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勇士一階
屍體匍匐在地上，動作僵硬地向前蠕動着爬行，身上裹着破爛的布條，隨着爬行的動作身上不斷往下剝落爛肉和蛆蟲。
頭被轉了一百八十度，下巴朝上，腦門朝下，眼眶中一對慘白的眼球望着李茶的方向，嘴裏還發出呃呃的聲音。
“掠骨魔！荒野中的危險之一，屬於九級災厄中最低的一級——狂野級，喜食人腦，能夠控制屍體，屬性為黑暗，弱點為油，低元素抗性……”
李茶的記憶中浮現出這一段。
這是一種在荒野中很常見的災厄種類，只是最低的狂野級，但就算是最低級的災厄，也足以殺死現在的他。
隔着上百米，李茶聞到一股濃烈的腐臭，要不是之前已經將肚子裏的魚肉吐得差不多了，他肯定會再次嘔吐並且被堵住呼吸道憋死。
然而此時的李茶根本無暇顧及惡臭的味道，一具怎麼看都不像活物的死屍，正奮力地爬向自己，從未見過死人的他，第一次正面感受到死亡的巨大驚悚，死人已經足夠可怕，會動的死人更可怕。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爬起來逃走，可身上的毒素尚未失效，廢了半天勁也只動了動手指。
“動，動啊！”
“李茶，你他媽快動啊！”他急的自己罵自己。
“不管你是神仙也好，魔鬼也罷，想想辦法，你不是有什麼印記的力量嗎？給我，快給我！”
片刻后，一個女人的聲音幽幽說道，“與守護靈說話，需要用敬語，向守護靈提要求，需要真誠地祈禱！”
“偉大的，聖潔的，無上的歌天神女，您最忠誠的僕人李茶向您祈禱，賜予我印記的力量，讓我渡過眼前的危機！”
“我剛剛蘇醒，還很虛弱，你自己想想辦法吧！”
“我去！”李茶還是忍不住罵了出來，“那你讓我向你祈禱個毛線呀！”
眼看着掠骨魔越來越近，歌天神女說道，“那把匕首，依然殘留着神聖的力量，能夠威懾黑暗生物！”
“這還像個建議！”他左右搖晃身體，幅度越來越大，終於翻過身，掙扎着爬到之前剖魚的火堆旁撿起了黃金匕首。
握着並不沉重的匕首此時卻好像握着一座山嶽，手不斷顫抖，很難用力。
掠骨魔爬過熄滅的火堆，身上的腐肉將最後一點殘留的火星也熄滅了，伴隨着低沉的叫聲，一隻腐爛的手臂朝着李茶的臉抓來，離得近了看清這怪物的樣子，越發顯得可怖。
冷風吹着它頭上殘留的幾綹頭髮，打在李茶的臉上，充滿惡臭與死亡的氣息，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匕首刺向掠骨魔的手臂。
一人一怪就像兩個癱瘓的病人在打架。
匕首出乎意料的鋒利，就像用燒紅的刀子切黃油，掠骨魔的手一碰到刀刃立刻縮了回去，似乎幾位懼怕匕首，黃金匕首亮起聖潔的白光，照在怪物臉上，發出燒灼般的聲音，它開始凄厲的尖叫起來，試圖向後退躲避匕首的光芒。
李茶咬牙半跪着站起，雙手握住匕首刺進腐屍的胸口。
怪物的叫聲越發刺耳，就見從它五官中流出一股股黑色的液體般細小生物，滴落在地上聚集成一團，快速地向地下滲去，而那具腐爛的屍體漸漸停止的動作，整個散了架。
原來這些黑色細小生物才是掠骨魔的本體！
“掠骨魔弱點是油！”
想到這兒李茶撿起之前裝魚油的陶罐，將裏面的小半罐魚油倒在上面。
液體一般的黑色生物螞蟻一樣紛紛湧入油脂，連之前滲入地下的都再次翻湧上來，爭前恐后往油里鑽，不像是懼怕油脂，反倒像極為嗜好油脂。
黑色生物越來越密集，最終凝聚成一顆黑色的石頭，只有指甲大小，外面裹着一層油脂，這層油脂就像將它們封印在裏面一樣。
“掠骨魔的本源晶核！低等黑暗屬性材料，可用來製作黑暗系物品，或者直接獻祭給黑暗屬性的守護靈，平均價格，十五金龍幣每顆！”
