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長老的請求
天色漸亮，藍月緩緩墜入西方，朝陽在東方露出一道金色的光環。
李茶輕輕將手臂抽出，沒有驚動熟睡的少女，神廟外母狼警覺地站了起來，對着空氣不斷嗅着鼻子，跑進野地中跳來跳去，不住嚎叫，隨後傳來小孩子的哭聲。
李茶追上去，見荒草間趴着一人，翻過身一看不由大為意外，“鐵弓莉！”
他的乾兒子鐵弓丸靠在母親身邊，被母狼嚇哭了。
李茶緊忙將母子二人帶回神廟，歌天陽聽到聲音從被窩裏爬起，睡眼惺忪地看見李茶背着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爬了上來。
“鐵弓莉？她怎麼了？”
“不知道！”
鐵弓丸小臉被凍得通紅，鼻子粘在臉上，抽噎着說道，“瑩姐姐瘋了，殺了好多人，媽媽帶着我跑了出來……”
“瑩姐姐……鐵弓瑩？她瘋了？”李茶心想鐵弓瑩那樣伶仃瘦小的小姑娘，就算瘋了能有多大殺傷力。
他給鐵弓莉灌了些熱水，鐵弓莉主要是跑的太急，又嗆了風，焦急加上慌亂一時間暈了過來，讓歌天陽給她搓前胸錘後背，緩過這口氣，不一會兒便醒了過來，看到李茶和歌天陽，臉上的驚惶才平息下去。
“發生什麼事了？”
“鐵弓瑩覺醒失敗，被皮紙屍傀附身，殺了不少族人，大長老讓我帶着孩子逃出來找你……”想起慘死的父親，她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
“皮紙屍傀……”李茶想起了東邊峽谷地穴中的那一隻，“難道是那一隻？它怎麼跑出來了！”
鐵弓莉抽泣了兩聲，抓住李茶的手懇求說道，“歌天族長大人，求求你去鐵弓城救下我的族人吧，大長老他們還在那裏，還有很多孩子……”
歌天陽皺眉道，“太晚了，過去一夜，他們早就被皮紙屍傀殺死，他去了也於事無補。”
“還有機會的，或許又熱藏了起來，哪怕救下一人……”
“不行！”歌天陽斷然拒絕，“皮紙屍傀是荒獸級災厄，我們歌天氏只是勇士一階的家族，我不會讓我的男人去送死。”
鐵弓莉愕然看着她，這個曾經的同族，如今已經儼然另一個家族的人，對自己曾經親族竟沒有一點憐憫。
李茶想了片刻，“我得去！”
歌天陽瞪大眼睛看着他，“多危險呀……”
“不光為了救人，皮紙屍傀是荒獸級災厄，它的災厄核心對歌天神女升階至關重要，不能讓它就這麼跑了！你留下陪他們，我去看看！”
少女眉頭鎖在一起，顯然十分不情願，瞥了鐵弓莉一眼，心中有些不滿她的到來。
李茶揉了下少女綳起來的臉蛋，心中卻還有一個猜測，這件事恐怕與她姐姐鐵弓月有干係。
如果是鐵弓月做了這件事，自己該如何取捨？
他背起大角弓，挎上箭囊，裏面有十支魚牙毒箭，十支狼牙錐頭箭，五支荊棘刺輕箭，還有五支石頭磨成的重箭，將血怒長矛用皮繩綁在身後，騎上母狼朝着鐵弓城方向疾馳而去。
神廟門口，歌天陽目送李茶的背影遠去，眉宇間有一抹擔憂之色，身後鐵弓丸吃着扼喉藤蘿果乾說道，“媽媽，這個好甜。”
她回頭看了眼母子二人，見鐵弓莉目光空洞，狀若失神。
“你覺醒真言印了？”她低聲問道。
歌天陽點頭道，“青銅級真言印！我已經正式成為歌天氏族人，以後不要叫我鐵弓陽了。”
鐵弓莉苦笑一聲，“你是個幸運的女人！而我……就在昨晚我跑到一半時，真言印的力量消失了，恐怕我們的守護圖騰柱已經被毀掉，守護靈也已經消散，現在我成了神憎之人。”
“族長一直想要擴充歌天氏，畢竟我們現在只有兩個人，如果大河瓏已經消散，你可以加入我們歌天氏！”
“歌天氏的守護靈願意收留我嗎？”鐵弓莉驚訝說道。
歌天陽微微一笑，“我通過觀察得出，歌天神女大人與族長之間有一種很微妙的關係，他們之間的距離遠比你們跟大河瓏之間的距離更近。”
李茶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鐵弓城，臨近中午，寨門緊閉，哨塔上也空無一人，城牆上沒有守衛，李茶心中不禁有些黯然，恐怕鐵弓氏的人都已經遇害了。
他手執血怒長矛來到門口，用力推了一下沒推開，用矛尖敲擊寨門，大聲喊道，“我是歌天鐸，有人在嗎？”
敲了好幾下，裏面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沉重的寨門從裏面緩緩推開一條縫，探出一張驚惶的臉，看到李茶后露出驚喜的神色，回頭對其他人說道，“真的是歌天族長！”
見還有人活着，李茶也鬆了口氣，跟着鐵弓海進入城寨。
四個年輕人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勁兒將寨門合攏，李茶猜測到恐怕鐵弓氏的守護靈已經消散，這些人失去了力量，連關上寨門都顯得吃力，他伸手幫着將寨門合攏。
“丹族長大人呢？”
鐵弓海愁眉苦臉，長嘆了口氣，“在祭祀廣場！”
