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姐妹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摘星滿腦子都是疑惑，她並不像沈挽月以為的那樣完全陷入了昏迷，事實上直到她失去反抗的那一刻，意識都是清醒的，只是手腳在藥物的作用下麻木，她乾脆閉上眼睛放棄掙扎假裝昏迷而已。
因此她將沈挽月和那個叫做曹叔男子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聽得越是清楚，越是糊塗，她想不明白，沈挽月為什麼要對付自己？
她們之前並沒有什麼矛盾，在過去的幾年裏，她們甚至稱得上擁有良好的姐妹關係，哪怕她們並非親姐妹，而是被抱錯的真假千金——沈摘星是真，沈挽月是假，前者孤兒院與收養家庭輾轉多年，後者在大富之家精心培養享受了十幾年的富貴。
放在小說里，這樣的身份註定是要針鋒相對的，尤其是遭受了蹉跎的真千金，肯定要想方設法奪回自己曾經失去的一切，來個會灑狗血的作者，沒有兩百萬字都對不起這麼精彩的劇情。
但前提是，那個真千金別是沈摘星——一個能活着就覺得是上天恩賜的穿越者。
沈摘星的兩世人生都稱得上是倒霉蛋，這一世被人換了身份，從富家千金淪落到無父無母的孤兒，但比起前一世，克父克母克朋友，出門被車撞走路天降廣告牌，每一天都活得像是死神來了，最後被卡死在魚刺上的天煞孤星命格，重來一世能過上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差點讓她成為玉皇大帝觀音娘娘聖母瑪利亞的虔誠信徒。
對被人佔了本屬於她身份這一點，沈摘星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沈家人捨不得養了十幾年的養女沈挽月，她還懶得多一門破事一堆的豪門親戚，因此哪怕發現沈挽月和沈摘星弄錯了身份，雙方也是掩耳盜鈴，裝作無事發生——
沈摘星曾經對親生父母有過一絲一毫微薄的期待，也在這樣的態度下飛速消散了。
倒是沈挽月，也許是因為自覺鳩佔鵲巢，佔據了別人的身份，她對沈摘星表現的相當愧疚，不僅主動認她做姐姐，隔三差五還送她禮物，沈摘星的衣櫃裏頭，沈挽月和付雪晴買的衣服包包還有各種首飾，可以對半開，算價格的話沈挽月這邊還值錢一些。
不過她送的東西太值錢了，沈摘星就沒用過幾次。
但對於這樣一個送上門的便宜妹妹，沈摘星還是願意承認的，被抱錯是大人的疏忽，又不是沈挽月當時一個才出生的小嬰兒的錯。
而且她也強烈的表示要換回來了，是沈家人不願意承認這件事情，寧願用錢打發了沈摘星也不肯糾正錯誤，不想在其他世家面前出醜……
她倆相處雖然算不上親密，但也稱得上是姐友妹恭。
所以……為什麼呀？至少給她一個理由啊！
“姐姐……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做的，但是我沒辦法。”
“公主墳里的厲鬼暴動了，需要一個同月同日出生的女子祭祀才能安撫，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好妹妹嗎？你一定願意為我犧牲的對不對？姐姐你放心，你死了以後，我會幫你照顧好你的貓的，聽說貓最怕水，你說我把那隻雜種溺死在水裏怎麼樣？這樣它一定可以化作怨靈來陪你的……”
\'\'不準動包大人——\'\'
沈摘星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喊道，然而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沈挽月微笑着將一針鎮靜劑，扎進她的血管，對一旁的男人說道：“曹叔叔，我姐姐低血糖犯了，麻煩你扶着她出去一下吧。”
男人露出血腥味的笑容：“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沈小姐的。”
……
沈摘星能扛得住□□，卻扛不住直接扎進血管的鎮靜劑。
她渾渾噩噩醒來時，已經是坐在一個搖搖晃晃的花轎里。
狹窄黑暗的空間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光，沈摘星一頭磕在橫欄上醒來時，手腳仍舊乏力得緊，只能簡單活動一下手指和腳趾頭，甚至連磕在欄杆上的頭，也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抬起來，勉強靠在背後的木板上喘着粗氣。
做了幾次深呼吸，總算是找回一點力氣，沈摘星扶着木框，伸手去掀轎簾。
慘白的光落進來，照在她腳上踩着的紅繡鞋上面，她視線卻凝固在挑轎子的人身上——
那是兩個做工精緻的紙人，穿着紅色的迎親服，肩膀上扛着裝了人的轎子，走路一搖三晃，步伐竟和真人沒什麼差別。
沈摘星的臉幾乎是瞬間就失去了血色。
雖然她平時做的事情，也稱得上是一個神棍，但她見鬼的能力是天生的，除鬼的本事是在網上自學的野路子，平時接的單子裏，比起真鬼，更多的是像昨晚那個偷窺狂一樣是活人在作祟。
前世今生，類似的業務她做了也有幾十年，神神叨叨的故事聽了不少，但見到的鬼怪最強的也就是吹陣風搞搞惡作劇，什麼鬼差啊神婆啊除靈世家之類的，一個沒見着，不知道是世界上沒有，還是她段位太低沒混進這個圈子。
