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將校爭功
茶客聽的正入神,說書人突然停了下來,頓時一頓騷動。但這是說書人慣用的伎倆,以吊胃口,為下次攬客,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抱怨幾句也就算了,茶客們紛紛付錢走了。
中年人本來無事,也不急着離開,依然注意着窗邊的兩個年輕人。卻見他們也站了起來準備離開,他們走到說書人身邊,之前坐上首的那個年輕人對說書人說道:“老先生說的極為精彩,真是讓我們聽得欲罷不能,我們明日還來,請老先生準時!”說完拿出一錠銀子,大約有十兩,放在說書人面前的桌上。
說書人又驚又喜,他這樣說書一年都未必能掙到十兩,急忙拿起銀子一邊向兩個年輕人行禮,一邊說道:“多謝兩位小相公,小的一定準時,一定。”
中年人見兩人出手不凡,心裏更是好奇,決定要弄清兩人的身份。他跟着兩人出門到了大街,二人走走停停,在街上閑逛。他擔心被發現,離的比較遠,跟了兩條街后就莫名其妙的跟丟了。既然人跟丟了,索性就自己在大街上轉悠。
翌日,中年人在長沙城中轉了一上午,吃過午飯,慢悠悠的來到茶館。此時尚早,茶館內稀稀疏疏的坐着幾個茶客,說書人也還未到,中年人仍坐到昨日的位置。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說書人來了。他因昨日應了兩個年輕人,今日還早到了,卻未見兩個年輕人,便說起三國。
當他說的快要結束時,兩個年輕人便到了,仍坐在昨日那個位置。說書人草草的結束了三國,接着昨日的故事繼續說道:“書接上回,昨日說到一小兵匆匆來報:‘將軍,大事不好了,李都頭和林都頭打起來了。’
“梁鎮初聽說大事不好,心頭一驚,還以為吳軍去而復返。待聽得下屬兩個都頭打架,鬆了一口氣,卻又大怒:‘大敵當前,不思如何對外,卻自己先窩裏鬥,疏為可惡!去把他們給我叫過來。’那小兵立即飛跑而去。
“過不多久,只見兩個大漢過來跪在梁鎮面前,兩人衣衫不整,身上還帶着些許血跡,想是打鬥所致,從兩人的行動來看好在沒有看到有大傷。
“梁鎮看着兩人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哼了一聲,怒道:‘長本事了啊,不把本將軍放在眼裏啦?剛把敵人打退,就在我年前挑釁起來,都挺能幹啊!’
“兩位都頭面帶慚色,道:‘請將軍處置!’梁鎮見二人主動認錯,氣也消了大半,問道:‘你們為著什麼打起來?’左邊那個年齡約三十左右,個子不高,說道:‘屬下正在清理現場,林都頭卻帶着人過來搶我們俘獲的吳軍,我跟他理論,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
“梁鎮問右邊那人道:‘林業,李袞說的可是實話?’那林業也是個年輕人,比李都頭李袞要年輕一點,卻要高一點。他低着頭,道:‘李都頭所言屬實,錯在我,請將軍懲戒。’梁鎮道:‘你為何要搶別人的戰俘?’林業道:‘回將軍的話,不為別的,只為功勞。多俘獲一人便多一絲功勞,功勞越多,升遷越快。’
“我楚國以人頭算軍功,多一顆人頭就多一分軍功,也難怪會有人搶人頭、搶俘虜。梁鎮見二人衣衫不整,又見二人坦誠交代,心下不禁軟了,心想:‘這二人擊退吳軍也是立下大功的,我不能剛擊退敵人就重處有功之人。他們雖然違反軍紀,但是搶功是軍隊常見的問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隨便處置一下就行了。’他心裏這樣想,但是因為之前把軍權交到柳霏霏手上,此時部下違反軍紀,必須要柳霏霏來決定怎麼處理,遂轉頭問道:‘柳姑娘,你看該如何處置?’
