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問、詭計

盤問、詭計

馮淵離了別院,先是去各個鋪子裏轉了一圈,至晚飯間才回了馮府。才剛入府門,便見那曹福家的前來找他,道:“大少爺,你可回來了,夫人差人到處找你呢。”

馮淵也未說什麼,當下跟着她去了。

這夫人便是馮淵的母親,今年四十有三,是個一心向佛的。平日裏因外面的事情都有馮淵做主,也不甚操心,原本日子也應清閑快活,偏偏她這兒子是個好男風的,長到十八歲也不肯討一門親事,叫她好生着急。

然今兒找他原與這個不相干,只因早上好端端收到一封帖子,卻是金陵薛家太太遣人送來的,邀她過兩日去薛府聽戲。馮家與薛家一向素無往來,馮母因覺着不對,偏馮淵又不在府中,只好拿了一個下人拷問,才知道馮淵為買一個姑娘當街打了薛家公子,心下大急,這才慌忙遣曹福家的找他過來好問清楚。

馮淵心裏約莫猜到是為了什麼,臉上卻未動聲色。進了門,先請了安,又落了座,才裝模做樣問一句,“不知母親這般着急叫兒子過來,所為何事?”

“你如今果真是大了,竟絲毫不把我這當娘的放在心上了。”馮母嗔他一眼,在座上念道。

馮淵苦笑:“母親說的這是哪裏話。兒子就算長得再大,到了母親跟前也只是無知稚子。定是兒子哪裏有了錯處,惹母親不快了。但憑母親指出來,兒子一定改正!”

“少拿些好話哄我罷!”馮母聞言,嘴上雖不饒,心裏卻已軟了許多,只從小几上撿起將那貼兒丟到他手裏,“我竟不知如今你這般有出息了,竟瞞了我當街鬥毆,打了人家薛家大公子。”

馮淵將那貼看了一看,臉色一下沉了,冷笑道:“呵呵。我本欲就此丟開手,卻不想他們竟陰魂不散,居然還找上門兒了!”

馮母見他神情不似平日,隱隱覺得不好,忙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娘也知道你一向是個懂事的,為何好端端的會去招惹那薛家公子呢?”

馮淵想了一想,只往地上一跪,徐徐道:“母親,這事兒恕兒子不孝,竟是個說不清的。只是我自有我的緣由,若您還肯認我這個兒子,就請您交予兒子處理,莫要多問了。”

因馮淵自小便是個有神通的,又在外學了好些本事,自他父親去世后,馮母早拿他當作自己主心骨,以前又從未見他說過這般狠話的,當下唬得連連點頭,道:“兒啊,你莫要生氣,這事兒娘親不管就是了。”

又道:“只是這帖子,要如何是好?”

“母親心中要有兒子,便決不許與那薛家的人來往。”殺身之恨豈是能忘的?

馮淵說著,憤憤將那貼子撕了,扔在一旁,暗暗握拳強忍住恨意,朝馮母道,“以後但凡是那薛家的東西,再不可入我馮家門一步。母親可明白兒子的意思么?”

他說得這般狠絕,雖馮母不知馮淵何時與那薛家有過嫌隙,但只憑他的語氣神態,也看出了不尋常。

只見她慢慢從座上起身,上前將馮淵從地上扶了起來,道:“放心吧,娘懂了。以前我們馮家與那薛家就毫無干係,從今以後也不會有半分瓜葛。”

馮淵這才放了心,起身向馮母深深作揖,道:“多謝母親。”

然除了薛家這樁事兒,馮母心裏更挂念的還是別的,因此又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你也莫要謝得太早。我還有一事沒有審問你呢?”

馮淵自是心知肚明,卻佯裝不知:“何事?”

“還不招,討娘的打呢!”馮母瞪他一眼,道,“你與那薛家公子爭鬥,不就是為買一個姑娘嗎?如今既得了,你為何又將她藏在別處,當真把你娘親當個眼瞎的?”

馮淵笑道:“娘親錯怪兒子了。那日兒子的確買了個姑娘,本想着帶回府給母親看看,偏不巧那姑娘這幾日身體抱恙,不好見人,兒子只得先將她安置在東郊別院,等她身子大好了再接回來。”

馮母聽他如此說,心下大喜,道:“那你可是想通了?”

“是。”馮淵點了頭,只作一臉羞愧狀,道,“以前都是兒子不好,讓母親費心了。那日也是有緣,讓我見了那九兒姑娘,突然悟了。母親且放心,兒子已決心出孝后便娶她為妻,以後再不好那些男色的。”

“如此甚好。”馮母樂得眉眼俱笑,但下一刻又意識到不妥,忙向他道:“左右不過是個買來的,頂多收在身邊做個妾罷了。若說娶她做妻子,傳出去豈不被人笑話了去?馮家雖算不得多顯赫,卻也不是那小門小戶,必得是那家世匹配又俊俏溫柔的才可做你的夫人。放心吧,你既有了這份心思,娘親定會為你尋個更好的。”