來到廣場，李茶才看到鐵弓丹，他和其他死難者一起放在地上，頭用草繩捆着，免得裂成六瓣，地上一共擺着將近三十具屍體，屍體大多不完整，還有些女人孩子在一旁哭泣。
無角牛鐵弓斷折了條胳膊，靠着圖騰柱癱坐在地上，斷臂也沒有處理，就那麼耷拉着，看到李茶他咧嘴一笑，絲毫看不出半點兒難過。
“嘿嘿，你來晚了，昨天晚上可熱鬧了！”他還是一副渾人本性。
李茶在他斷臂上踢了一腳，疼得鐵弓斷殺豬一樣叫了起來，李茶哼了一聲，撿起一根短矛用力折斷當做夾板，用皮繩綁在他折斷的胳膊上。
“大長老呢？”
他朝族長長屋努了努嘴。
李茶來到族長長屋，聽到一陣低低的啜泣聲，有幾個受傷的族人躺在裏面休息，被撕掉麵皮的鐵弓藍也在，她之前驚懼之下一頭撞在圖騰柱上昏死過去，反倒躲過一劫，只是還在昏迷當中。
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臉，李茶皺起眉頭，心想就算她能活下來，看到自己變成這個樣子，恐怕也會生不如死，而且失去了守護靈的力量加持，光是傷口感染就足以致命。
大長老躺在獸皮上，身邊跪坐着幾個中年婦女，一個個愁雲慘淡，眼睛紅腫，老人氣息微弱，顯然已經行將就木，才半個月不到，那個慈祥睿智的老人就變成這副模樣，李茶心中感到有些難受。
看到李茶，她眼睛綻放了幾分光彩，“歌天族長，你來了！”
“您還好吧？”
她苦笑了一聲，“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在這個世界上沒什麼可留戀的，唯一遺憾的是不能跟祖先一樣投入守護靈的懷抱。”
“但想來想去，這都是我應得的報應，人到了將死之時，才會想起這一生所做過的所有好事，壞事……”
“這麼多年來，作為鐵弓氏的大長老，我放逐過許多年輕的孩子，他們都跟你一樣年輕，開朗，善良，但依然被我剝奪了姓氏，趕到荒野中去，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這不是您的錯！”李茶安慰道。
大長老搖搖頭，“守護靈不會有錯，荒野中世代傳承的規矩不會錯，所以這些作孽，只能由我來償還……這些都不重要了……”
李茶心想，守護靈也不全是善良公正的，世代傳承的規矩也需要變革，或許我的穿越，就是帶着某些使命而來。
他握住老人的手，“您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你肯冒風險來這裏，已經讓我無比感激了，我多麼希望你是鐵弓氏的族人！”她握緊李茶的手，“我只有一個請求，鐵弓氏的守護靈大河瓏已經被邪靈殺死了，我的族人失去了守護靈的力量，他們是無法在荒野中生存下去的。”
“我請求你，歌天氏的族長大人，能夠收留他們，讓他們成為歌天氏的一員，分享一點點歌天神女的光輝，擁有在這個野蠻的世界活下去的可能……”
李茶當即點頭道，“我答應你的請求，只是同盟家族應該做的，他們從此將以歌天為姓，得到歌天神女的護佑。”
大長老長出了口氣，然後欣慰地合上眼，漸漸停止了呼吸。
李茶將老人的手放到她胸前，低頭默哀了片刻，走出了族長長屋。
二長老鐵弓枝和大鬍子長老鐵弓魁守候在門口，看見李茶都露出沉重的嘆息，鐵弓枝試探着問道，“大長老她……”
“老人家已經故去了！”
大鬍子長老聞言大驚，鼻涕眼淚同時流了出來，邊哭便跑進長屋。
“姐姐！”
二長老看着李茶問道，“她有什麼事情請求你幫忙嗎？”
“她讓我收留鐵弓氏的族人，我答應了，丹族長和大長老都不在了，現在你是鐵弓氏最年長之人，麻煩你召集族人，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加入歌天氏。”
鐵弓枝嘆道，“我們失去了守護靈，能夠得到另一位守護靈的護佑，是無比幸運的事，他們不會不同意的。”
李茶點點頭，“到底是誰殺死了你們的守護靈？”
二長老露出複雜的神情，“是一個四年前覺醒失敗的族人，成為了邪神的信徒，帶着一個散發著屍臭味的男人回來複仇！那隻皮紙屍傀就是那個男人的寵物！”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們沒殺了你們？”
鐵弓枝咬牙道，“她希望我們也體會一下失去力量在荒野中自生自滅的痛苦！”
李茶心中漸漸有了判斷，“那個族人叫什麼名字？”
“她叫鐵弓月！”
果然……李茶叫來母狼莉莉騎了上去，對鐵弓枝說道，“你們在這兒等我兩天！”
“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去追他們！”
二長老一把拉住莉莉的韁繩，“不可，那兩個人都有相當於勇士二階的實力，你去了就是送死！”
李茶笑道，“我不做沒把握的事，要是殺不了他們我會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