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為人傑，死為鬼雄
要拚光這二萬名陳軍死士，估計要死掉隋軍四五萬精銳。
楊素和他的謀士們，對這場決戰很快下了定論。
最後決戰的結果，大隋獲勝那是肯定的，但只是慘勝。
從心底里，楊素對這位年輕的南陳王子陳胤，肅然起敬。
城外，隨着隋軍後撤，陳軍陸續開出城外集聚，決戰的戰場就擺在西門城外。
黑沉的夜幕下，一隻只火把在跳躍，還有一道道幽幽青光在閃爍。
這駭人的幽幽青光，是大陳將士們、準備慷慨赴死的炯炯目光。
大陳軍隊正在結成方陣。
由於南北差別，大陳軍隊的兵種與隋軍有大不同，他們大都是步軍。
長槍陣、弩弓陣等，是專門用來對付隋軍的北方騎兵。
大陳南軍，一向以水軍和步軍為主，騎兵較少，二萬軍士，便有不到三千戰馬相隨。
而且戰馬大都是嶺南矮種馬，相比於北疆的高大戰馬，漠北西域汗血良種馬，其耐力和速度差距不小。
楊素所率的隋軍，屬於北方精銳，善於騎兵野戰，他的十餘萬人馬中，就有騎兵八萬。
這支聞名於世的精銳騎兵，分為重甲、輕甲兩種，在實戰中相互穿插便用，在戰鬥中起到碾壓式的作用。
吳興王陳胤，託孤之後，此時的心裏已了無牽挂，只求轟轟烈烈幹上一場，留名青史。
只見他全身披掛，騎着赤龍寶馬，手握瀝泉銀槍。
張仲肅等眾將，都是騎馬挺立、一字排開，做決戰態勢。
此時，陳胤右手拔出佩劍，騎馬在陣前站列，他嘶啞着嗓子、面向列陣昂首大呼道：
“將士們，我們是大陳漢人，當生為人傑、死為鬼雄！今日我等奮勇殺敵，請不要辱沒了祖宗的榮耀！”
“當生為人傑、死為鬼雄！”
陳胤的陣前動員令，讓大陳軍將士們的熱血都沸騰了起來，二萬餘人的齊聲高呼，如同雷鳴，可謂是地動山搖。
這陣勢，讓對面列陣中的隋軍，亦是顫抖不止。
“攻…”
萬名隋軍騎兵先發制人，開始集團衝鋒，企圖一舉殲滅對手。
“的噠噠…的噠噠…”
一時間裏，那是地動山搖，飛沙走石，黑鴉鴉如同鬼魅來臨。
“散…”
隨着大陳軍前面隊列散開，黑暗之中突然傳來一陣陣呼嘯之聲。
百餘台車弩、八牛弩，一千餘張遠強弩，二千餘張手弩，同時發射。
“噓噓噓…”震耳欲聾的破空聲，大陳軍把壓箱底的所有兵器都用上了。
頓時，成千上萬支箭矢，黑鴉鴉、蔽天遮日象烏雲般、從天而降。
那弩機發射的箭矢是如此強勁，沖在前面的第一批騎兵，突然向後倒飛了出去。
八牛弩、車弩、手弩，這都是南朝軍隊的常備制式武器。
因為江南富裕，手工業發達，工匠也多，所以，他們的弓弩做得是又巧又結實，出箭速度快。
南朝的強弩，一次可排射十支強箭矢，這是北朝騎兵衝鋒的大殺器、死敵。
這等排射，弩箭帶着強勁的爆發力，如同一把巨大的鐵梳子一樣，“刷刷刷…”瞬間能犁出一道道血光地帶。
在這可怕的強弩風暴中，就算是雙重鎧甲和排盾保護的血肉之軀，恐怕連呼喊一聲都來不及，苑如稻田裏的麥子，成片倒下。
這絕對是個最可怕的噩夢。
一時間裏，遍地都是慘叫、哀嚎、鮮血噴濺…慌亂的士兵相互踐踏…
箭雨如蝗蟲般飛來，而箭矢破空的尖銳凄聲，充斥了整個夜空，現場最兇猛的勇士都會膽寒。
因為到處都是弩箭，弩箭…
麻痹的，但凡碰上死士，那算是倒了大霉。
一大片絳紅色碩大南陳軍旗，已是氣勢昂然地擺動起來。
“沖…”
陳胤跨在赤龍戰馬上，手持銀槍、一馬當先，向隋軍陣地沖了過去。
“殺呀…”
張仲肅等眾將不甘落後，他們高舉大砍刀、銀槍、馬槊等，帶上僅有的數千騎兵，向敵人掩殺過去。
後面，是緊跟而上的步兵槍陣。
隋軍的前幾次衝鋒慘敗，但他們並不氣餒，畢竟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隊，現場調兵遣將顯得有條不紊。
他們組織起自己強大的投石車和弓弩部隊，進行反擊壓制。
楊素親臨投石和弓弩部隊指揮。
只要是在射程內的投石車和床弩，立即開動起來。
“噓噓噓…”
“轟隆隆…轟隆隆…”
一時間裏，大量的堅石和弩弓向大陳軍的陣地，和衝鋒騎兵呼嘯着傾砸下來。
這些重型武器，立即造成大陳軍的傷亡。
張仲肅大喝一聲下令道：“快速推進，貼上去拚殺！”
他清楚，他們的箭矢很快會消耗殆盡，而敵人的箭矢和堅石卻源源不斷地得到補充。
目前，就是想利用開始的箭陣猛射，掩護騎步兵衝上去，貼近敵人，對手的堅石和箭矢就失去作用。
陳軍傳令兵揮舞令旗，“昂嗚…”衝鋒號角聲響起。
“咚咚咚…”戰鼓聲擂響。
陳軍死士們都領會主將精神，立即加快了推進速度。
而隋軍軍紀嚴明、戰陣經驗豐富的特點立即顯現，整個方陣也迎了上去。
史萬歲為了雪恥，更是持槍絝馬，列入騎兵隊列中率先衝殺。
“殺呀…”
“殺敵人…”
“……”
喊殺聲，馬蹄聲此起彼伏。
衝鋒途中不時有人被擊倒，旁邊無人理會，繼續往前涌去，彷彿飛過來的都是麵糰。
兩強終於短兵相接，任何投機取巧的成分都是徒勞，現在只有血拚一條路。
隋軍縱有十餘萬之眾，重甲騎兵行動遲緩，也沒有完全到位。
所以，在剛開始不久，陳軍銳氣盛，攻勢猛烈，隋軍反而是一路退卻。
但隨着戰場展開，戰時深入，兵力優勢就逐漸突現出來，死了一批、又上去一批。
所以，楊素微笑着下達命令，“圍住敵人，拖垮敵人。”
戰鬥異常慘烈，場上鮮血飛濺，張仲肅舉着血淋淋金背大砍刀，左劈右砍殺入隋陣，如入無人之境。
隋營中的史萬歲縱馬過來，他瞄上了陳軍主將張仲肅…
陳胤手持瀝泉銀槍，前刺、左挑后掃，他完全忘了自己的王子身份，他只是一名大陳勇士。
“殺…”
蒼涼激越的呼喊，讓這本該寂靜的深夜裏，顯得格外的悲壯；一道道幽閃的寒光目光，讓鬼神都為之膽怯。
戰馬的悲哀嘶鳴，勇士們亡命拚殺，這裏就是地獄修羅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