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生辰八字(2)
楊沁霜在心底盤算了許久,卻並未立即將程景洵的意思告訴蘇禾。.她這幾日心情極差,自己畢竟也是個中年人了,雖說平日裏保養得尚可,可終究跟那些十六七的女孩子們是沒得比的,不由自責:到底是自個兒平日裏太疏忽了些,本不該將適齡的姑娘留在大爺身邊,這丫頭們中間兒,最不缺的就是小妖精們,一個個兒地整日沒事兒,只想着巴結主子。想當初那三爺收了小妾,三奶奶就巴巴地跑過來向自己哭訴,若不是自己伸手幫了她一把,估計以她的性子,早就失了寵。今兒這檔子事兒反倒輪到自己頭上了,若是遲了一步,大爺收了她,恐又是個麻煩的事兒,還不如趁她沒個名份的時候先把她清理乾淨。
楊沁霜這麼想着,卻不由惋惜,蘇禾是個不錯的丫頭,也沒什麼心眼兒,平日裏給自己還帶來了不少快樂。若是下狠手修理她……楊沁霜搖了搖頭,她既然尚未入門兒,就犯不着把事兒做絕,姑且留給她一條活路。
楊沁霜斜倚在榻上,心底不停地琢磨着。就在這時候,一個婆子進來報:“太太,不好了,東曜閣出事兒了,禮少爺失足從屋頂上跌了下來,怕是折了足。”楊沁霜不免煩躁:“這是怎麼回事兒的,好好兒地怎麼跑屋頂上去了?又如何摔了下來?!”那婆子道:“本是和表少爺、槿小姐他們幾個丟沙包呢,誰知給丟房頂上了,禮少爺就跑上去拿,誰知瓦檐青苔滑,腳一踩,沙包沒拿到,整個人連帶着幾塊青瓦都給摔了下來!”
楊沁霜一面起身一面換衣裳:“大夫請來了么?”
“這回是新來的余郎中,已經去了。”
楊沁霜整裝完畢,滿心煩躁地懶洋洋道:“那領路唄。”
“是是。”婆子點頭哈腰,方才轉身。
楊沁霜去了東曜閣一看,果不其然,那程佑禮躺在床上,臉色難看,余郎中正給寫方子。楊沁霜原本頭緒繁雜,見了此景,不由靈光一閃,當即將那郎中叫了出來。余郎中初來乍到,雖醫術不錯,但為人謹慎、膽怯,見了當家太太,不免有些拘謹。
四下無人,楊沁霜拿絹兒捂着嘴巴笑道:“余郎中不必如此拘謹。我叫你出來,不過是想問問佑禮的病情如何。”余郎中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一一道來。
楊沁霜道:“既然只是骨裂,看來並未無大礙。我這兒有個忙讓你幫我,你尚年輕,若是肯答應,半年之內我定會親自向大爺舉薦你,讓你得到去元晟堂做個起碼二掌柜一類的職位,不知余郎中意下如何?”
余郎中哪裏會想到有如此好事兒,簡直是遇着貴人了。當即拱手連連道:“太太的恩惠小的豈有不受之理,小的惶恐,不知如何可幫到太太?”
楊沁霜早在心底盤算好了要說的話,不慌不忙道:“余郎中有所不知,我家佑禮這孩子,打小就是一藥罐子,只怕吃多了葯,小小年紀少不得有些不好。既然這骨裂並無大礙,那就請余郎中開一些滋補中成的方子,讓這傷啊,‘慢慢兒’好,犯不着那麼快,一點兒一點兒地好起來。余郎中可懂我的意思?”
