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七度甜
衛染的視線掃過沈硯,不自覺定格在讓她更為好奇的“小逃妻”身上。
邊凱本人倒是不太符合她對“小逃妻”這個角色的想像,他身高和沈硯相差無幾,至少也在一米八以上,此刻衝著李克勝笑顏燦爛,完全不像是挨罵的模樣。身上沒穿校服,像衛染這種不太懂行的人,一眼也能看出他一身上下都是名牌。總而言之,一副沒心沒肺的標準富二代少爺形象。
衛染的目光短暫停駐在他的手上——他那隻手正自然無比地搭着沈硯的肩膀。看來他們已經和好了?
邊凱大概是感覺到了她的注視,不管三七二十一當著全班人的面就殷勤地向她揮手,咧嘴笑道:“小妹妹你好——”
他一個“好”字沒說完,就轉成了一聲痛苦的怪叫。因為沈硯在旁邊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了他一腳。
班上的同學一下子哄堂大笑,衛染臉頰上一陣燥熱,她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樣的場面,只好默默垂眼研究講桌上的紋路。
李克勝氣得沖門外怒斥:“你們兩個,不坐就出去站着!”
沈硯聞所未聞一般,大跨步進了教室,走向自己的座位,邊凱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腦袋,也閉嘴跟上了。
李克勝倒是也沒再堅持讓他們出去罰站,反而從背後狐疑地多看了沈硯兩眼。在他印象里,這兩個學生從來就沒穿過校服。
盛川算是半個貴族學校,像這種混日子的二世祖他見得多了,知道在他們身上多費工夫往往出力不討好,有時候碰上那種位高權重又無腦護犢子的家長,真是有理也說不清。況且在人家的世界裏根本不存在什麼一考定終身,反正家裏有錢,出國鍍個金都是小意思。
所以他一直也沒太管過。但是今天沈硯身上穿的這個的確是校服。也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單是李克勝,班上不少同學也已經注意到了沈硯的異常,壓低聲音議論着。
邊凱坐下之後還是一頭霧水,回頭小聲問沈硯:“硯哥,你剛才踩我幹什麼?”
沈硯冷然掃他一眼,讓邊凱心中頓時一虛,不是還為昨天那事生氣吧?然後他聽沈硯淡淡吐出兩個字來:
“聽講。”
邊凱在震驚之下一時張大了嘴,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最終還是在沈硯不為所動的臉色之下,認命地乖乖轉回頭去了。硯哥今天這是吃錯藥了,不光穿校服來學校,還要聽講?
沈硯的那句“聽講”音量不算特別高,也不算特別低,班上其他人也都聽見了,尤其是正在議論沈硯的那些人,聞言立刻心虛閉嘴,亂鬨哄的班上竟然一下子鴉雀無聲了。
李克勝心裏的錯亂一點都不比他們少,他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還有靠沈硯維持課堂紀律這一天。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把注意力轉回正事上。剛才他已經看出來衛染有點怯場,知道小姑娘容易害羞,也就不勉強她自我介紹了,直接介紹道:“這位衛染同學,是初三保送后直接跳級到我們班的。衛染同學在咱們初中部的成績長年穩居年級第一,她已經靠自學完成了整個高一的課程……”
他每說一句,底下就“哇”的一片驚嘆聲,儘管在盛川這種地方,學習成績不會是別人衡量你的唯一標準,好學生總還是招人羨慕的。而且班上這些人基本都是按正常速度一年一年讀上來的,從小到大也沒在身邊見過幾個跳級生,這更讓衛染在他們眼裏平添了幾分新奇。
尤其是,她還穿着初中生的校服呢。
金色的陽光斜穿過透明的玻璃窗,勾繪出台上小姑娘輕顫的眼睫和小巧的鼻尖,光影之間她一雙杏眸略微不安地垂下。一張清純嬌美的小臉,在羞怯中依然不忘保持謙遜柔和的微笑。這副懵懂無害的外表能激起人十分的保護欲,和班主任對她成績的大力鼓吹形成了鮮明對比。
李克勝又羅列了一大串衛染檔案上的獎項榮譽,最後道:“……以後衛染同學就是咱們七班的一員了,大家歡迎!”
台下的掌聲異常熱烈,幾個男生擠眉弄眼地起鬨:
“放心吧老師,我們一定努力讓天才小妹妹感受到班集體的溫暖!”
衛染臉上火辣辣的,早知道李克勝的介紹這麼誇張,她還不如自己做自我介紹。雖然李克勝說的那些成績都是事實,但她自認只是在應試教育上有點天分,又比周圍的大多數人更肯努力而已,離“天才”的標準還差得遠呢。
她在竭力掩飾自己不自在的時候,無處安放的視線不自覺就想在這個陌生環境中找到一個相對熟悉的基點停駐,結果她完全沒有意識地,把目光自動投向了教室里唯一那個她在今天之前就認識的人。
沈硯沒有看她,而是低頭漫不經心地玩弄着一支筆,眉眼微斂,漫開一抹貴氣而疏離的神韻,像個對萬事萬物都不放在眼裏的天之驕子。
衛染理智回歸,迅速將目光挪開,心裏的不安卻有增無減,她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自己的想像,但是她的直覺是,沈硯不是很高興。
——是因為不想和她同班嗎?
大概是吧。她無奈地暗自嘆息,盛川的慣例是高一下學期開始文理分科,這一屆總共有十二個理科班,偏偏這十二分之一的概率就讓她給碰上了,這不科學,太不科學了……
李克勝朝起鬨的人一瞪眼:“少貧!——哦,對了,”他抽了一根□□筆遞給衛染,“把你的名字寫在黑板上讓大家認識一下吧。”
衛染雙手禮貌地接過粉筆,回過身一筆一劃把名字寫在黑板的一側。
在她轉身的瞬間,沈硯抬起頭,一雙黑眸注視着她單薄的背影,目光里透出幾分玩味。
這還真是,有點意外。
昨天還口口聲聲叫他學長,今天就成了同學了。
小謊話精……這麼喜歡給人驚喜的么?
他的視線落在雪白的粉筆字上,眼睛微微眯起。
衛染,未染,未曾受俗世沾染的人。他慢慢品味着這兩個清新娟秀的小字,這世上真有不受沾染的人嗎?
衛染寫完后,謹慎地向講台下鞠了一躬:“很高興以後能和大家一起學習,請大家多多指教。”
她的嗓音細細柔柔的,沁着一絲溫軟的清甜,像是夏日裏將化未化的香草雪糕。原本空洞的套話經她這樣說出來,似乎都格外純良真誠。
李克勝讓衛染回座位上的時候,她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整間教室里只有一個空座。
是沈硯旁邊的座位。
而沈硯還在不露聲色地玩弄着那支筆,似乎什麼都沒有留意到。
衛染怔了片刻,默默咬了下腮肉,邁開緊繃的步子走了過去。這可絕對不是她計劃中的周五……
硬着頭皮走到沈硯那排的時候,她整顆心都在咚咚打鼓。
尤其讓她感到疑惑而不祥的是,她剛一走過來,周圍幾個女生就紛紛向她看過來,而且目光裏帶着古怪,就好像她觸碰了什麼禁忌一樣。
於是衛染本能中就覺得自己不該坐下。
就在她恐慌猶豫的時候,沈硯終於抬眼朝她一掃,不冷不熱地問:“你要坐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