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立嗣

可樂平剛起身，還沒邁出腳，就被人從圈着跌進了喜被。

“喂，葉曉，你放開我，快放開呀。”

可醉酒的葉曉卻格外不好商量，根本沒聽她的話，反倒抬手拂落了幔帳。

紅燭剪影，喜帳內，夜色正長。

公主大婚後，要忙的事業很多，不過葉曉父母皆不在了，這給長輩請安一事便省去了。不過跟民間嫁女兒一樣，在婚後不久，小夫妻還是要回門的。

樂平回宮探望父母后，便被祁墨蕭留下，按照之前說的，每月在原先的寢宮住上時十日。至於葉曉，則被皇帝陛下無情地趕回自己府上，孤枕獨眠。

在成婚第三個月的時候，樂平被查出懷有身孕。

祁墨蕭和雲逐月在得知消息后，都很歡喜。不過作為孩子爹，倒霉的葉曉卻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這還是碰見一個太醫，人家正好向他恭賀要升做爹爹的事，他才曉得公主已經懷了身孕。

無他，那段時間恰好在樂平每月回宮住十日期間，所以孩子親爹消息就滯后了。

得知此事的葉曉立刻奔去樂平寢宮，抱着她轉了好幾圈。

樂平手圈着他脖子，咯咯地笑着，等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榻上坐下，她牽着他的手，放在她柔軟的腹上。

她還沒有顯懷，就算手放在上面，也感覺不到什麼。

可葉曉卻興奮到難以言喻，多麼神奇，他們即將有自己的孩子，和她，也和他骨血相連的孩子，是彼此生命的延續，永遠也切不斷的牽連。

他低下身，額頭貼着她的額頭：“樂平，謝謝你。”

樂平哼了聲，“謝什麼，那我是不是也要謝謝你做爹了？”

他笑：“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他比誰都更珍惜這份溫暖。

樂平忽地沉靜下來，眼神無比認真地注視着他：“葉曉，我們會有不止有這一個孩子，以後家裏會熱熱鬧鬧的。”她希望能彌補他前半生的冷清，她和孩子們會一直陪着他。

葉曉眼神柔了下來，明顯動了情，微微貼近唇，想吻她。

可就在這時候，不合時宜的咳嗽聲響起。

兩人回頭一看，帝后正站在珠簾旁，看着他們。皇後娘娘面上帶着笑，可皇帝陛下的臉色卻要臭得多，不悅道：“樂平剛懷不久，你要注意點。”

葉曉耳根微微泛紅，俊朗的眉眼有些窘迫：“是，陛下。”

皇后勸道：“行了陛下，孩子們感情好是好事，用不着這麼嚴肅。”

可平常這位對妻子百依百順的帝王，此刻卻沒有順着妻子的話說，反而轉了話題道：“月兒，你陪樂平說會兒話，我找葉曉有事。”

這話一出，樂平頭一個反對，“父皇，你不要總欺負葉曉嘛。”

祁墨蕭立刻板起臉：“我找他是為了國事，你這丫頭，有了夫君就不要爹了是不是。”

葉曉趕忙道：“樂平，那我先隨陛下出去。”見樂平仍有些不舍，又細心地補了句，“放心，我很快就回來的。”

這對翁婿便一前一後地出了寢宮。

廊下，祁墨蕭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他道：“朕和皇后沒有男嗣，這皇位傳承一事，到底有些令朕頭疼。”

葉曉隱隱猜到陛下的想法，心裏湧起莫大的不安，立刻道：“陛下正當盛年，和娘娘定能誕下小皇子。”

可祁墨蕭卻道：“月兒已經給朕生了兩個女兒，若只是為了生個兒子，就讓她繼續懷孕生產，實在危險了些。”

他們的外孫都快有了，月兒的身子也不如往年健朗，祁墨蕭不願因子嗣一事，讓她再度懷胎。

他道：“月兒是朕的女兒，她的孩子，也流着朕的骨血，若為男子，可以繼承朕的位置，你可明白？”

葉曉大驚，立刻急呼：“陛下不可！”

歷朝歷代還未曾有過公主之子即位的前例，他可以預想到，要是陛下真準備這麼干，要承受多少壓力。

“請陛下收回成命。”葉曉叩首請命。

可祁墨蕭卻道：“朕知道，你想勸朕，實在不行的話，從旁系中挑幾個優秀的培養，往後擇優立為太子。”

這種過繼的事，在皇家也是有過的。

然而祁墨蕭卻不願意將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給外人，他若能做到如此不在乎，當初也不會去費盡心思奪位了，直接讓給他的其他兄弟即位不更省事？