余郎中雖然膽小,卻不是傻子,他稍加思索,便拱手道:“太太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太太想讓禮少爺的病什麼時候好,那這病就什麼時候好。”
楊沁霜很是滿意:“你倒是機靈。不過你可別把我給想成什麼惡人了,我不過是看不得這孩子真成了藥罐子,等這些日子過去了,你大可恢復正常的葯,讓他快快好起來。”余郎中俯首稱是。
於是蘇禾的事情因為程佑禮的意外而暫且擱置一邊,這也為楊沁霜提供了充足的準備時間。蒙在鼓裏的蘇禾依舊時常去承德館那頭,只不過程景洵擔心她年紀小而被嚇到,故而沒有親口提及此事。楊沁霜的說法兒便是“待佑禮的事情妥當了再說”,程景洵琢磨着納了蘇禾乃是板上釘釘是事兒,故而由他去了。
程佑禮的傷託了甚久不見好轉的跡象,腳上的傷引起了低燒,整個人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般萎蔫不已,頭痛無力,整日躺在床上,只喝些稀飯。程景洵近幾日被生意上的事情分了心,便把事情都交給楊沁霜。楊沁霜憂心忡忡地告訴程景洵道:“佑禮這孩子也不知是怎麼了,以前也沒出過這事兒啊?哪有人跌了腿腳卻這麼多天不見好的?再這麼拖下去只怕會有麻煩。”程景洵不悅道:“奇了怪了,小跌小傷還有元晟堂的郎中治不好的?明兒把那郎中給換了,請元晟堂的老先生過來!”楊沁霜心底一急,勸道:“哪兒啊,那郎中是之前趙郎中的得意門生,醫術沒有問題。我怕是這府上有什麼東西不幹凈,小孩子通靈,那不幹凈的東西就附在了佑禮身上也未可知。”
程景洵疑惑地看了一眼楊沁霜,楊沁霜也是一臉“可憐天下父母心”的樣子,戲做得很足。程景洵嘆口氣:“我也怕你是病急亂投醫。若實在是沒法子,你且去請先生卜上一卦,看看到底是些什麼東西巫蠱了孩子吧。”
……
於是楊沁霜秘密找到了京城最有名的諸葛真人。諸葛真人雙目失明,據說算命極准,在京津一帶也算是婦孺皆知了。他為人古怪,每日也只有清晨一個時辰才會替別人算命,其餘時間一概不理。楊沁霜特地起了個大早,見到諸葛真人後,先是問候過,便開門見山道:“諸葛真人據說是孔明之後、神機妙算,不知可有算到在下今日來所為何事?”諸葛真人笑道:“太太是來給老夫帶來意外之財的。”楊沁霜微微吃驚,不由笑了笑:“諸葛真人果然神機妙算,名不虛傳,今兒算是見識到了。”於是楊沁霜將程佑禮的八字報了出來:“今兒我來,不是要您替他算命,而是要您替我寫一張單子。照着我的意思寫,銀子、珠寶,自是少不了孝敬您老人家。”
事成之後,楊沁霜將諸葛親筆寫的單子遞與程景洵手中,程景洵看過,詫異道:“今年佑禮犯了太歲?”楊沁霜點頭:“可不是。又恰逢本命年,事兒都撩一起了。說正月初六該避風、避生人的,竟不知道,沒有照做,今年便有災情。果然是准,這就犯上了。”程景洵繼續仔細看那單子上所寫:“那這消災的法子又是什麼東西……‘庚申陰人,東土嘉穀’?”楊沁霜看了看,蹙眉道:“這……沁霜才疏學淺,實在不知。”
“‘庚申陰人,東土嘉穀’……”程景洵負手而立,念叨着,“庚申,庚申年;陰人,即女子;東土……莫非是日本?東土嘉穀,難道是日本的糧食不成?庚申陰人乃庚申年出生的女子也便罷了,可東土嘉穀則行文不通,莫非要佑禮自此只吃日本的糧食?”
楊沁霜暗自思忖,笑道:“先別管那麼多,先問問看咱府上有多少庚申年出生的女子。把她們都挑出來,再做定奪。”程景洵點點頭:“各人的生辰八字也都在夏管家手中,你去細細看過。”
“成,這事兒就交給我了。”楊沁霜大喜,她心中自然明白“東土嘉穀”什麼意思,因為分明就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她得慢慢來,讓程景洵自己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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