紙人啊，還是自己會動的那種，這得多厲害才能做到啊？
將視線從恐怖的紙人身上移開，沈摘星強迫自己去思考它們要將她送到哪裏去。
狹窄的巷道，鑲嵌在牆上的油燈……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是在墓道里啊？
公主墳……沈摘星依稀記起昏迷時沈挽月在她耳邊說的話，公主墳有厲鬼暴動，需要一個同月同日生的女子獻祭，所以，她這是在公主墳裏頭？公主墳里住的不應該是公主嗎？那為什麼要給她穿上一身紅嫁衣？
沈摘星滿腦子疑惑的同時，也在思考怎麼逃跑，她看得出來，紙人是沒什麼攻擊力的，神奇的地方純粹是能動而已，她想要從這幾個紙人手中逃生應該不算困難，困難的是她要怎麼離開這個被稱作公主墳的地方。
據她所知，東海市被稱作公主墳的，只有城郊的一個古墓群。
據說這裏埋葬這千年前最受帝王寵愛的越國公主，在將要亡國之際，越王寧願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也要為心愛的女兒修建一處豪華的陵墓，甚至連陪葬的都是當時一些赫赫有名的將士。
史書上雖然笑帝王荒唐，但他對女兒的寵愛也可見一般，可以說是最出名的一個女兒奴了。
國家對墓室的發掘，向來以保護為主，因此只打開了幾個修房子的時候被挖出來的陪葬墓，公主墳並沒有被掘開，而是作為景區保護了起來，沈摘星大一的時候和同學來看過，就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山包。
問題是，她現在很明顯在山包裏面，還是一種四肢乏力的狀態。
想要藥效完全褪去，起碼還要等半個小時。
以這幾個紙人的腳程，說不定用不到半個小時，就把她抬到大鬼的面前了。
到時候別說逃了，能痛快的死都不錯了。
就在沈摘星思考自己什麼時候跳下花轎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光叫她眯起了眼睛——
等她緩過來，花轎已經被抬進了一座巨大的宮殿裏，而她身後傳來巨物轟然砸在地上的聲音。
沈摘星心生不妙，恢復了些許力氣以後，她第一時間就是離開花轎，朝後面看去。
來時的通道已經沒有了，留給她的只有一道刻滿了佛像的牆壁。
她摩挲許久，也未能找到開門的機關。
沈摘星退後幾步，仰頭看去，環顧這個空間——
牆分七面，每一面都高達數十米，其上橫七豎七的雕琢着四十九座神態各異的佛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些佛像，透着幾分邪異。
七座三腳青銅鼎分列七邊，正中間是一座高台，七條陡峭的石梯同地面呈現出將近六十度的夾角，站在地面，並不能看見高台上擺放着什麼東西，想像中的厲鬼並沒有出現，倒是這個空蕩蕩的宮殿，搞的沈摘星有點瘮得慌。
找了半天的通道，確定自己是沒法出去的沈摘星，一屁股坐在石階上，有氣無力地道：“Hello，有人嗎？沒有人來個鬼也行，不是說要搞獻祭嗎？吃了我也好，殺了我也好，速度一點OK？”
空蕩蕩的宮殿裏，只聽得到沈摘星自己一個人的聲音。
……
“人送過去了吧？”
“送過去了。”
“趙家那邊怎麼說？”
“那邊說公主墳的暴動如果真的能夠安撫下來，就同意將城西那片地皮的開發權交給我們。”沈挽月繞過老闆椅，一屁股坐在男人的身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戳在他的心口，“爸爸，我把你的女兒送過去，你現在心裏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痛苦。”
她還穿着白天的那件鵝黃色短裙，兩條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男人一手摟着她的腰，防止她摔下去，另一隻手按在她光潔的大腿上，皺着眉輕輕斥責了一句，“別鬧。”
“人家就是想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感受嘛……”她扭動着身體，嬌滴滴地問道，“萬一你表面上不在意那個女的，其實心裏卻很在乎怎麼辦？畢竟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嘛，那我這個害人精，豈不是成了你頭號要對付的敵人？”
“別問這些蠢話，”男人的手撩開她的裙擺，“你知道我的，我不會做虧本生意。”
沈挽月勾起嘴角，揚起修長的脖頸，主動送上自己的嘴唇。
她很了解這個男人，知道他是一個利益至上主義者，因此哪怕抱錯了女兒，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投注了更多精力和心血的她。畢竟培養一個合格的千金，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與其找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真千金丟盡沈家的臉，不如就讓她這個假千金將錯就錯——
更何況，她這個假千金，還能夠讓他感受到想像不到的快樂。
從利益到身體，再到感情，比起沈摘星那個傻瓜，沈挽月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