鬼方鐸的記憶中如此描述這顆黑色的晶體。
他按照金龍幣的購買力衡量這顆本源晶核的價值，一枚金龍幣能買一百升麥子，或者一頭成年的野豬，這顆石頭相當於一千五百升小麥，足夠李茶一個人吃幾個月。
“將它獻祭給我！”歌天神女忽然說道。
“這可是我用拚命換來的，值十五枚金龍幣呢！”
“獻祭給我，你將獲得我的護佑之力！”
李茶一想自己在荒野中有錢都沒處花，他也對歌天神女許諾給自己的能力感到十分好奇，他回到神廟，來到祭壇前，按照鬼方鐸那本書籍上記載的方法開始獻祭。
向守護靈獻祭需要三個步驟，首先在圖騰柱前畫出對應守護靈的星盤，然後獻上祭品，最後念出祈禱真言呼喚守護靈。
星盤原本是記載天空星辰位置的，在這裏用來召喚天地間的聖靈，據說聖靈們居住在星辰之中，每一位聖靈都有對應它的星辰，畫出相應的星盤就能獲得聖靈的關注，進而降臨凡界。
每位聖靈的星盤都不同，是獨特而唯一的。
歌天神女在李茶腦海中具象出一個複雜的圖形，首先有一個圓，圓的上面畫一個長方形的符號，象徵容納一切靈體的天空，左邊畫出月亮的符號，象徵精神的力量，右邊畫出一個小圓，象徵著世界，這三者呈等邊三角形分佈，意味着‘精神的力量溝通天空與世界’。
在圓的裏面畫出代表歌天神女靈體的符號，就是他穿越時胸口烙印的那個印記，圓內畫一個等邊三角形，將符號包圍在裏面，象徵束縛的力量。
最後在最外面的畫一個大圓將一切包裹，兩個圓之間要寫下所獻祭的守護靈尊名與特定的真言咒語。
“你的尊名和祈禱真言是什麼？”
歌天神女沉默了片刻，“我的尊名就是歌天神女，至於召喚真言，你就寫……偉大的，神聖的，聖潔的歌天神女，來自遠古的不滅尊神，你是光中之光，靈中之靈，是星辰的牧者，大地的君王……”
“太長了吧……另外我怎麼覺得你是現編的？”
“那就寫‘背負命運的遠古復仇者’吧！”
“果然是現編的……”
他按照腦海中浮現的圖案畫完星盤，將那顆本源晶核放在星盤中間，同時念出歌天神女的尊名和祈禱真言。
一道光芒自星盤中升起，同時本源核心散發出幽暗的光芒，將那道光芒驅散出三尺遠，光芒止步於三尺之外，二者彷彿拉鋸一樣，最終星盤中的白光刺透了本源核心，將其吞噬。
李茶胸口的印記好像流淌的岩漿，燒化的鐵水，不斷發出一陣陣光芒脈動。
他的視線被一陣白光覆蓋，整個世界瞬間變得無比安靜與蒼白，天地山川，荒野河流全部消失不見。
光芒中一個女人的形體走向李茶，她十分高大，一雙腿就有千米長，恍如一座高挑的山峰走了過來。
女人緩緩彎下腰，看着螞蟻一樣渺小的李茶。
李茶這才看清她的面容，這根本不是一張女人的臉，更像是由石頭與樹皮拼湊成的一張面具，她的身體也是由岩石和樹木組成，毛髮是枝葉，還盛開着花朵。
從她眉心長出一條藤蔓，朝着李茶探了過來，與此同時，李茶的心口那個印記也生出根須，與藤蔓交織在一處。
“現在我們真正融為一體了，異世界的勇者，李茶！”
“別說得那麼曖昧，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你的真容，我心裏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一點兒別的想法都沒有。”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年輕人，我剛剛看了一眼你過去的記憶，雖然有很多我不理解的事物，但我知道你喜歡胸大的女人，那只是一副血肉的皮囊，當血肉腐朽，毛髮脫落，白皙的肌膚蛀滿蛆蟲，你還會喜歡嗎？”
“不要偷窺我的記憶呀！”李茶緊忙止住她的話頭。
“現在你是勇士一階的守護靈了？”
