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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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沒再反駁自己,裴顏朝前湊近了些:“我知道憑您的身份姿儀,不愁家世顯赫的娘子替您前仆後繼,可即使是逢場作戲,也總要挑個自己順心的才是,您說是嗎?”

沈謝輕輕笑了,這一笑好似清風徐來,撒落了一地梨花香。

“既如此,那我又為什麼非你不可呢?”

裴顏一噎,忽然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沈謝見她吃癟,心情似是好了些許:“按你說的,聖人信我,我自然不會令他失望。論身份聖人是君,我是臣;論親緣,我雖比聖人小了些年歲,卻也是聖人叔父,何況我懷王府歷來身負輔佐之責,如今我受詔回京,自然是有足夠的能力立於朝上幫扶君主,既如此,那我又怎會受制於人連我自己的婚事都作不得主?”

裴顏張了張嘴,一時啞口無言。

沈謝笑道:“所以,你現在還覺得你找對了人嗎?”

“……”

這明顯就是拒絕了。

裴顏倒也不是沒想到他會拒絕,但真聽到,心裏頭還是有些不大爽利。

“行吧。”

她點點頭,便逕自起身出了水榭。

沈謝:“……”

今日畢竟人多口雜,雖說此處無人,適度的體面還是得有的。

她是想找沈謝幫忙,但橫豎還有些時間,也不急於眼前,全則必缺,極則必反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可是還是好生氣!

一直站在沈謝邊上的長步沒忍住道:“殿下明知道裴娘子的難處也有意相助,為何還要將人拒了?”

沈謝微微皺眉,蜷起的指節輕輕抵在唇下,看着那道有些氣呼呼的背影,眉間似有一絲困惑。

“明疏同我說,阿顏不太喜歡輕易到手的成功。”

長步撓了撓頭,合著人小娘子走時氣呼呼的模樣還是高興的了?

餘光瞥見自家殿下若有所思的模樣,長步乖乖的噤了聲,開始思忖起今日出門前太妃交代的話。

想着該如何不動聲色的將殿下今日的動靜傳達給裴娘子。

……

沈謝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裏,目光專註的鎖在前方離開的少女身上。

似是走的有些急,和着微風,帶着她腳下的裙角都吹成了一朵悄然盛放的春花。

其實,她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身為國公府的嫡女,裴顏在府中的地位卻和身份迥然不同。

待回了長安,雖有個曾是帝師的外翁,但畢竟天高地遠,這樣的一個娘子,除了不受重視,身後也沒助力外,身份和明面上卻都挑不出錯,最重要的是還好拿捏。

可偏偏這娘子是裴顏,若真那般甘願被人拿捏,也不會來找上自己。

何況,也確實是順他心意。

想到這兒,沈謝壓着的嘴角驀地漾開一彎清清淺淺的笑。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於□□中,這才收回視線。

他手下點了點桌面,同長步吩咐道:“近來讓人盯着點裴曹兩家,我看曹和這日子怕是過的□□逸了些。”

長步應聲點頭。

*

裴顏回到園中的時候,每一株花樹下,崔朗都已讓人置了一張食案。

上頭的點心精巧雅緻,間或飄下幾片花瓣綴於其上,光是瞧着便讓人食指大動。

年輕的郎君和娘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詩酒琴棋,高談轉清,似要醉在春風裏一樣。

她在沈謝那兒碰了壁,本想同崔朗罵一罵的,結果問了人才知道崔朗正在花林里同人投壺博弈。

裴顏趕巧有些餓了,乾脆揀了一處花開且靜的食案處走去。

尚未到跟前,就聽見幾個娘子帶笑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娘子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聲音高的清晰可聞。

“這話可就錯了,要說孟浪誰能比的過季府那位啊,你們是不知道,方才我見她都不用人領着,這崔府裏頭走的比在季府還熟。”

“何止是崔府,”另一個娘子跟着戲笑道:“人家懷王府的路也可熟着呢,這平日裏都這般明晃晃的,指不定咱們瞧不見的地方啊得孟浪成什麼樣呢!”

說完,幾個娘子立時鬨笑成一團。

裴顏看過去,顯然那邊還沒注意到她。

添雪氣的小臉通紅:“小娘子你還攔着我,你聽聽她們都說的什麼話!”