卻聽馮淵赫然拒絕道:“母親不必費心了。兒子在見那姑娘第一眼時,便已在心中起誓,今生非她不娶。若母親嫌她身世不配,便做個妾也罷了。但這一世,兒子只娶她一個,再不會有第二個了。”

“你……”馮母氣急,想要罵他幾句,又想到他才剛轉了性子,這會子若逼得狠了,令他重好起男色就得不償失了,左右他還在孝里,慢點來也無妨,因此收起怒容,只哄他道:“罷了,這事兒先依你吧。只等那姑娘好了,可得趕緊帶回來給我瞧瞧。”

馮淵自是應了。

如此又過了一日。到了第三日,薛姨媽與薛寶釵剛用過早飯,在廳里說著閑話,便聽賀忠家的進來道:“太太,姑娘,前兒個咱們送帖子去的馮家派人來回話了,說是馮家太太身上不爽利,不來赴太太的約了,又說……”

薛姨媽皺眉道:“有什麼你只管說,不要支支吾吾的。”

賀忠家的少不得硬着頭皮說下去:“又說咱們薛家是大戶人家,身份尊貴,她家太太只是個尋常婦人,上不得大檯面,實在受不起咱們的帖子。”

薛寶釵不由冷笑道:“哼,這是在打我們的臉呢!媽媽前兒個送的帖子,沒的今日才派人回話,想來定是故意的。他們這樣,竟是擺明了,不想與薛家往來。”

“真是豈有此理?”薛姨媽大怒,竟氣得眼角直跳,道,“那馮家怎這般不識好歹?原是那馮淵欺負了蟠兒,我們沒有問罪已是好胸襟了,如今我伏低做小拿了帖子請了他娘,竟還要受這般屈辱!”

“媽媽也休要生氣。以咱們薛家的門第,本也犯不着與他們交往。”薛寶釵恐薛姨媽氣壞身子,忙道,“左右不過是為了打探那慕耀的來歷,既這條路不通,我們再想別的主意就好。如今這般,就此和馮家撩開臉也好。原是他們不配,媽媽何苦再氣惱?”

“現下那慕耀、何連之、徐光三人都離了金陵,派去京城的人又沒有消息,怎地不叫人焦心?”薛姨媽拍拍胸口,道,“若真如你所說,那慕耀是個皇親國戚倒也罷了,若不是,豈不白叫你哥哥吃了大虧么?”

這些薛寶釵何嘗不知,只如今情況尚且不明,也無可奈何,只能拿些好話勸解薛姨媽道:“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沒攤上哥哥這事兒,恐怕我們如今都已在趕往神京的船上了。如今待選之期在即,橫豎我們在這金陵也呆不長了,只等哥哥傷好些,便進京去。此番哥哥雖說受了委屈,可要我說,哥哥往日裏橫行霸道慣了,來日到了京城裏恐怕也是個不服管的。如今受了這些折磨,正好也叫他收收性子,往後也可少惹幾件事端不是?”

薛姨媽這才緩了神色,只嘆了一口氣,不再做聲。

薛寶釵見她還是悶悶不樂,想了想,又道:“媽媽也不必太難過。若你和哥哥實在不甘心,我這裏其實也有一個法子,或許可治那慕耀一治。”

薛姨媽忙問道:“什麼法子?”

“想來京都慕耀的名號是那人自己報的,他那日打了哥哥也是人所共知。所幸他現在人不在金陵,不妨趁這機會在城內將這消息散步出去,就說他在金陵城內打着旭國公家公子的名號當街行兇、欺侮百姓。所謂人言可畏,到時若查出來慕耀是個假皇親,我們再動用官府治他們,若他是個真的,雖動他不得,到底也與他和旭國公府名聲有損。”

“我的兒,你有這等好主意怎不早說?”薛姨媽喜出望外,扭過頭就要從外面喚人進來,卻又被個寶釵攔住,“媽媽,你且等等!”

薛姨媽不解道:“又是為何?”

“原也是我不想見你傷心,才出了這沒有法子的法子。”薛寶釵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說到底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且若那慕耀是個真皇親,到時候查將起來必會懷疑到我們薛府頭上。”

“依你這麼說,這件事到底還要不要做?”薛姨媽見女兒如此搖擺不定,面上漸漸浮現不悅之色。

薛寶釵解釋道:“媽媽莫急,做自然是要做的。只是,不能由我們薛府里的人來做。”

薛姨媽眼珠子轉了轉:“那照你的意思……”

“這兩日哥哥覺多,媽媽怎麼也跟着迷糊了?”薛寶釵笑道,“想這些年來,哥哥雖不成事,卻也是交了些酒肉朋友的。這幾日來看哥哥的人甚多,你只需將這主意告知哥哥,一來遂了他報仇的心愿,二來也不損咱們的名聲。”

薛姨媽這才悟了,道:“我的兒,虧你有這般好心思!”

當真是比她哥哥強上百倍的。雖她哥哥不爭氣,但想着寶釵如此精細聰明,薛姨媽心中不免欣慰了幾分。

當下,二人攜了手就往薛蟠房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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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英蓮的美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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