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專挑軟柿子捏
可最先映入楚南湘眼帘的,是跑進屋裏的楚文修和楚南清。
“二姐。”楚南清做出了個禁聲的手勢,隨即小聲說道:“爹爹掏了五個鳥蛋,讓我和哥哥給藏起來了,要不然,按爹爹的性格,這五個鳥蛋到明日,還不一定能不能進得了我們嘴裏。”
“就是,你們看着吧,爹爹獵回來的那隻野雞,明日咱們可吃不上兩口。”楚文修同樣憤憤不平的說道。
也難怪,在原主的記憶力里,爹爹哪次獵回來點東西,不都是被一大家子的人給分了?
最後輪到她們幾個,怕是連骨頭都啃不到幾口。
楚文修的話音剛落下,房門又被“吱吖”的一聲打開,灌進來的風,險些吹滅了炕桌上的油燈。
楚南湘接着微弱的燈光,看見一個高大壯實的身影走了進來。
“爹...”在楚南湘的眼中看來,這個‘便宜’爹好壞參半。
爹爹是楚家老二,名喚楚川,是這個漁村裡數一數二能幹的男人,既能打漁又會打獵,就連修船也是一把好手。
可就是這麼能幹的爹,卻讓他的妻子孩兒們過得這麼慘,都是愚孝惹的禍啊。
楚川三兩步的走到炕檐,衣服上包裹着外面絲絲冷空氣,一把輕輕的將楚南湘從炕上抱了起來,攬在懷裏,嘴裏呢喃道:
“我的湘兒,這幾日嚇死爹爹了,好在老天有眼,湘兒,告訴爹爹餓沒餓?”
心裏年齡已有二十六歲的她,被楚川照面來了個公主抱,心裏很是抗拒和彆扭,卻要不停的對自己催眠“我現在是小孩子,他是我爹...我現在是小孩子,他是我爹...”
“爹。”楚南湘彆扭的叫道,“我已經吃過雞蛋了,那幾個鳥蛋給娘和哥哥妹妹吃吧。”
楚川聽得高興,如蒲扇般寬大的手掌,避開楚南湘的紗布,溫柔的摩挲着她蒼白的小臉,“我家湘兒長大了,知道心疼娘了。放心吧,都有份,明日讓娘給你們蒸着吃。”
楚南清白了楚川一眼,“爹,你可要說話算話,方才爹爹拎着雞進院子時,可被東院的大伯娘看見了,這山雞和鳥蛋都是給二姐抓的,到時候輪到咱們這,可別連雞爪子都吃不到。”
楚川有些為難,一個院子住着,若是自己家吃獨食,恐怕不好。
於是楚川好脾氣的笑道:“清兒乖,若是沒了爹再上山打一隻就是了。”
聽爹爹這麼說,楚南清更不樂意了,撅起小嘴埋怨道:“爹,你可別了,打多少,該沒有咱們的,還是沒有咱們的,你也是白費功夫。哪回不都是?爹你看看東院的大伯娘,每次你打了獵物,她們一家人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見三妹埋怨,楚文修也把心裏的火氣,如數向爹傾述道:“是啊爹,你瞧你日日這般辛苦,反過來今日娘向奶奶討要顆雞蛋,奶奶冷言冷語的,說的話可難聽了。”
“去去去!誰家小孩像你們這樣編排長輩的?”楚川見兩個孩子的話說得越來越不對味,不高興的訓斥道。
轉而他笑着看向楚南湘,輕輕拂去擋在她額前的頭髮,“湘兒放心,雞湯少了誰的,也少不了咱們家湘兒的,睡吧,明日讓你娘給你做。”
方才被爹爹訓斥一句,楚南清顯然並未服氣,朝楚川吐了吐舌頭,轉而繼續說道:“嗯,爹說的沒錯,沒準到時候也只剩湯了。咱們爹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軟了,若是爹脾氣硬點,咱們家也不至於過得連個雞蛋都吃不着。”
楚南湘倒是覺得楚南清的話,說得在理。
無論是自己這幅身體,還是楚文修和楚南清,都清一色的瘦成了竹竿,又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一個個面色蒼白。
再看看隔壁大伯娘家的鐵柱,被養得肥頭大耳,這就是差距啊。
夜裏,趁着一家人睡着,楚南湘悄悄的拿着油燈,摸到鏡子前,忍着疼,給自己頭上的傷口擦些碘伏和酒精,服下消炎藥和止痛藥后,才重新爬回炕上緩緩睡下。
破曉前的空氣最為寒冷,燒了一夜的火炕,也在黎明到來之際,燃盡灶坑裏的柴火。
真冷!楚南湘被凍醒了好多回,一夜沒睡踏實的她,睜開眼后,習慣性的伸出手,想拿起手機看看時間。
結果手在枕邊摸索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的反應過來,在這裏哪來的手機?
