔,起碼看着喜慶,逢年過節的時候大家交換着,和節日的氣息很是融洽;澳洲的煙盒上全是恐怖的照片,拍的都是那些過度吸煙之後的身體各個部位恐怖的變化。這算好意提醒,還是一種反諷?JK也不知道。總之香煙有毒,但現在的他真的離不開這種毒。在很多個寂靜到想要吶喊的時刻,點燃的香煙讓他內心的吶喊變成了一縷青煙,慢慢飄散。

JK抽了半支煙,突然想通了什麼。把剩的煙熄滅了,扔進垃圾桶,朝停車場走去。

Allen在這個角落站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給Brad。Brad拿起電話說:“等等我啊!馬上就搞完了,回去做飯。”Allen說:“你還在圖書館是吧?小婉在嗎?”Brad眼睛依舊認真盯着小乖的電腦,“小婉,剛才看見的,但是她沒和我們在一起。”

Allen掛了電話,朝圖書館走去。繞了一圈,終於在一個角落看到了小婉。他輕輕走到小婉面前,對小婉說,“對不起!我今天真的很暴躁。”

小婉的一隻手正窩在口袋裏握着JK給她的那管涼膏。一聽到Allen的聲音,趕忙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她看着Allen,沒有半句責怪他,“出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煩惱?可以告訴我嗎?”

Allen一聽到這句話,心中翻江倒海,只剩下嘴巴這最後一扇□□的大門死死守住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他猛地轉過身,不讓小婉看到自己紅了的眼眶。然後快步走到廁所沖了把臉。

等Allen再回到小婉身邊的時候,Brad的電話正好進來。“我看到你們了!你怎麼又來了?怕她一個人回家不安全?”Allen沒有回答,轉身問小婉:“先去我家坐坐,幫你冰敷一下,好不好?”

小婉有些擔憂地看着他:“你還好嗎?究竟什麼事情,一點都不能說嗎?我們是朋友,說出來你會舒服很多的。”

Allen很想擁抱住小婉,他剋制住自己心中的衝動。看着Brad迎面走過來。“你們今天能不能來我家坐坐?剛才我回到家,你們都不在,感覺很糟糕。”

小乖也從遠處蹦蹦跳跳走過來,正要說話,小婉沖她使了個眼色,又和她一起走到娜娜身邊,“今天我還有點事情和他們倆商量,娜娜,你能不能幫我把小乖送回去?”娜娜瞟了她一眼,感覺小婉很認真,便沒有說什麼,叫她有事就去忙。

小婉收拾了書包,和Brad一起上了Allen的車。兩個人都緊張地看着Allen。卻不知此刻他的心才終於有了一份安穩和平靜,這是從昨天下午到上車之前都不曾有過的。到了家裏,兩個人看着Allen,以為他要說點什麼,誰知道他把鑰匙一丟,從冰箱拿了個冰袋放在小婉的手腕上,又使了個眼色,叫她自己用右手按好那個冰袋。就對着二人說:“我去睡了,你們自由活動。”然後便上了樓。

小婉看着Brad,發現Brad也是用一臉吃驚困惑的表情看向她。正當兩人面面相覷的時候,Allen突然又從樓上冒出腦袋,對着Brad說:“你還是要做飯。”又對着小婉說:“你必須,不,請你吃了飯再走。”說完便關上了自己的門。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兩個人在下面都不敢動彈,過了一會兒,Brad站起來輕輕說:“小婉,我們晚上簡單點,下碗面行嗎?”小婉擺擺手說:“你別忙了,我不想吃。”

說完,她拿下了那個冰袋。冰袋的效果很明顯,手腕已經沒有了什麼感覺。但是小婉不喜歡那種強烈的冰冰涼的感覺。感覺凍住的不止是手腕附近的酸痛,周圍所有的地方都被凍住,手指麻麻的,沒有任何感覺。她又把手放進口袋裏,握住了那隻涼膏。那隻膏一直在口袋裏待着,很溫暖,不一會兒就讓她的手指慢慢恢復了知覺。

Brad笑笑說:“吃還是要吃的,他發瘋,我們又沒有做錯事。”小婉聽完了也不由笑了起來,起身走到Brad旁邊準備幫忙。

Brad拿過小婉手上的蔥說:“別弄了,你手還有傷。”小婉笑笑說:“真沒什麼。叫他搞得好像什麼大事!”Brad看了小婉一眼,說:“你別介意。你們認識時間不算久,別被他嚇着。我認識他這麼久,從來沒見他這樣過。”小婉點點頭,知道就算再問Brad,他也不會說什麼。就站在Brad的旁邊陪他說話。

Brad突然想起了什麼。在廚房裏找了起來,又翻開食品櫃,拿出了那天的啤酒,和小婉說:“今天時機不對,下次叫小乖過來一起吃啤酒鴨,那天她說要吃的。”小婉趕忙擺手,“她小孩子不懂事,你別當真。下次有機會請你們倆去我們那裏,我們來下廚。就是,就是比你做得差遠了!呵呵呵!”

