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皮燈籠
大宛國,永始五年,紅牆黛瓦的深宮之中一聲聲凄慘的喊叫,衝破了無邊的黑暗。
她衝進承宵殿,看着滿地的屍體和地上已經完全浸透的血水,“咚”的一聲跪了下去,“娘!”
但就在她跪下的一瞬,身後的兩名侍衛已經按住了她的肩膀,利落的兩刀落在她的腳踝,直接挑斷了她的腳筋。
她看着就躺在不遠處血泊之中的中年美婦,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恨成了血色,抬起頭看着站在對面高台上兩個人,血紅的眸子中發出了淬了毒一般的光芒,聲嘶力竭地開口,“為什麼?”
韓子涵攜着秦嘉月一步步走下高台踩着滿地的屍山血海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一雙鳳眼中滿是陰狠,“秦安歌,朕許你后位,許苗疆榮耀,可你居然背叛朕!你看看,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秦安歌看着眼前她曾愛慕的男人,自己不惜傾盡苗疆之力,用盡一切手段為他打下這萬里江山,換來了他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可他居然說她背叛他,將苗疆來京之人盡數屠殺,這其中有她的娘親,那個曾經為了幫助她給他奪下帝位而賭上了整個苗疆的娘親!
秦安歌一步步爬到藍雅莎的身邊,將藍雅莎浸透了鮮血的身體抱在懷中,抬頭再看向韓子涵的時候,雙眼中已經有兩行血淚滾落,“韓子涵,你說這句話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我背叛你?苗疆背叛你?不過就是飛鳥盡,良弓藏。是我秦安歌瞎了眼,錯信了你們這對賤人!”
“姐姐,你何必這麼說呢,若不是你與苗疆顧世子有染,還生下野種,陛下何至於此?”秦嘉月柔聲說道,但那張柔美的臉上卻儘是嘲諷。
“你說什麼!?”秦安歌瞪着她。
韓子涵胸膛在劇烈的起伏着,似乎在努力的壓抑着眸中要溢出的情緒,冷聲道:“帶上來!”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小小的孩子已經被扔進了滿地的血泊之中,五歲的孩子,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秦安歌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瞬間被人捏住,泣血呼喚,“昊兒!”
拖着斷了腳筋的腿朝韓昊爬了過去,將那小小的身軀擁入懷中。
韓昊長長的睫毛顫動,艱難的睜開眼睛,抬起小手輕輕的替秦安歌拭去眼角的血淚,“母妃,不哭!”
說罷,他小小的手便已經垂了下去!
“啊!”悲戚的嘶吼響徹雲霄,秦安歌瞪着眼前陰鬱的男人,心中的恨意已然滔天,“韓子涵,虎毒尚且不食子,昊兒是你的親兒子,你連畜生都不如!”
韓子涵眼中殺意濃厚,狠狠地一腳踹在了秦安歌殘破的身軀之上,“秦安歌,這野種八月出生,可頭年十二月整個月你都在苗疆住着。朕不僅給你無上榮寵,就連苗疆都給了他們親王待遇,甚至朕連后位都想給你。可你呢?你居然背叛朕!生下野種還想串通苗疆謀逆!你覺得事到如今,朕還會放過你嗎?”
秦安歌冷笑一聲,因為韓子涵剛才的那一腳,她的嘴角有血流下,“韓子涵,我當初去苗疆為了什麼你會不知?當初若是沒有苗疆相助,如今這位子輪得到你坐?昊兒早產,天下皆知,你會不知?”
韓子涵眼中的殺意更甚,“動手!”
旁邊的侍衛立即就將韓昊從秦安歌的懷中拖了出去。
“不要!”秦安歌驚恐的嘶吼,想要爬過去爭搶,韓子涵卻是一腳踏在了她的脊背之上,蹲下身,陰狠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秦安歌,朕今天再滿足你最後一個願望,你不是喜歡燈籠嗎?朕今天就將你和你最愛的兒子都做成燈籠,讓你們飛上這洛城的天空,讓你好好看一看這一片你親手打下的大好江山!也教世人記住,這天下是我韓子涵的不是你秦安歌的!”