“柳霏霏淡淡的道:‘梁伯伯,他們是你的下屬,該怎麼處理還是你決定。雖然你把指揮權交給我,但是我沒有權力處置你的下屬。’
“梁鎮本就有心袒護,聽這麼一說,心下甚喜,道:‘李袞、林業二人違反軍紀,每人罰十軍棍,以儆效尤。’他剛說完,只聽王強‘哼’了一聲,甚是輕蔑。
“梁鎮心下不悅,道‘王兄有何見教?’王強道:‘十軍棍,你給他們撓癢呢!’梁鎮臉上一紅,想起早上因治軍不嚴已經被他數落一次,現下又被他數落。再看看柳霏霏貌似不關心他的處置,但是卻對王強的話並不反駁,心裏知道對他的處罰不滿。他略一遲疑,道:‘王兄說的沒錯,他二人違反軍紀,對軍隊的影響非常惡劣,十軍棍太少,每人罰五十軍棍,立即執行。’
“他剛說完,李袞便叫了起來:‘將軍,我們再錯也不至於打五十軍棍,這樣打下去豈不是要打死我們。再者,你是我們的大哥,豈能以外人決定我們的事。’
“梁鎮尚未說話,只聽林業大聲說道:‘李袞,大丈夫敢作敢當,違反軍紀就得受罰,不過就是五十軍棍,即使被打死了也是應該,這般貪生怕死,何必上戰場打仗,不如回家帶孩子吧。’
“李袞被搶白一同,一張臉脹的通紅,怒道:‘誰說我貪生怕死,五十就五十,看誰怕了。’兩人不再說話,躺在地上準備受罰。梁鎮吩咐士兵行刑,他親自在一旁監督。柳霏霏不願繼續呆在這裏,便向梁鎮告辭,起身回寨了。
“今日又是一場大勝,戰果較昨日更甚,眾將士自然更是高興,自免不了一番慶祝。梁鎮又寫了份奏章表功,自是對自己功績的吹噓,卻仍是將柳霏霏列為首功。
“山寨大肆慶祝,柳霏霏仍然未出席,讓王強代她露了個面。她一個人在寨里巡查,見今日各寨門及哨點較昨日明顯加強了,雖然仍有許多不足之處,但是至少已經有改變,便回房間休息。
“翌日醒來,正在洗漱,見一農婦進來,手中端着稀粥,笑盈盈的道:‘姑娘醒了,過來吃早飯吧。’柳霏霏‘哦’了一聲,一臉茫然的看着農婦,問道:‘阿娘是何人?’農婦道:‘姑娘莫疑,我是這山裡人,是梁將軍讓我來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柳霏霏點點頭,心道:‘梁將軍想的挺周到,我一個女孩子在這裏諸多不便,是該有個阿娘陪着。’對農婦道:‘阿娘如何稱呼?’農婦笑道:‘阿喲,我們就是山裡粗人,不懂得斯文,我當家的姓曲,排老三,大家都叫我曲三娘。’
“柳霏霏道:‘有勞三娘,你在這裏照顧我,家裏怎麼辦?而且非常危險,吳軍隨時可能打過來,可不是鬧着耍的。’曲三娘道:‘姑娘且寬心,梁將軍叫我來是給了銀子的,家裏有當家的支着,不礙事。至於危險么,姑娘不是比我更危險嗎?你一個小女孩都能為國家棄生死,我雖是山野婦人,也懂得報國之理。若你們敗了,吳軍必然燒殺搶掠,我們也不一定能活着,所以在哪裏都是一樣的危險。’
“柳霏霏見這婦人三十左右年紀,面部輪廓清晰,較為美麗,只是長年幹活,風吹日晒,使得皮膚粗糙,比較顯老相。柳霏霏心想:‘她要是在城裏生活,會梳妝打扮,肯定非常漂亮。難得的是一個不識禮儀的農婦卻也有一份拳拳報國之心,實屬難得。’
正說間,梁敏在門外道:‘柳姑娘在么?’柳霏霏起身開門,道:‘梁家哥哥,這麼早找我,可是吳軍有消息?’梁敏點頭道:‘據斥候回報,吳國鄂州武昌軍節度使劉仁瞻親率五萬人馬,已於昨日到達岳州。’
“柳霏霏道:‘劉仁瞻?就是孤守壽州兩年,使大夏無寸土之功的劉仁瞻?’梁敏道:‘正是此人。他可是吳軍的名將,擅長守城。他今日之名,都是靠自己一仗一仗的打出來的。’柳霏霏道:‘吳國派此人來,看來是要滅我楚國。’
“梁敏道:‘不錯,以往都是邊界摩擦,輸了賠錢。這次吳國是傾巢而出,以這等攻擊之勢,必是為滅國而來。’柳霏霏道:‘你去把大家叫到大廳,需得商量個對策。’梁敏答應了,轉身離去。
柳霏霏整理了一下着裝,畢竟是女孩子,還是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才出門。她到了軍寨大廳,梁鎮及其下屬都已到達,且各自在議論着目前的局勢。梁鎮見柳霏霏到了,立即起身見禮,說道:‘柳姑娘,現今情況緊急,我們該當如何?’
“柳霏霏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其他人,臉上都充滿了恐懼、焦慮,以及不安,都看着她,眼睛裏又充滿了期待,彷彿把她當成救星一般,指望她能讓這裏轉危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