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和賦 三十節 我表哥王大駿真的太可憐了
站在出入境通道,使勁給工作人員連說帶比劃,工作人員也都是搖頭,開玩笑,你在這兒等就行了,這是虛設的出入境,不是真邊境,你進去接人,雖然不至於會跑哪去,但你會擾亂秩序呀。
沒辦法,不讓進。
其它接人的嫌他太煩,給他指指手裏的打印紙,你擔心這擔心那,你舉個牌,人一出來不就看到了?
李庚看一眼,再看一眼,很多人都帶了牌,甚至還有專業接人的,舉上鋁合金的廣告版,我不知道孩子名字咋寫呀。我就是知道,寫了她的名,都是音譯的,她能看得懂不?而且現在是老大還是老二都不知道……
打電話給娜扎問問吧。
一撥,還真響了,她考完試了?
李庚迅速告訴說:“我已經在外面等着接人了。人挺多,怕孩子走丟,你知道不知道是大的,還是小的?”
娜扎愕然道:“你問我是大的還是小的,是姐姐還是妹妹?你竟然?”
她收拾一下心情,繼續說下去:“是大的,超大的那個。你個白痴。你不知道我正面臨著什麼。我身邊有個人,你給他說,你來說,你告訴他,我的持槍證全世界都可以使用,全世界,我也有人身安全,沒槍沒安全,我要帶着槍,這是我的權力,法克,他們說要麼扣槍要麼扣人。”
把手機遞給誰了。
電話響起一句英語:“艾克斯克油是米?”
李庚愣了一下說:“你是誰?”
標準的英語聲音:“我是H國進出境管理處辦事人員,你的朋友,入關時發現攜帶了槍支,根據我們H國武器彈藥管理條例規定,需要在我處暫存,等她出境的時候,再還給她,也可以原路給她郵寄回去,但她不肯,她要槍在人在,如果是這樣,對不起,我們要麼拒絕她入關,要麼只能將她本人扣留。先生,如果您久居H國,你應該了解我們H國的法律法規,您來勸勸她,我們的法律不針對任何人,但也沒有任何人例外,除非是一些上級部門批准的特殊情況。”
李庚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今天考試對嗎?
這是她考試的題目?
不是。
先不管了。
手機已經回到娜扎手裏。
李庚忍不住說:“娜扎,這是你考試的科目嗎,還是你已經落地,等着入境?你說的先到的寶寶就是你自己是嗎?”
娜扎撲哧一聲笑了。
李庚說:“你知道我是怎麼來的嗎?我害怕孩子丟,我?我把我哥坑了,我也把他同事也坑了。”
面前旅客人群已經川流不息了。
來不及找這帳。
他又說:“親愛的。你把槍寄存下來,H國禁槍,不是說說而已,有我在,你會很安全的,沒有我在,你也會很安全,相信我,我就在外面,你把槍先寄存,不要再計較你通行世界的持槍證。沒有外交照會,沒用。就算你是外交武官,也不能離開你們M國的機構,隨身攜帶,有特殊需要,要槍彈分離,當地公安替你保管,總之太複雜了,大老遠來一趟,你就是為了帶把槍?忽略掉不重要的東西,先入境,先吃飯,既然在北都,好吃的很多,好玩的也很多……”
娜扎也是無奈而且惶恐的。
她也在找台階下,撒嬌說:“那我一出去,你就寸步不離地保護我。我要是遇到了危險,你要擋在前面。我不會說H國話,什麼都不會,什麼也聽不懂,沒有槍,留在這兒,我只有你。你要保證,現在就保證。”
你哪來的危險?
我們全民學習英語,只要你說得夠慢,連說帶比劃,很多人都能知道你的想法。他們會給你指路,會給力所能及的幫助……我們H國對待友人,那不是說說的友好,那是真的友好,以至於很多壞人混進來,國內開始一陣一陣的反對浪潮,大家覺得政府和警察對外國人太寬容,太過友好,以至於他肆無忌憚,能在H國歧視H國人民。
再三保證。
娜扎才答應,辦理需要時間。
過了好久。她推着一箱行李,背着一個雙肩包,戴着遮陽帽,穿着白色休閑的短袖運動裝走了出來。
她站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李庚。
李庚也一眼望到了她。
川流不息的人群,好像只是在身邊轉動的一片光影。
她停下來不動了,就這一剎那,李庚覺得自己心跳停了,他使勁地招手,讓娜扎出來,趕緊出來。
雖然坑了王大駿。
但你想過這是隔着幾千里的太平洋嗎?
她只回家了一個多月,身體好徹底了嗎?
也許才剛剛好徹底,也許還沒有,H國有句俗話,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科技先進,就算治療得當,她也頂多剛剛才好,而且她還在上學,只一個月的時間,她忍不住來H國了。
在這之前,她對H國有種恐懼感,包括現在,不是她非要帶着槍,她也不是帶的槍,她帶着她的決心。
突然就來了。
她扭過頭去,咬着下嘴唇,眼睛裏已經全是淚水。
李庚側過身,逆着人流,游泳一樣到了她跟前,一把把她抱住。
柔軟熟悉的氣息。
娜扎哭了,說:“抱歉。李。太想你了。所以撒謊,騙你來北都接我,我怕你不來,我怕你覺得我是大人,可以不管……”
說什麼呢?
可憐的表哥,我表哥王大駿真的太可憐了……
為什麼又冒出念頭覺得他可憐?
李庚連忙問她:“身體徹底好了嗎?”
娜扎說“好了”。
李庚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放心,轉過身去,蹲下來。
娜扎歡快地跳上去,雙臂扣在他脖子上。
她混雜着哭聲和笑聲,無奈地說:“突然好感動。在M國,你可以當眾接吻,但就這麼背着走,真的好丟人。”
算了吧。
大街上激吻才丟人。
背着走出機場,陽光好燦爛,口袋裏電話在響,娜扎幫他掏出來,給他接了,放在他耳朵邊,然後自己也湊得很近。
啊呀。
兩人接一個電話?
裝模作樣,聽H文你也聽不懂呀。
是王大駿。
王大駿問:“你到北都了嗎?接到人了嗎?這都整整一天了,還說十幾個小時之後,現在二十四小時了,你就坑我吧,領導是沒找我算賬,那是給我攢着呢,現在已經給我了一個棘手的案子,話里都帶出來了,讓我戴罪立功。我也就服了,我當時怎麼就信你了呢。你到底接到人沒有?”
翻翻眼睛,往上看看,說接到沒有?
李庚歉意道:“對不起呀。哥。是接到人了,接到的是不是孩子,是大人。”
是誰?
我同事?
我女朋友?
或許娜扎聽不懂,但萬一聽懂了呢。
李庚說:“孩子還沒來,是我女朋友來了,她單獨一人,不會H文,騙我說是孩子,其實是她自己。什麼?我騙你?我真沒有騙你,我哪來的女朋友,啊呀,哥,你沒有,但不代表我沒有?什麼?你要發視頻?你發視頻幹什麼?我說的真的,我在背着她呢,你發視頻我不方便接呀。”
電話掛了。
視頻發了過來。
李庚還來不及說“別接,掛掉”,娜扎就已經接了,逆着太陽舉着手機,等露出人臉,立刻“hello”一聲,擺了個V字手型。
李庚就聽裏頭王大駿驚呼一聲:“我的媽耶。”
然後?
然後就沒音了。
他嚇得不敢視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