兩人輕輕笑着,小婉看着那個啤酒罐子問Brad,為什麼這上面要標個B。Brad看了一眼,又看看食品櫃裏面有一排B整整齊齊碼在那裏,好像在對他那天的那個行為做各種嘔吐的表情,不由衝著樓上翻了個白眼,然後對小婉說:“沒什麼,表示這是B的啤酒,A不能動,也不敢動。”

兩個人又笑了起來。Brad突然問小婉:“你們倆平時在一起吃什麼啊?小乖是山西人,是不是喜歡吃麵食?”

小婉看着Brad,突然感覺到小乖雖然人不在,卻被頻繁地提起來,於是問道:“她是不是喜歡吃麵食,你很關心嗎?”

Brad的臉瞬時漲紅了,心裏暗自想:怎麼一碰到這種事,人的反應都這麼類似?平時看着小婉不像是個八卦的人啊!

正在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的時候,只聽到一個聲音從樓上飄下來:“他不但關心吃,他巴不得什麼都關心上,可惜嘴笨,什麼都說不出來。你就不要為難他了,”

二人看向樓上,Allen已經從卧室里出來,慢悠悠地往下走。看着這走路的節奏,好像是又恢復了平時的那個狀態。

“你知不知道,沉默不語也是一種修行?你怎麼不向你的烏龜兄好好學學?”Brad衝著Allen嚷道,“你不睡覺的嗎?怎麼又醒了?八卦的力量就這麼大?”

Allen說:“那也不一定,主要要看是誰的八卦。如果是你的八卦嘛,”Allen頓了頓說:“我是懶得管的。主要是我肚子餓了。麵條做好了?麻油好香!快給我盛一碗!加醋啊!”

說完他走到小婉旁邊說:“左手舉起來,我看看。”小婉有點不好意思,揮了揮手說:“真沒事了,大驚小怪,搞得人怪彆扭的。”Allen堅持說:“你讓我看看,我不就不彆扭你了嗎?”

小婉癟癟嘴,無奈地把手腕舉到Allen眼前:“請仔細看,有沒有疤痕,有沒有紅腫,有的話我賠給你。”Allen反覆仔細看了看,才作罷。端着麵條大口吃起來。

小婉看着他,好像一天都沒吃東西的樣子,不由地皺起了眉毛:“你怎麼不多睡會兒呢?是我們把你吵醒了?”Allen看看她,沒有說話。繼續大口吸着麵條,又趁空擋把小婉的那碗面往她面前推一推,把筷子放在她手心裏,示意她開動。

不到三五分鐘,Allen碗裏的麵條吃得乾乾淨淨,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Allen滿足地把筷子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看小婉,三三兩兩地玩弄着碗裏的麵條:“你怎麼不吃?是不是沒加醋?”

Brad正要站起來去拿醋,小婉拉住他說:“你吃吧,別管我。不是面不好吃,是我今天沒什麼胃口。”小婉想不通為何今天兩次Allen都要在JK面前拉走她,下午在圖書館門口他對JK說的那句話她也聽到了。這是為什麼?難不成Allen已經發現了她心底的秘密?她暗自猜測着,卻又不敢在Allen面前提半個字。

Allen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腦門,沒有發燒。便看着小婉,認真地問她:“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今天確實非常非常失態,對不起!”小婉看着Allen一臉真誠懺悔的樣子,心中不由地生出一分憐憫:“今天的事別提了,我沒生你的氣。我知道你肯定有個特別難過的坎。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作為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幫忙,隨時都可以告訴我。”

Allen轉過頭,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情緒激動的感受。等平復了心情,又轉回頭,對着小婉溫柔地說:“你把面吃了,我的心情就會好很多。真的!”又站起來對着Brad說:“包子,你要練習麵食,也別拿我們兩個南京人做實驗品啊!你看人家,都不想吃。你這手藝不行啊!”

小婉看着他倆鬥嘴的樣子,明白Allen在努力讓自己恢復,放下心來,笑了笑。

小婉和小乖幾乎是同步到的家。小乖看着小婉,興奮地說:“小婉姐,你也才回來!我的天,我給娜娜姐取了個外號,叫socialflower。”小婉忍不住笑了起來:“什麼socialflower”小乖得意地說:“交際花啊!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們去了哪裏吃晚飯,去了Crown(南半球最大的賭場之一)的自助餐!你知道在哪裏嗎?在city!”小婉聽着這個奇怪的稱呼,臉上的笑容慢慢冷掉:“小乖,不要這樣說娜娜!”小乖看小婉有些嚴肅,馬上收斂起自己的語氣,“小婉姐,我錯了!別生我的氣!”說完了又在小婉旁邊一個勁地喊她,小婉笑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小乖又繼續問:“今天你們三個人有什麼事?感覺你們都怪怪的。剛才娜娜姐還問我了。”

