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入城

第93章 入城

第九十四章入城

秦言事先給曲非傳了信去,讓他依計行事,這才悄悄回到咸陽。

陸離聽聞秦言父輩之事,尤其是聽聞秦勉與曲非之事,卻也並不驚訝,倒是引得秦言發問:“上回看你見哀郢喬寅之事,淡定自若,還以為只是偶然。今見你神色,也不覺怪異。怎麼,你是見怪不怪,還是感同身受?”

“我自然是見多識廣的了,如何會感同身受?”陸離生怕被誤會,儘力開脫,畢竟暗衛營里,他接觸的異性太少,平時又與蕭白歌兄弟情深的,難免會被認為是內部自我消化了。他道,“我很看得開的,只要是真心實意,管他男男女女作甚?”

說罷,他才低聲告訴秦言,類似的事情宮裏數不勝數,況且……

他道:“你也知道暗衛阿大奉命保護太子吧?”

“聽說還和太子妃不清不楚?”

“的確不清不楚,”陸離輕嘆道,“可是,阿大她……其實也是個女子。”

秦言無言以對,半晌才道:“你們暗衛營……女子倒是很多啊。”

“哈哈,”陸離打着哈哈,“就這幾個,還都磨得性子怪癖。”

秦言心知洛遠道手段,不敢進城,在咸陽城外遊走了好幾日,這才化妝成夜香郎推着糞車在天將黑時入城。

陸離心裏偷樂:百變秦言,難得一見啊。就是他這堂堂男子漢,非得扮作個姑娘,經由牙婆之手,先進勾欄院,再去目的地與秦言匯合。

經此,陸離心裏暗自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再去勾欄院喝花酒了。同時他又心想,莫不是秦言記仇着呢?

畢竟就算是做戲,他也的確是躺在花娘玉臂上聽着淫詞艷曲瞧着楚腰輕扭,非常愜意且快活的淺嘗美酒,樂不思蜀。

罪過罪過。

果然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家有悍妻,不得不依。

縱是進了咸陽城,秦言仍是小心為上,並不敢過於靠近天殘派的勢力範圍,以免暴露身份打草驚蛇。

第二天,竟有天殘派弟子在城中四處搜查,說是混進了姦細。秦言心道不好,莫不是自己形跡暴露了?

好在似乎是她想太多,這一頓搜查很快過去,然而,從那些弟子的囔囔中,她聽出類似於叛徒、必殺等字樣。

呵,果然如此啊。只要自己一有異動,洛遠道又一擊不中,便會給自己安上各種罪名,以方便他的下一步計劃。

只是,不知他這作為可否被方菲知曉?若知,她又到底信誰?

秦言心中稍亂,卻又立馬回復,因面前裊娜娉婷花枝亂顫的“陸姑娘”素手搭在他這小公子的肩上,靠了近來耳鬢廝磨道:“你心亂了,是在想我么?”

趕緊側身閃人,暫時擺脫那香得醉人的身子,登時像是抖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秦言壓着聲音道:“想啊。”

想你個鬼啊。

然而那放蕩的“姑娘”卻把半個身子都欺了過來,一副要做成這樁生意的模樣,嬌俏的道:“我便曉得你最是想我的。”

秦言伸出二指,抵住那即將越界的櫻唇,既是佩服眼前這人干一行愛一行的敬業精神,又是煩躁這假戲真做的高超演技。便乾脆自己主動一些,附了過去,貼耳輕言:“你若是再趁機往我身上掛,左手來我就砍左手,右手上我就砍右手,腦袋過來了,我就……剁了你的腦子。”

陸離驚寒,連連賠笑,這才作罷。

關上房門之後,那些鶯鶯燕燕的聲音也靜了下來,只是這室內裝潢無一不透露出一股子旖旎和曖昧來,叫人略感尷尬。

然而,卻又覺得拾柒的人皮面具着實好用。便是陸離這般沒什麼易容基礎的人,也只消稍作處理,便可變成一個女人,再偷梁換柱一下,便可暫時安身了。

陸離心道,看來拾柒所學才是真正有用,走遍天下都用得着的,且千人千面,她一人便可體會完全,說來不是比旁人更多了幾生幾世?

