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緣滅
暮雪嘆了口氣，從口袋裏取出一張銀行卡，向千辰推了推：“這是上次你給我的卡，我之前吃住都在劇組，沒什麼花銷，不需要錢。現在我的工作馬上完成了，劇組發給我的薪水已經到賬。這個小鎮地處偏遠，生活成本極低，我手頭的錢足夠支持我留下來寫完下一個故事，你不用為了我求親告友了。”
暮雪輕輕伸了一個懶腰，臉色十分平靜：“千辰，我不是你的債，你沒責任一直背負我的業力。”
她的聲音柔和而縹緲：“當沉迷於戲劇一般的人生不能自拔，當歷經塵世間的起伏變更。具體而瑣碎的事物，緣起緣滅的性情。只要平靜地接受就好...憐憫人性的反覆，鍾愛人性的真誠。生命或者是永恆不滅往來循環的，可是即便是這充滿了悲歡離合的人世，也是一節時而冗長時而成趣的課程。如同大學裏必須要完成的學分一般，既然避無可避，索性享用它。”
千辰這次沒繃住，終於忍不住落淚：“暮雪，這就是你的交代？”
暮雪微笑：“是，三生三世，有不少東西要寫，心中已經有了脈絡和重點要描述的部分，只欠...一個結局。估計到我寫完的時候，也應該能得到天啟，知道隨後的內容。”
兩人又沉默坐了一會兒，千辰站起身來：“既然你要在這裏住不短的時間，我們去找一個環境好的地方租下來，讓你安心寫作。”
暮雪卻不起身：“千辰，你這就回去吧！你應該相信至少現在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還沒有完成這個故事之前，我不會那麼不負責任的遁逃。還有...”
暮雪抬起頭認真的看向千辰：“不要再安排我接觸外人了，以我這個容易連累人的體質，我不想再拖任何人下水。這是我個人的劫數，請讓我獨立完成。”
千辰張了張嘴巴，他想說：是我把你從淺墨身邊帶走的，讓我把你送回去。他更想問：你既然有那樣硬的後台，為什麼不索性穿越回試煉之前，就此永絕後患？可是試了幾次開口都沒有成功，他還是頹然低下頭，狠了狠心道：“好得很，我如你所願。就好像你曾經說過的那樣，給一個人自由，才是真的愛，即便是你想要傷害自己，那也是你的自由。”
暮雪站起身來，主動輕輕抱了千辰一下：“千辰，我知道你覺得委屈，不過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而我，也不是那個讓你放不下的人。”
.........
又趕了一場戲，千辰坐下來休息補妝，順手劃開了手機關注暮雪的更新。又已經過了差不多快半年了，暮雪的更新相當神速。每一次轉生就是一部故事，這轉眼間已經寫到了第三部中後期。當然，她的素材不用尋找，人物性格不用編寫，故事脈絡不需摸索，那是真正發生過在他們身上的深刻記憶和切膚之痛。暮雪的故事行雲流水，很多事件雖是匪夷所思，但因為其真實而動人至深，還加入了她自己對每個事件的思考所得，還真的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這不僅僅是一個故事而已，還是一本修行日記。
看着故事進展，千辰若有所思。近半年來，他沒再去打擾暮雪，只要每日劃開手機，看到暮雪正常的一日三更，就知道她還在維持作息，心中也放心。可眼見故事即將結局，已經到了自己計劃着要脫離古代，準備開始新生活的時候。而淺墨已經鬧到越來越不像話了，不僅沒有因為交往了其他異性安穩下來，反而更加張揚狂放，令原來認識他的人大跌眼鏡。有幾次千辰在公開場合碰到他，都覺得淺墨性情大變，那無比外放的狂悖樣子與他之前的性格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千辰並沒有去找他攀談，正如暮雪所說，不破不立，一個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那即便上帝本人也幫不了他。如果這樣花團錦簇的生活可以讓淺墨不再需要暮雪，又或者無望的生活令暮雪終於看破紅塵，那對兩人也是一種解脫。
暮雪說過，故事需要一個結局，但並無人規定它必須是喜劇或是悲劇，它只是需要一個結局。
想了又想，千辰還是發了一個郵件給淺墨，簡簡單單地附上了一個網絡連結，那是暮雪在晉江文學城註冊的小說---再生情劫。沒有多餘的解釋，也沒有什麼勸導，至於他什麼時候注意到，會不會去讀，那就盡人事，聽天命了。
渾渾噩噩不知道世間歲月，其實淺墨少年時，為了保護自身而被激發出來的人格一直在主導他現在的生活，那個幼嫩，依賴，懦弱，恐懼的淺墨，在暮雪離開時的那一天，已經將自己封閉了起來，一直躲在他看似強硬的外殼裏面哀哀痛哭。所以每時每刻，淺墨一定要處在極度的嘈雜和狂歡中，讓靈魂完全無法思考，那就可以無視心裏的焦灼，也聽不到身軀之內的哭聲。
讓自己全然的脆弱依賴，那是世上最危險的事情，無論是什麼人，都不應該擁有令自己失去掌控的權利。即使...那個人...是暮雪也一樣。
從酒店床頭柜上拎起酒瓶，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淺墨放開懷中的美麗女體翻了一個身，精神已經疲憊已極，卻無論如何沒有睡意。強自揉了揉疼痛難忍的太陽穴，起身拖着酸乏的身體來到陽台上，縮在躺椅上，一邊呼吸着夜晚清涼的空氣，一邊打開手機漫無目地的神遊。
隨便看了一些堆積的郵件，居然從中間見到千辰的名字，淺墨皺了皺眉，直接按熄了手機去穿好了衣服，反正睡不着，不如去樓下健身室運動一下，等累極了，自然就能睡了。淺墨一邊乘電梯去樓下的健身室一邊想，當年自己學藝時的舞蹈那麼出色，還不就是因為每每想起身世，傷痛無法入眠，便偷偷去院中練習舞蹈，直到大汗淋漓，肉身實在撐不住了，才去沐浴更衣，倒下便睡，無非...再回到那種習慣中去便是。雖說...也有很多年，沒長期失眠的狀況了，只要...她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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