小婉輕嘆了口氣,說:“如果我說‘連我都搞不清楚’,你會不會相信?我真的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算了,你就當是大人的事,不要操心了。快去洗澡吧。”

等到洗漱全部搞完,小婉終於感覺到一陣清爽。左手的手腕在用力的時候,還能感覺得到那麼一絲絲的酸痛。小婉摸了摸手腕,又拿出口袋裏的那隻膏,想着它曾經陪在JK的身邊好一段時間,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但是回想到今天自己問JK關於James吃飯的問題,一個面孔模糊的女性的畫面蹦進她的腦海的那種感受。她又覺得自己所有的這些美好的感覺都很卑鄙骯髒。於是打開書桌邊上最下面的那層抽屜,把那隻涼膏放在了最最裏面的位置。

“今天他們倆到底談了些什麼呢?”小婉又看着自己畫本上那個模糊的背影,忍不住在心裏擔心着。

Allen送完了Brad,到了家洗漱完,連電腦都沒開,就直接上床去睡了覺。第二天一大早,他也沒有再打開電腦處理事情,而是直接開車接了Brad,去了學校。

“為什麼今天要這麼早?”Brad好奇地問他:“我午飯都沒準備。”

“中午學校買點湊活吧,”Allen一邊注視着前面的路況,一邊回答Brad,“我昨天想了想。老頭子太會算計,我怕他今天又來一出什麼,還是防着他一點好。”

Brad在旁邊輕輕搖了搖頭,實在搞不懂這父子兩個人搞的是哪一出。

到了學校,Allen直奔語言樓,又站在了昨天他父親站的那個位置,盯着來來回回的每個學生。JK走他旁邊過的時候,Allen瞟了他一眼,便把眼神轉向了別處。JK盯着他,回想到了昨天站在這裏看着他的那位老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Allen從七點半一直站到快八點五十,才看到小婉拉着小乖從遠處急急忙忙跑過來。他一路迎上去說:“大小姐,你是不是故意考驗我的體力?”小婉不明白,很詫異地看着他說:“哈?”小乖又開始了一輪猛烈的誇讚:“Allen哥哥你站在語言樓門口簡直是一尊雕像!”Allen看看她,沖她擠了擠眼睛說:“還是會眨眼睛的雕像。”小乖又咯咯咯地笑起來。Allen站在她倆後面推着她們的書包往前跑,邊跑邊說:“別笑了,都要遲到了!”

今天上課又有些奇怪,但是奇怪的方法和昨天又不同。今天JK拿着那張名單,讀着每個人正式的全名叫大家回答問題。而且光上午就點了Allen五次。Brad忍不住在旁邊打趣說:“大哥,你不用坐下來了。有你在,我們現在就可以去吃午飯了。”

到了中午快下課之前,阿拉伯的那位愛好攝影的大哥問JK,為什麼今天要點我們的全名?感覺很奇怪。JK沒有笑,而是略有嚴肅的說:“Becausestartingtoday,youaregoingtowritetheformalessay.Iwillreadyouressaysandscorethem.Ineedtogetmyselffamiliarwitheveryone’sfullname.Besides,callingeveryone’sfullnamealsoremindsyouofafact–examsarecoming,andyoushouldgetyourselfreadyandprepared.(因為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寫正式的essay了。現在每一部分的表現,都要記錄下來,算到最終的成績裏面去。我需要熟悉你們的全名。一來幫助我記住你們每個人真正的名字。二來提醒你們開始調整自己的心裏狀態,準備迎接考試。)”Allen聽着這些話,不由輕輕冷笑了一聲。

下課以後,大家都去吃午飯了。小婉去隔壁拉着娜娜一起陪她去reception詢問如何申請換專業。Brad去學校餐廳排隊買午飯去了。教室里只剩下JK和Allen。Allen坐在座位上,盯着講台上的JK,“你這是什麼意思?公報私仇?”JK走到他跟前說:“我跟你沒什麼仇恨。我在想,既然你不想提起從前,那我們就從現在開始認識彼此吧。方艾倫。”說著,JK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形狀,“你好!我叫紀凱。我們重新認識一下!”

Allen沒有理他,站起來準備出去。JK抿了抿嘴,收回懸在空中的手,又回過頭問他:“昨天早晨站在語言樓門口的那位長輩,是不是你爸爸?”

Allen猛地回頭,站到JK跟前,雙眼用力地盯着他。約莫5秒鐘以後,又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既然你說重新認識,就別再去提這些舊的人舊的事。尤其不要在何小婉跟前提。”JK看着他,有些不解,但隨即又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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