秦安歌聽着他的話,卻是什麼都顧不得,拖着身體只想往韓昊的方向爬,此時,那小小身體上的皮已經被剝下一半,原本光潔的上半身如今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秦安歌已經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覺得自己心在一片一片的被人凌遲,痛得已經呼吸。
可她還沒有靠近,已經再一次被侍衛抓住,身體被提到秦嘉月的面前,秦嘉月嫌棄的捂了口鼻,臉上卻是暢快的笑意,“大姐姐,你春風得意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秦安歌盯着秦嘉月美得艷麗的面龐,“為什麼?我們是親姐妹,就算他卸磨殺驢,你為何會如此對我?當初父親將你送進宮時是讓你輔佐我的!”
“噗呲!”秦嘉月彷彿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後,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秦安歌的臉上,“親姐妹?輔佐你?你算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苗疆野蠻女子生下的野種!你還真以為父親把你放在眼中了?我告訴你,我與陛下青梅竹馬,早就情投意合。父親讓你先嫁給陛下,不過就是因為你那個愚蠢的娘是苗疆的聖女,陛下需要苗疆的勢力才能成事!而你,也不過就是我的鋪路石而已。”
秦安歌震驚的看着秦嘉月,她剛才一直沒想明白既然韓子涵要剪除她的勢力,秦嘉月和秦家卻是毫髮無損。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忍不住大笑出聲,笑着笑着卻是一口鮮血噴出!她這一生還當真是個笑話,她一直以為父親是真心待她的,秦嘉月也是真心待她的。所以秦嘉月才會入宮輔佐她,甚至為了她,秦嘉月這麼多年一直在服用避子湯,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可原來她視若珍寶的父女,姐妹情深,不過就是一場步步為營的算計。
秦嘉月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臉上溢出了溫柔的笑容,“其實韓昊他是不是陛下的兒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兒子,他身上流着苗疆的血脈,而苗疆勢大,卻不知功高震主,還想要把你送上后位,自然死不足惜!對了,我的好姐姐,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已經懷孕了,太醫說十有八九是個男胎,陛下甚至連立儲的聖旨都已經寫好了,只要我的兒子出生,他便是這大宛的儲君!”
秦安歌趴在地上,凄厲的冷笑聲在大殿中回蕩,一雙眸子瞪着秦嘉月如同淬了毒。可她體內的毒已經發作,鮮血大口大口的往外嘔,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秦嘉月也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大殿之外,“姐姐,你看,用昊兒皮膚做的燈籠果然剔透呢!”
秦安歌用盡全身的力氣轉身,就看見一個通透的孔明燈燃着昏黃的燈光正冉冉升起,“昊兒……”
她只吐出兩個字,鮮血再次噴了出來。
旁邊的侍衛一把將她按住,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工匠手中的刀具劃破了她額頭上的肌膚,冰涼的刀從額頭開始往下,一寸一寸的將她的肌膚與血肉剝離……
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卻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秦安歌如同魔怔了一般,已經只剩下血肉的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殿外那在夜空中散發著暖色光芒的燈籠。
“姐姐,我好像還忘了告訴你,之前給你吃下的葯,能夠讓你在皮子剝盡之前都保持清醒。”秦嘉月溫婉的笑容看起來卻是說不出的惡毒,“好好感受這被剝皮的感覺吧!畢竟這人皮天燈可是你發明的呢!”
韓子涵上前一步擁住了秦嘉月,“月兒,你先去休息,免得這噁心的場面嚇到了你腹中的皇兒。”
秦安歌胸中的恨意已經滿溢,她那沒有皮膚的可怖面容,看着眼前相擁的兩人,“韓子涵,我秦安歌今日以苗疆聖女之名起誓,若有來生,我定傾覆了你的大宛江山,讓你們不得好死!”
韓子涵眼中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狠狠的一腳踩在了秦安歌已經被剝了皮的手上,“賤人!”
“陛下不必動怒,你可還記得當初姐姐將六皇子做成人皮天燈的時候,聖僧曾說過什麼?”秦嘉月溫婉的聲音像是在提醒秦安歌她曾經的惡毒,“聖僧說,將人做成天燈之後,人的靈魂會隨着天燈升空,靈魂被天燈的火焰炙烤,最後灰飛煙滅。姐姐又哪裏來的來生呢?”
秦安歌看着凶相畢露的韓子涵,在她身上遊走剝皮的刀尖,似乎將她的心也割成了一片片。當初她是有多蠢,才會為了他傾盡整個苗疆之力,才會為了他,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之事,讓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就算沒有來生,她便是化成厲鬼,也定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隨着身上皮膚越來越少,她早該失去的意識也越來越渙散。她的眼睛就連夜空中用昊兒的人皮做成的燈籠都已經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