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喪子斷案大理寺
未曾料慕晴這一張巧嘴幾句話就將事情反扣了過來,倒像是她沒事找事錯冤好人。
蘇如蘭心中犯恨,無奈卻噎得吐不出半字,只得緊咬下齒。
柳氏心中暗咒一聲,繼續撒潑道,“分明就是你害我孩兒,如今卻還抵賴,你還我兒命來,還我兒命來……”
哭嚷之聲欲震嘯天,床榻上的柳氏愈發誇張起來,手腳並用,一腳將被褥踢下床去,雙手抓起綉枕,死命地在床檐上敲打,衣衫凌亂,儼然一幅潑婦形象。
老太君坐在一旁充耳不聞,三叔公看着自己昔日裏溫賢淑慧的夫人竟變成如此模樣,幾次欲上前力吼。
痛失愛子,他心中也難受啊,就讓她發泄一下吧。心中如此之想,眼中的落敗神色卻是滿滿無奈。
過了許久,直待柳氏精力耗盡,這才靜了下來。
慕晴淡然處之,眸色中儘是坦蕩。蘇如蘭垂眸遮住眼中的笑意,輕啟羅唇,“這件事,怕還是查清楚了好,如若不然,只怕三弟和弟妹這輩子都難安,既然晴兒說不是她,那必事出有因,切不可讓兇手逍遙法外了去,不如,另請個大夫過來瞧瞧,一來查查事因,二來,也替弟妹看看身子。”
榻上的柳氏已沒了力氣囂張,滿臉淚痕地平躺着,目光獃滯。
一面向老太君請示,得到老太君的允許才差了身邊的碧桃去請來了回春堂的大夫,一面向著柳氏輕輕的道:“還要借弟妹身邊的秋水一用。”柳氏一動不動,老太君擺了擺手,以示同意,遂喚來了秋水。
慕晴看着蘇如蘭一臉事已定板的模樣,不言片語,只怕這大夫,也是倒牆之人罷。
當回春堂的大夫捧了小廚房送上來的藥渣查探時,慕晴便一直盯着那大夫,過了許久,才冷聲問道,“姨娘滑胎確是因為千年靈芝?”
大夫用眼角餘光撇了一眼蘇如蘭,因背對床榻,老太君等人並未察覺。但是從慕晴的方向看過去,卻是別番景象。
只見大夫回過身猶豫了半分,卻是對着老太君點了點頭。慕晴冷笑,轉頭看向柳氏身邊的秋水,語氣依然不聞任何溫度,“你說姨娘是因為吃了我送的靈芝后導致滑胎的,可拿得出憑證。”
秋水搖了搖頭,咬着牙說:“夫人每天喝了安胎藥都沒有事,偏生你一送來靈芝,夫人喝了就不好,你還要我拿出什麼樣的憑證。”
慕晴沒有理她,只是工整的向著老夫人行了一禮,弓着身子深深的拜到底:“孫女懇請老太君讓大理寺卿處理此事,還三叔嬸一個真相也還孫女一個公道。”
老太君還未開口,蘇如蘭已經急着上前一步勸道,“家醜不可外揚,怎好請一個外人來處理此事。”蘇如蘭嗔怪的看向慕晴:“晴姐兒也太不懂事了。”
老太君沒有說話,看向床上的柳氏,柳氏目光微轉,淚色淋漓:“你既然不認罪,那就讓大理寺卿來看看,到時看你如何抵賴。”語到最後,已是沒了聲氣。
一屋子的人斂聲屏氣,只有柳氏那斷斷續續的哽咽,凄婉異常,老太君點了點頭:“去請大理寺少卿許淵。”
許淵的父親原為御史,其性忠良。許淵自小便被父親的正義凜然所感染,修得一身正氣,因為其為人剛正不阿,處理事件公正嚴明,特被皇上親賜為大理寺少卿,審理京城大小案件。
一進垂花門就聽見內婦女子嗚咽的哀泣聲,楚洛軒微挑了一下眉毛,看向一臉正經的許淵,不禁覺得好笑。
垂花門外響起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小丫鬟一手打起帘子。邀了兩個丰神俊朗的男子進來。
兩人對着老太君略一闔首,老太君方才看清許淵身邊的男子:“楚公子怎麼也有空過來了?”
