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大結局
崔九真……我冷,這皇宮裏現在好冷啊,我的那些兄弟們呢?怎麼不見他們蹤影?金崇,金盛,金鴻……
金陽一個個地報着那些死去的人的名字,報到金鴻時突然停住了,眼裏閃過一絲掙扎,一口氣沒順過來,劇烈咳嗽,猛然倒在了身後的崔九真身上。
金鴻身子骨向來不好,到涼州之後第五個年頭就去世了,去世之前都沒成婚,想來他心裏一直沒忘了世華。
崔九真垂眸看着金陽,眼中是滿滿的不舍——這個孩子,如今終是要走了。
在位二十餘載,打退了澤國軍隊,一生致力於擴大端朝疆土,神顯皇帝金陽,現在該是您離去的時候了。
金陽躺在崔九真懷中順了會氣,等稍微有了點力氣,金陽拽了拽他袖子,不放心叮囑道:“崔九真,我死後……你放機靈點,把我和林熹埋得近點。我雖然在主墓裏面,但我還是希望在下面時時可以和林熹說說話的,問問他這麼多年在地下過得好不好……這些年我過的不怎麼如意,到了地下,恐怕又要受他一頓奚落……下葬的時候,別在我棺槨放那些金銀財寶,我生前得罪了太多人,萬一有人來挖我墳來怎麼辦?多燒點紙錢去……不能死了,還不能享福,還要勤儉……就算是做鬼,也萬萬不能做一個窮鬼的……”
說著,她呵呵笑了起來。身後的崔九真雖然想笑,但眼睛裏的眼淚卻是怎麼也止不住,哽咽說道:“陛下,別說了……我必定會為陛下一切準備最好的。”
金陽笑了,但只笑了幾聲,就不斷地咳嗽,臉色越發的難看,呼吸急促。崔九真忙為金陽順氣,金陽眼睛已經是快要睜不開了,半眯着眼睛,就這麼懶洋洋地倚在崔九真身上,過往的回憶像流水一樣從金陽腦海裏面閃過,終於定格在十六歲的時候,那是金陽第一次進宮來,帶着林熹的骨灰來奔喪。
她滿懷着對京城的無限期望來到了京城,以為這裏有她渴望的一切,也年少輕狂地以為自己能在這裏得到她所渴求的一切。
想來那個時候少年意氣,做了不少傻事,但現在想來,那些卻是自己極為珍貴的記憶了。
那時候崔九真還討厭她來着呢,三天兩頭叫她回漠北去,結果她真回漠北了,他又和自己立了個契約,叫自己一定回京城來。
崔九真這個人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自她第一次踏足京城,時光如駒,轉眼間已經是二十幾年過去了。
懶洋洋躺在崔九真懷中,她忽的想到什麼,扯了扯崔九真的衣袖,問道:“我記得你前幾年……還一口一個的叫我大名,現在怎麼不叫了?”
那是崔九真肆意叫她金陽的歲月,但現在的金陽乃是端朝的皇帝,這天底下誰敢叫她的名諱?
想到了當年兩人在占星塔喝酒的時光,兩人混插打科,相看兩相厭,轉眼間這麼多年就過去了,而兩人已然成為了各自生命中極為重要的存在。
以前總想着金陽這個血日之災生命什麼時候完結,如今終於到那個時候了,他心裏卻甚不是滋味。
“金陽……就因為你,我崔家這一脈完了。”
金陽笑了起來:“怎能怪我?這一切都是天神的旨意,我只是努力活着罷了。”
她想到了什麼,眉梢微微上挑,不正經說道:“崔九真,如今你未娶妻,我也未嫁人,咱們在地底下做對**妻好了。”
見金陽玩笑,崔九真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哽咽道:“金陽……你個丑孩子,怎麼臨死了都不讓人哭一哭?你是端朝的君王,而我是端朝的大覡,若我倆成婚,你到了地底下如何面見太祖太宗?”
雖然是調笑之語,崔九真卻是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這個平日裏風輕雲淡的人拍打着金陽身後的手在微微顫抖,臉上更是無法抑制的悲傷之情。
金陽呵呵笑了起來,半響,她默聲向崔九真的衣袍裏面鑽去,裏面是雪狐毛皮,暖和着吶,金陽雖是在漠北長大,從小受了不少苦,卻生來是個會享福的人。
她回想自己一生,做了不少錯事,有些為此懺悔一生,有些卻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她想到了在澤朝那四年的時光,想到了耶律達丹。
那時有多美好啊……沒有皇權鬥爭,沒有後來的仇恨,只有彼此的喜歡。
耶律達丹對她而言,像是京城裏的大雪一樣,是不可多得的一見,他望向自己的時候,她的心總是會漏跳一拍,繼而盪起歡愉的漣漪,久久不散,震碎了一地的少女心思。
金陽看着遠方即將落下的夕陽,困得幾乎睜不開眼睛,靠着崔九真,如是說也。
“他在山的那邊……這時候他估計在和京巴兒曬太陽,商量着馬上要吃晚飯了……”她指着西邊的群山,那是漠北的方向,過了漠北,便是澤國的土地。
那人是澤國的皇帝,耶律達丹。
崔九真懂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收緊了環抱金陽的胳膊。
金陽臉上浮現一抹淺笑,想想她這二十年間,身邊不斷有人走失,到現在……僅剩崔九真一人。
崔九真,我走後,你要好好的。
顯宗金陽,於神武二十年駕崩,年僅四十歲。
皇帝駕崩,一時舉國上下無不白綾一片,喪事足足辦了四十九天,乃是國喪。
金陽死後,不管是端朝還是澤國,再不見大覡的蹤影——崔九命老死,崔九嶷被金陽賜了毒酒,至於崔九真……顯宗駕崩之後,就再沒有人見過他。
有人說他在漠北的沙漠裏出現過,騎着一匹黑馬,絕塵而去。
也有人說在洄陽居見到了他,獨自一人喝着酒,時不時看着窗外,似乎在等一位朋友。
有人說在占星塔看見了他,他坐於茶几一端,靜靜地煮茶,面容清淡,輕執茶杯,放於對面……但久而久之,再沒有覡的消息。
至此,世上再沒有大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