作為有幸為這個剛剛入行的雛兒“***”的大爺,秦言卻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不僅自己霸佔了小娘子的軟床,還吩咐小娘子好些事情。

秦言道:“我暫時不方便露面,他們也決計想不到我會藏身青樓。所以,煩請你繼續演下去,再替我打聽一下,洛遠道這幾日的行蹤。”

“大爺是要連着包了我么?”陸離嬌笑,“哎呀,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們這兒還沒有呢,沒想到便有這恩情了。”

秦言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你是職業病改不過來了,還是故意消遣我呢?”

陸離這才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又擔心被人聽了牆角,遂壓低聲音道:“好了好了,你吩咐的事兒,我照辦。”

調查行蹤並不是什麼大事兒,洛遠道近日也不像之前一樣神出鬼沒,反倒是日日待在總舵。陸離很快打聽清楚,道:“十三之前,他都會在總舵。”

“十三呢?”

“聽聞是要去會一會故友。”

故友?他這樣的人居然還有故友?呵,不知是與之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的歹人,還是受之蒙蔽助紂為虐的愚人,或是……他又要對誰動手了?

“你師父那裏可來得及?”

“師父已經下山了。”

前幾日秦言收到曲非的消息,說是上次別過,曲非居然下山了,並且去了趟長安,還說自己近日將至咸陽,計劃照舊,只是他會親見故人一面。

秦言不知為何會有此變化,但又聽聞洛遠道十三日要去見故友,不由得有些不安。

“不必憂心,”陸離安慰道,“你既已決定動手,便放手一搏無需顧忌。”

是以,秦言把動手的時間定在十二。

她說:“在這之前,我娘和阿芷會因為師父的信而外出至城郊,而你,就去城外五里坡接應,然後帶她們離開。”

“那你呢?可有完整的計劃?”

“我會提前潛進總舵,然後往膳食中投放迷藥,便是葯不倒洛遠道,葯倒了其他人也可減少後援。”

“然後呢?若是葯不倒洛遠道,你便要提着焦尾,不是,提着劍去和他硬斗?”

焦尾劍,因為目標太大,根本就沒有帶進城來。這一點是陸離知道的。

“我與洛遠道的仇怨,自然要起始於何處便結束於何處。”所以,她還是會用那柄從火場廢墟中得來的焦尾劍,了結這半生的仇恨。而她手上一動,開箱,居然從箱奩中取出了那把熟悉的長劍。

劍無蹊蹺,鞘為焦木,底端被磕破了一塊,怎麼看怎麼寒磣。

然而,這就是焦尾,在秦言手中大殺四方名震天下的焦尾劍。

這回輪到陸離震驚了:“你怎麼帶進來的?是藏進糞桶里偷運進來的么?”

秦言把劍拔出,卻見此劍雖也細長而窄,可是,劍尖卻有劍鋒。不是之前的劍,只是劍鞘如一罷了。

秦言只帶了劍鞘入城,因為這才是她從茶坊帶出的唯一之物。所以她把這焦木藏於木柴之中,輕而易舉躲過搜查。至於那劍,秦言道:“對殺父仇人,沒有必要心存善念。”所以,無需劍尖無鋒。

陸離自知勸不住,只道:“你說過餘生歸我,可不能食言。”

“好。”

十一那晚,秦言潛入總舵,而這傍晚之前,方菲便已收到了曲非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話:時日無多深感舊日難回,城外五里坡,靜待故人歸。

聽聞方菲收到此信之時臉色都變了,問送信的人呢,卻得知這是一個小兒送來的。她把信壓在胸口,心中思緒萬千,在看到第一個字的剎那,她便已經知道,寫信的人,是已經二十多年未曾有過聯繫的親弟弟。

二十多年前,他們姐弟反目成仇,從此老死不相往來。而反目的原因,是因為尹雙雙。

方菲年輕時也算是一派之花,與大師兄秦勉亦是情投意合,二人被稱為鴛鴦連環。可是,曲非不知發了什麼瘋,竟也喜歡秦勉。

曲非可以瘋,可秦勉到底是大師兄,絕不會陪他瘋。

經歷此事之後,曲非又同本派廚娘尹雙雙有交往。偏生尹雙雙身世不好,本是青樓中的下等丫鬟,後來染了那病,本要被扔出來等死的,被剛剛失戀從青樓中醉醺醺出來的曲非所救,還帶了回來。尹雙雙痊癒后,留下來當了廚娘。她不敢說以身相許,因為她的身子已經髒了,可是,一個弱女子,對救自己脫離苦海的英雄,總是會心存喜歡的。