裴顏伸手將她扯回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再聽聽。”

不一會兒,率先說話的那娘子意有所指道:“挽霜,也就是你不爭不搶,我聽說前些日子你阿耶送去懷王府的畫像也被太妃給退了回來,你若是再這般,說不准她就要來同你搶喜歡的郎君了。”

被喚作挽霜的娘子,是吳州刺史鄭易的女兒。

鄭挽霜聽言臉微微泛白,站在幾個娘子中間,秀眉輕輕皺起:“湘靈,阿顏幼年在平康坊長大也非她所願,因此性子……活潑些,也是可以理解的,阿顏畢竟救過我,你們莫要這樣說。”

“我就說——”孟湘靈錯愕的睜大了眼,“我阿娘同我說時我還不大信,想不到竟還是真的,那種地方長大的,怪不得成天同郎君們廝混一處,可不是孟浪。”

裴顏側頭聽了半天,總算是聽出了些名堂。

她出身長安裴國公府,外翁又曾是帝師,在長安城中身份算得上是十分好了。

只是因她阿娘去的早,自打她有記憶以來便已經住在了平康坊的宅院裏。

待她漸漸知事一些,便從周圍人的閑言碎語中方才得知,這宅子是原先張氏被裴林訓安置在府外的宅子。

那時候季南山已辭官歸隱,對她的處境一概不知,她凡事只能靠自己,雖是苦了些,倒也少了些拘束。

裴顏時常會自己偷跑出去,可畢竟是長安城有名的北里名街,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起初也被人欺負過,好在小娘子長得討喜人也算機靈。

如今想來,但凡她阿耶對自己有一丁點兒的父女情誼,便也不會對姨娘聽之任之,在季南山甫一離開長安,便命人將她送到了這兒。

一個從小流連在北里的貴女,哪兒還有什麼驕矜可言?

到時候不但落不得一個好名聲,還能讓裴瑤處處壓上一頭。

只是,礙於季南山的緣故,這麼些年裴林訓雖有心扶姨娘上位,但終歸還是忍住了。

裴顏不由抬眸又朝那邊身似蒲柳的娘子多看了兩眼。

細細想來,她同鄭挽霜也當算是交好過的。

那時候鄭挽霜性子比現在還要柔弱一些,時常獨處一處,不喜與人往來。

世家貴女又大多驕矜,你若不同她們划作一處,便又顯得你另類,反倒容易受人欺負。

裴顏年幼的時候便時常仗着自己身後有季、沈、崔三府撐着,倒是無所畏懼,替鄭挽霜抱打了些許不平。

但就在昨年發生了件事。

彼時鄭刺史生辰,她同其他娘子皆被安排在了府中花院裏,納涼閑談之際,忽聞落水之聲,再然後便是一陣驚慌失措。

她循聲看去,就見池邊圍了一圈人。

鄭挽霜在水面胡亂揮打喊着救命,婢女趕忙去前院叫人,裴顏本不想多事,眼見鄭挽霜聲音越來越弱,還是去將人先救了起來。

夏日娘子衣衫輕薄,即使是七月的艷陽天,在水裏那麼一泡,也讓人有些受不了。

鄭挽霜冷的牙關打顫,可如今想想,那時候她的目光里好像是帶了絲意味不明的埋怨的。

再之後,裴顏便聽到了有關自己言行不當之類的傳言,自然再沒哪家娘子願意同她往來,反倒是原本遊離在外的鄭挽霜漸漸同以往欺辱過她的人玩到了一處。

裴顏倒不大在意,眼下兩相結合確是忽然明朗了。

那時候,好像沈謝正巧從月橋上經過。

她伸手點了兩下面頰,原來那時候她是自作多情擋了別人的好事兒啊。

可依沈謝那性子,先不說當時那個情況鄭挽霜能否如願以償,就是那距離,不等沈謝到跟前,鄭挽霜怕是都得沉底了。

既然如此,那她可不可以再無賴一點,乾脆將這事兒也一併算在沈謝頭上?

四捨五入她也算是因他才白擔了這麼個孟浪的名號。

如是一想,心中天秤微微傾斜,原本那點子利用沈謝的心虛頓時蕩然無存。

她理理裙擺,走到鄭挽霜身後拍拍她,笑眯眯道:“鄭娘子,我自問沒做過什麼對不起您的事兒,倒是不知道您這三番兩次的在我背後捅刀子是個什麼意思?”

她這忽然一出聲,倒是讓方才還說的火熱的幾個娘子猝不及防的被嚇的愣了一愣。

尤其先前說的最帶勁兒的娘子,此刻面帶尷尬,笑的都有幾分勉強。

她們本想着就算給正主聽見,她也不敢怎麼著,竟沒想到她就這麼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反倒讓她們不知所措了。

鄭挽霜面色有些難看,隱約還染着幾分難堪。

她天生長相屬於惹人惹人憐的那一卦,光是站着便讓人想護着,她這才微微紅了眼,孟湘靈就站了出來。

她父親是新上任的吳州節度使,膽子也比其他人更大一些。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有說錯了什麼?”本該是理直氣壯的一句話,終歸是說的有些心虛。

裴顏不假思索道:“孟娘子適才說我對崔府的路比在季府還熟,可我記得我從未邀請過您來季府做客,既然如此,您怎知我對崔府的路就比自家還熟了?”

“還是說……”她故意將尾音拖的長長,目光自她面上徘徊了一圈,“您有窺視別人家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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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顏:?拒絕我

謝謝:我不是我沒有都是崔朗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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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她撩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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