驀然嘆了口氣,楚南湘剛想要合上眼皮再睡一會,院子裏傳來破曉前的第一聲雞鳴。
最先起身的是楚南湘的兄長楚文修,他輕手輕腳的起身穿好衣裳,卻不經意間撇過頭時,看見楚南湘已經醒了,正眼巴巴的瞅着他。
“二妹,吵醒你了嗎?”楚文修略有些尷尬的問道。
“哥,外頭的天還沒亮,你要去哪?”楚南湘搖了搖頭,很不情願的叫出一聲哥。
管一個九歲的小屁孩叫哥,恐怕還要習慣一段時間。
“昨個娘睡得晚,我早些起來,多幹些活,好讓娘多睡一會,天色還早,二妹,你再睡一會吧。”
說罷,楚文修打着哈氣,穿上他那身滿是補丁的墨藍色粗布衣裳,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門。
楚南湘看着這個身型單薄的哥哥身影,心裏一時間百感交集。
在她那麼時代,一個九歲的孩子,正是該被爸媽疼愛的年紀,而在這個時代,卻已經是半個勞動力了。
楚文修出去一小會,院子裏便傳來了劈柴火的聲音,想來柴火劈好,等娘起身時,便能直接燒火做飯了。
窗外的天還未破曉,楚南湘的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等第二聲雞鳴想起,一家人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可叫醒楚南湘的並不是雞鳴,而是奶奶站在院子裏,扯着嗓門破口大罵的聲音:
“都什麼時辰了?還沒人起來做飯,是想餓死我這把老骨頭嗎?飯不少吃,懶也沒少偷,你以為仗着你們家有人受了傷,就啥也不用幹了是不是?”
楚南湘迷迷糊糊的,聽院子裏奶奶吵吵完,滿肚子火氣。
這話顯然就是說給田穀聽的,這不是見人下菜碟,專挑軟柿子捏么?
真的是受夠了,這麼些年來,原主能受得了這氣,可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忍。
這幾日楚南湘病倒,娘除了每日做繁重的家務,夜裏還要時時刻刻守在女兒的身旁,柔弱的身體早已是疲憊不堪,臉色也愈發的蒼白。
反觀那大伯娘,一整日倒是優哉游哉的。
聽見外面奶奶的叫罵聲,田穀連忙要穿好衣裳下炕穿鞋子。
楚南湘爬起身子一把攔住了田穀,把她扶回炕上,小聲耳語說道:“娘,你這幾日太累了,今日好好歇歇吧。”
楚川一時間沒明白怎麼回事,從炕上坐起身,一臉不解的看向楚南湘。
田穀蹙緊眉頭,“湘兒,娘歇息怎麼能行?一會你奶奶該生氣了,別鬧了,快放開娘,娘還得給你們做早飯呢。”
見田穀又要下炕,楚南湘連忙一把拉住她,“娘!少做一頓飯餓不死他們!再說了,這麼一大家子,只有你一個人會做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