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羽化
戰場設在大荒,三千和雲闕並肩作戰,邪靈王天街茹瑰應戰隊。
只見三千,盛裝出場。上穿兩重心字無袖金片羅衣,下露琉金色銀白滾邊魚尾。鴉色雲鬢梳起雙刀髻,瑩白額頭安金華勝;天鵝脖頸佩着刻貔貅回紋璇璣玉平安扣,蝶翅鎖骨烙印嫣紅孽鏡梅花骨朵;細白耳垂懸挂玲瓏塔流蘇細長墜,青蔥玉筍戴上東皇鍾鈴鐺金釧子。輕雲蔽月,遮不住皎白玉潔;迴風流雪,飄不散滿身清貴。六界第一光華美人,如璀璨星輝,不負盛名。
茹瑰不是那種妒忌別人美貌的無腦女人,暗自驚嘆又惋惜。
至於雲闕,依舊是華麗麗的風格。玲瓏草頭蟲銀簪束髮,一襲暗紫金綉鳳穿牡丹紋對襟掐絲羅袍,耳戴琉璃鑲珠垂璫,腰系白玉透雕香囊,腳穿金穗尖勾皮靴。小山眉朦朧,桃花眼迷離,朱唇點櫻桃,玉手枕涼月。尤其一顆妖嬈淚痣,將六界的慵懶風情佔據九分,與匍匐在肩膀上成雙入對的暗紫地獄蝴蝶花映襯,為三千絕美得斷腸。
“本王比較喜歡觀賞勞燕分飛的悲劇。”茹瑰笑道。
一襲滾雪曳地玫瑰綉長裙,外罩四合如意累珠披肩,淡娥眉,單眼皮,蒼白的臉色透着不正常的血紅,依然是楚楚動人。
話音剛落,三千站在雲闕前面,拈起森羅萬象之木系法術。
此刻,那蝶翅鎖骨所烙印的嫣紅孽鏡梅花骨朵全然綻放,流瀉出兩道銀白鏡光,猶如仙袂飄飄。
森羅萬象的真諦在於象字,具象、意象、抽象。
第一步具象化,召喚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這七顆璀璨星光。通過具象化,三千照舊窺探茹瑰的意識。奈何,茹瑰練就一身無形體態,多次試探,失敗告終。
第二步意象化,三千強行植入修改過後的回憶,創造幻境雛形。
她以為,茹瑰曾經是在乎過初戀招瑤的。
蟠桃宴上初次相遇,少年招瑤白衣飄逸,玉搔頭束髮,故作憂愁的眉頭泄露出迢迢春水,努力抿起的嘴角不經意間輕揚起傾城笑意。還有,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的沐浴過後的皂角清香,有些澀澀。
“八哥哥哪有這樣的魅力。”雲闕嘟囔道,竟是吃醋了。
三千見狀,撫了撫額頭,拿這個幼稚鬼一點也沒辦法。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茹瑰低聲吟唱《雨霖鈴》,壓抑着哀怨情緒。
第三步抽象化,無中生有,有中生無,幻境即真實,真實即幻境。
茹瑰想要招瑤,她三千可以給,也可以不給。例如,茹瑰成親,戴着紅斗笠,新郎便是招瑤;摘掉紅斗笠,新郎換作他人。在虛與實之間,不斷地製造希望,然後將希望生生地毀滅掉,帶來百倍千倍萬倍的絕望。這種戰術,何止誅心,簡直逼迫對方主動魂飛魄散。
可惜,茹瑰已經不愛招瑤,活得很淡漠很淡漠。
“三千姑娘,你也不過如此。”茹瑰冷嗤一聲。
語罷,茹瑰拈起鏡花水月之水系法術。
鏡里花,是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桃花,是沾衣欲濕杏花雨的杏花,是梨花一枝春帶雨的梨花……佔據六界的絕美,輕靈、明媚、多變。水中月,是彎彎弦月,是瑤台半月,是玉盤滿月,承載六界的相思,惆悵、無奈、憧憬。
鏡花水月,將美麗和強大相互結合,發揮到極致。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瞧見鏡花水月之水系法術,無不想起一首《春江花月夜》。
鏡花水月不必拆分開來。水波不興成鏡面,照花,花開半夏;水光浮動破雲影,攬月,月落西窗。
鏡花水月的真諦在於虛幻,即不可捉摸。
雲闕對於三千,有三念。一念弱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一念崑崙,昆崙山上有璇璣玉、貪吃草、女兒池、建木。一念虛無,虛無之境,誰也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地方。
三千對於雲闕,永遠的贏家。三千拋棄過他第一次,他就愛上三千第二次。所有受過的傷害,化作心頭雪,以為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最終逐漸融化。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三千還會拋棄他第二次,他大概怨恨千年萬年,然後繼續愛着。
霎時,楊柳風拂面,杏花雨傾斜,白浮雲蒼狗。
雲闕迷迷茫茫地看着三千,嘴裏嘟囔了一句“八哥哥哪有這樣的魅力”。卧槽,時空似乎倒流了!雲闕頓時清醒,第一時間緊緊的牽起三千的玉蔥素手,尋找安全感。
三千暗自捏了捏雲闕掌心的軟肉,梨渦旋轉,眉目彎彎。
“上古訣術斗轉星移,反噬後果極其嚴重。”茹瑰笑道。
爾後,茹瑰刻意放緩進攻速度,提高防守程度。她倒是想看一看,三千的上古訣術斗轉星移,可以將時光倒流多麼遙遠的距離。
日月星辰,何其燦爛,卻要遵守規矩,從天邊升起又降落。
六界之中,敏感於時間的多半是凡人,弱小而平凡。
“滴水能把石穿透,萬事功到自然成。”茹瑰忽而嬌柔一笑,現出白玫瑰真身,居然拈起水滴石穿之水系法術。
恰巧,這水滴石穿之水系法術,與上古訣術斗轉星移,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法術和訣術的精妙,就在於觸類旁通。
剎那間,香霧瀰漫,環繞在雲闕的四周,揮之不散。
三千驚呼一聲不好,先後拈起見血封喉之金系法術、萬箭穿心之金系法術、點石成金之金系法術,靈力愈發霸道,招招走於偏鋒。
“三千,沒事的,我能夠應付。”雲闕傻傻地笑道。
此後,他抱着腦袋,跪在地上,承受巨大的邪力衝擊,不敢發出一句充滿痛苦的呼聲。這邪力衝擊包含着邪靈王天街茹瑰的邪力、邪靈王煉獄窅娘的邪力、邪靈王斷崖瓜娃的邪力、邪靈王幽棲長庚的邪力、嘉敏聖姑的邪力。他明白了,所謂的永生就是,只要有一個邪靈存活,便有機會復活一切。
“雲闕,對不起……”三千再度拈起上古訣術斗轉星移。
她願意以畢生靈力為代價,將時光推移到茹瑰拈起水滴石穿之水系法術的時刻。接着,她大吐鮮血,顫顫巍巍,執意拈起移花接木之木系法術,以命換命,達到去邪化的目標。
“雲闕,雲闕……”三千欲言又止,最後羽化。
那冷冽而不寒涼的素心梅香,一點點地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