祁墨蕭告訴了葉曉自己真實的想法：“其實若不是樂平的性子不適合，朕倒有意將她作為皇太女培養。”

葉曉目瞪口呆，久久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女皇帝，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陛下的想法還真是令人震驚。

祁墨蕭瞥了眼他的表情，冷嗤道：“怎麼，覺得朕的想法太匪夷所思？這古往今來，破天荒的事總要有人做頭一遭，若樂平有權謀的野心，朕自然會替她掃平一切登位的障礙。”

殺一批迂腐的臣子以儆效尤，再另外提拔一批寒門學子做天子純臣，擇良臣以輔佐，女皇帝倒也並非不可行。

只是樂平的性子不適合複雜殘忍的政斗，他也不希望女兒過得那麼辛苦，這才另轉了念頭，寄望於未出世的外孫。

若是個男孩，正好立為儲君培養，又有葉家做依靠，將來想穩住朝局，並不是難事。

這個想法，是祁墨蕭深思熟慮的結果，並非一時興起，他之所以這麼早就告訴葉曉，無非是讓他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作為未來儲君的親爹，他要做的事只多不少。

“葉曉，朕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基於尊重，提前告知你一聲。你心裏有數就行。”

話到這一步，葉曉還能怎麼說，只能拱手艱難答：“臣曉得了。”

祁墨蕭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也別一副趕鴨子上架的表情，做未來太子的爹，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葉曉吶，你得努力。”

這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可葉曉卻能領悟皇帝的意思。

在儲君未長成之前，他這個做父親的，必須在他前頭遮風擋雨，處理那些不見刀光血影的複雜鬥爭。

葉曉心裏壓力極大，但還不是不得不硬着頭皮應下：“臣儘力而為。”

祁墨蕭聞言，神色這才舒緩了些，對他說：“這件事，你暫時別對樂平說，她眼下懷了孩子，情緒不宜起伏過大，至少等生下孩子后，再慢慢告訴她這件事。”

其實這話即便皇帝不提，葉曉也不會魯莽將消息告訴樂平。

他們倆性格很不一樣，但在某一點上卻是共同的，希望把樂平庇護在安全的地方，不用面對外頭的鬥爭。

關係王朝命運的一個重大決定，就在這個微風拂面的午後被決定下來。

八個月後，樂平生下一個兒子。

是個很健康的小傢伙，葉曉顧不得產婆的阻撓，衝進去撫摸剛生產過的妻子臉龐，哽咽道：“樂平，辛苦你了。”

樂平的力氣已經在漫長的生產中消耗得差不多，髮絲被汗水濡濕，貼在額角，可她面上卻是笑的，低低的氣音說：“不辛苦，葉曉，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旁的嬤嬤喜慶地把孩子抱給他們看：“小公子很健康。”

那孩子眼睛還沒睜開，小小的貓兒似的一團，可樂平的目光卻那麼柔軟充滿了母親的憐愛。

葉曉看着孩子，激動自不用說，可轉而想起陛下之前的話，又不免感到壓力很大，這個孩子，將來會有輝煌的命運，卻也有承受相應的重壓。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孩子的避風傘，但是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做到。

他目光從孩子身上，轉移到妻子面上，像許諾：“樂平，我會保護好你和孩子的。”

樂平望着他，唇邊緩緩露出笑，隨後累極了，沉沉睡去。

小傢伙在出生第三天，得到了皇帝的賜名。

向陽，祁向陽。

其實知道孩子姓“祁”的時候，葉曉已經一點也不驚訝了，既然陛下決意讓這孩子繼承大統，自然不能讓江山改了姓。

不過不了解情況的樂平卻對此覺得很奇怪，“父皇幹嘛要讓孩子姓祁？”這一點實在太不尋常了。

葉曉只是寬慰妻子：“沒事，這說明陛下對孩子的看重。”

然而就在孩子滿周歲的時候，樂平到底還是知道了這賜姓為“祁”的原因，因為父皇當著眾臣的面，宣佈要立向陽做太子。

連樂平這個做娘的都吃了一驚，更別提那些大臣們，不少人臉都綠了。

當下就有人跪地請命，說立外孫為皇嗣於禮法不合，霎時間跪倒了一片老。

祁墨蕭不慌不忙，冷着臉給出了第二個選項，要麼立向陽為皇太子，要麼讓樂安做皇太女。

這話一出，滿座皆寂。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眼，這兩個選項他們都不想選。

可誰敢跟這位鐵血手腕的帝王硬頂？跟女皇帝比起來，外孫為儲君都似乎沒那麼難接受了。

不得不說，祁墨蕭對這群臣子的心理把握得極好，知道怎麼可以輕鬆讓他們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