求而不得的曲非不知是慪氣還是怎樣,轉向了尹雙雙。方菲自然不許這樣的女人進自己的家門,姐弟倆再次爭吵,她甚至下了毒藥,想要殺死這個本就該死的卑賤女人。而陰差陽錯,那毒酒差點兒進了曲非口中,還是尹雙雙強自奪下。

雖然事後秦勉幫忙找到了解藥,可是,此事之後,他們三人的梁子算是永遠解不開了。

還記得那時,不過十七歲的少年抱着臉唇蒼白奄奄一息的尹雙雙,原本的意氣風發全部變成了叛逆和恨意。他站在馬車上,輕蔑而不平的道:“從此以後,你我姐弟,恩斷義絕。”再看秦勉時,卻又添了兩分霸道,“師兄,別了。”

再看信上說時日無多,方菲眼中一澀,難道曲非他……將至大限了么?

雖然當年便說恩斷義絕不再來往,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親弟弟。人到中年,當年故人已經所剩無幾,方菲也再沒有當年的狠心和絕情了。

於是,她帶着洛芷,連夜出城,洛遠道問起,她道:“不必派人跟着我,我去見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秦言在暗處眼見着這馬車離開,這才放心,然後,依計將蒙汗藥放入伙房,就連給洛遠道單獨做的膳食,也投了葯。

秦言並不想提前動手,可到底事出意外。誰也沒想到,這西廂房會走水不是?

火光衝出來的時候,秦言便覺得不好,卻也只好暫時轉移,往暗處移動。看着弟子們提着水桶前來救火,亂糟糟的,她突然心想:現在會不會是擊殺洛遠道的最好時機?

廂房走水,本就混亂,而計劃之中的蒙汗藥也已經投放。不管洛遠道有沒有中毒,都不會有比這更好的時間了。

時不我待,秦言貓腰獨行,灰衣飄在夜風中,轉瞬不見。

不是沒有懷疑過這是陷阱,可是,殺父仇人就在眼前,且真的不會有比這更好更容易得手的時機了。

所以,秦言動了。

要進入洛遠道所在的房間,必須通過一個庭院,而這庭院聯通一個三十多丈的廊橋,廊橋到庭院,十步一崗,且沒有樹木草叢為遮掩。除卻這固定崗之外,洛遠道身邊也總是跟着三人,如影隨形暗中保護。便是秦言本人,也沒有見過這三人面目,只知他們的確存在。

既然廂房已然着火,秦言便乾脆再點了一把火,引得附近巡衛前去,也把崗哨目光稍微吸引。

然後,她動了,如同夜色里的風,那些崗哨連她的衣角都沒有看到,便被長劍割斷了咽喉。然而,她沒有停,直進庭院,劍尖的血才算滴落。

那血珠灑出,像是夜的暗器,然後,撞上一柄彎刀。

是暗中護衛的人。

秦言並不留手,她必須得速戰速決,否則等到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別說殺了洛遠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問題

秦言終是殺死那彎刀客,然而,劍入血軀之時卻又覺利風貫耳,原是一枝追風弧箭貼耳擦來。秦言閃躲,卻也是被帶出一串血珠。

呵,遠程的武器卻在死了一人之後才用,是這人已經老到沒用了,還是三人內訌了?

秦言並不去猜,劍如飛星,逼得那追風弧箭偏也追不到,而暴露了射手位置。然而,她那致命一擊卻並未往射手而去,而是……偏了三寸,撩過夜色,直衝過去,然後,劍入肉體。

而她反手一撈,抓住身後射出的一枝追風弧箭,染血的劍刃從血肉中猛然拔出,反手送進那射手心口。

說好了是三人,便一個都不能少,縱然射手故意掩護想叫第三人一擊得手,卻被秦言看穿,然後,殺人不留情。

不是他們太弱,而是他們的對手過於強悍。

秦言踏過三人屍體,推門,入內,心道:報仇雪恨,便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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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飲長安雪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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