楚洛軒着一身淡藍色暗紋長袍端顯得風姿卓越,聞言淡淡一笑:“本來想找許兄下棋來着,誰知府上相請,因許久未見老太君,特來請安。”
楚洛軒本為楚皇九子,當年因齊楚兩國簽訂免戰條約,被送往齊國當質子,在這齊國,地位卻也略顯尷尬。
雙方几人見了禮。二人便看向卧床的柳氏以及立在一側形似不聞窗外事般的慕晴。
許淵大致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側身對着秋水淡問道,“你說柳氏是在喝了慕小姐送來的靈芝后就身子不適,除了你以外可還有人證。”
秋水對着許淵的方向行了一禮,才緩聲道,“姨娘身邊的碧桃也可以證明。”
聞言慕晴也只是淡淡的,面上並無一絲表情,對於碧桃或者秋水說了些什麼,楚洛軒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不動聲色的觀察着慕晴。
女子素顏朝天,面色極為冷漠,身為事件的中心人物,慕晴卻表現着事不關己的淡然,挑了挑眉毛,這份淡然的氣度,楚洛軒來了興趣,心中暗道,不枉此行啊。
察覺到落在身上的一道戲謔的目光,慕晴皺了皺眉,順着目光看去,對上楚洛軒白玉般的麵皮,楚洛軒卻不以為然,大大方方的露齒一笑意態洒脫。
慕晴漠然的收回視線,沒有注意到楚洛軒眼裏的一抹深意。
許淵沒有注意到倆人的互動,只是認真的了解着細節,慕晴看向秋水,聲線柔和,“就算是因着靈芝導致姨娘的滑胎,你又怎能確定姨娘服下的靈芝就是出自我手,中途沒有被調換?”
慕晴的聲音提高,帶着不怒自威的聲勢:“姨娘的葯一向有人檢查,你身為姨娘的貼身侍婢,卻懶散心大,導致姨娘滑胎,難道你也無罪?”
秋水的身子一軟就要咬牙強辯,慕晴卻已經不看她,只是向著許淵一拱手語調徐然,“慕晴並無作案動機,大人明察。”
慕晴不知道,她聲勢嚴厲,不怒自威的時候眼角會微微的上挑,帶着十分的艷麗,全落入那人暗沉沉的眼膜深處。
許淵只是略一思索就命身旁小斯重新檢查葯分,果不其然,藥渣中多出了一味紅花。
許淵眸色漸深,對着老太君又是拱手一揖,淺聲道,“紅花本有活血化瘀的藥效,乃孕婦禁忌,此次夫人滑胎,怕是這紅花導致。”
全場漠然,只有榻上的柳氏忽然掩面痛哭,聲音好不凄涼。
事已至此,眾人皆是明白了過來,先前因着有心人的引導才把注意力全放在靈芝上,卻不想,原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看向慕晴的神色竟多出了一絲歉意。
慕晴應勢仆然而跪,聲淚俱下地拜倒在老太君腳邊,抽噎道,“慕晴不知平日裏做了什麼竟讓祖母和三叔公如此看待,慕晴雖不墩敏可是也萬萬不敢做出毒害子嗣的事情。”
許淵解決了事情,便欲帶着楚洛軒離開,他並不想摻雜到這樣的內宅紛爭中去,只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慕晴,倔強的抬着小臉,冉冉的淚珠慢慢的滑下去,像是一朵艷麗的花舉着小小的刺,又想起初進門看到她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知怎的心裏卻有一絲隱秘的微妙。
老太君略一愣怔就回過了神,俯下身子慈愛的扶起慕晴,語調和緩:“晴兒受了委屈,蘇側妃不該見着明面就去猜測你的。”
聽着老太君的話,慕晴只覺得諷刺,今日是洗清了嫌疑才只得她的一句不該猜測,若是明兒沒有一個大理寺少卿來證明清白是不是就要被這群人給生吞活剝了去。
這樣想着,慕晴面上卻滿是委屈,一副抽噎欲滴的模樣。目前在這個家裏她沒有任何一點屬於自己的勢力,只有奪了蘇氏的掌家權,才可以慢慢的從這個骯髒又森嚴的內部滲透進去。
想要剝了蘇氏的權利,就只有走老太君這條路了。
蘇如蘭面色一僵,隨即換上一副溫和慈愛的面孔,笑道,“晴兒哪裏話,母親也只是擔心三弟妹的身子,冤枉了你,是母親的不是,晴兒切莫往心裏去才是。”言罷朝着老太君的方向呵呵一笑,算是認錯。
慕晴並沒有就着老太君的手起來。“王妃若是覺得慕晴礙了你的眼,直說便是,何必弄此一出,胡亂壞人清譽。”慕晴抬眸淚眼朦朧的盯着她。
這嫡女清譽可是大事,蘇如蘭心中一個激靈,忙跪到老太君身前告罪:“是兒媳疏漏,才讓這背後陰狠之人害了晴姐兒。給兒媳三日,兒媳定……”
蘇如蘭話沒說完,就聽身旁跪着的慕晴呼號一聲,接着碰碰往地上磕了三下頭:“祖母,晴兒一直公瑾自持,將女兒家閨譽看的跟性命一般無二,如今為了自證清白,無奈請了外人來斷案,如今晴兒還有何臉面苟活於世,祖母,晴兒不孝,只等來世再來報答祖母了。”
說罷,起身便朝着屋內的雕花檀木柱上撞去。一旁的剪影丫鬟婢女見狀忙七手八腳的拉住慕晴。頓時,哭聲震天,場面十分混亂。
剪影跟幾個小丫鬟好不容易拉住哭的撕心裂肺的慕晴將她安撫在一邊的梨木椅子上。剪影邊哭邊拍着慕晴的後背安撫着。
老太君沒想到慕晴性情竟這樣的剛烈,不錯,女兒閨譽確實大於天,若不懲治蘇如蘭,勢必讓外人看輕了賢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