歌天神女點點頭，“你已經得到了我的力量加持！”
李茶腦海中浮現一段信息。
守護靈歌天神女，勇士一階，屬性歌天，獲得技能，狂暴，嗜血，植物密語。
狂暴和嗜血是勇士一階守護靈提供的兩種基礎技能，植物密語，看來就是歌天神女所加持的專屬能力了。
狂暴技能是讓自身力量在原來基礎上增強三倍，嗜血則是讓行動速度增強一倍。
專屬能力‘植物密語’，能夠與植物進行交流，獲得一種與植物共情的能力，領會一株植物所表達的思想！
“什麼？植物也有思想？”
“大地之上任何生靈，都有他們自己的思想，甚至一塊石頭都有其意志，只是大多數人類無法領悟罷了。”
此時的李茶還無法領會歌天神女這句話中所蘊含的龐大信息，他對新獲得的能力躍躍欲試，他之前居住的世界最偏遠的一座小島也都被人類探索過無數次，被證實不存在魔法的世界，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不幸。
起碼少了許多趣味。
“你的屬性是歌天？我知道的屬性有地，水，火，風，光明，黑暗，神聖，墮落，虛空，混亂，異化，死亡……歌天算什麼屬性？這不是你的名字嘛！”
歌天神女有些猶豫，“歌天……就是歌天嘍！”
李茶沒再追問，迫不及待地施展剛剛獲得的技能。
“狂暴！”
他皮膚毛孔中釋放一種紅色的氣體，肌肉眨眼間暴漲三倍，鬼方鐸原本的身體就相對孱弱，這也是他從小就不受父親待見的原因之一，和他那幾個人形大猩猩一般的兄弟相比，就像一隻瘦猴。
但此時的他看上去比舊世界頂級的健美冠軍還要壯碩。
“嗜血！”
李茶感到心臟跳動明顯變快，身上的血管也綳了起來，彷彿被打了腎上腺素，周圍的風吹草動就變得緩慢，縱身一躍跳出三米遠，十米高的懸崖眨眼間就是一個來回。
難怪荒野上各家族會流放沒有覺醒真言印的族人，有守護靈加持和沒有守護靈簡直天壤之別。
狂暴和嗜血兩項能力雖然實用，但也不是什麼代價都沒有，施展這兩種能力需要耗費大量儲備能量，簡而言之就是特別容易餓，李茶才堅持了不到五分鐘，便覺得飢腸轆轆，本就不多的脂肪又燃燒了不少。
他一時興奮過頭，差點兒昏死過去，緊忙嚼了兩塊風乾肉。
休息了一會兒，李茶又審視歌天神女賦予的專屬能力，植物密語。
他找到一棵荒草，試圖用能力解讀它此時的思想。
手輕輕拂過草葉，一種空洞茫然的感覺湧上心頭，也許這就是一株普普通通的荒草心中所想，茫然，空洞……
這時他腦海中想起歌天神女的聲音。
“這是一株枯草，死了的草就跟死了的人一樣，有什麼思想！”
“呃……”李茶輕咳了一聲，用短矛在地上挖了半天，找出一條植物的根莖，大如蘿蔔，看上去水靈靈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你能吃嗎？”他用植物密語能力問道。
片刻后，李茶聽到一個細細的聲音。
“我能吃嗎？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
“地鼠會用它的獠牙掘開地面，啃食我的同類，因為我們的存在，讓這些可惡的竊賊從遠古冰河時代一直活到現在。”
“有時在荒野中迷路的旅人，在瀕臨渴死餓死的時候，也會食用我們，但他們大多死在了五步之內。”
“我能吃嗎？是的，我能吃又不能吃，我能被地鼠吃，但不能被人類吃，你這個問題本身就不嚴謹，你要問的是哪一種呢？”
李茶一把將根莖扭斷，“娘的，一根毒蘿蔔也話癆！”
不過這個‘植物密語’的能力倒是非常實用，太適合種田了，有了這個能力，李茶決定就在這裏建一座營地，能夠穩定生活，再考慮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