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放心吧師父,先生他打不過徒兒”
顏百歲想了想覺得也是,雖說自己的徒兒各方各面都有些遲鈍,可也偏是這樣一顆純粹無騖的心,讓她在武學上天賦異稟,莫說是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算是江湖上一些成名的高手,也大多不是他乖徒兒的對手。
見顏百歲神色鬆動,岳一一乘勝追擊,“師父,徒兒真的都答應過先生了,師父你就同意讓先生和我們一塊兒吧”
她的這個乖徒兒除了腦子,品行武功都是叫顏百歲感到驕傲的,自己從小教導她言而有信,總不能讓主動讓徒兒失信於人,淡淡瞥了一眼小白臉,有自己看着,料他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為了這麼一個人,有損自己在乖徒面前的形象,不值當。
雖然顏百歲沒有明確點頭,但一看自己師父的表情岳一一就知道他是答應了,開心得對段思情道,“先生,師父答應了你和我們一塊兒上路了”
“在下打擾了”
段思情雖從那少女手裏得了五十兩,可上京是個什麼物價她不清楚,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找到那個段家她也不知道,而段家又是個什麼情況她更加沒辦法曉得。
她進入地圖是為了遊戲人生,在這方世界,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的,身上就這麼點錢,她當然需要省着點花。
能和岳一一一起上路再好不過,還能看着些她,自己得找個機會提醒一下岳一一,要小心着她師父那人面獸心的老傢伙。
段思情目測了一下,顏百歲帶了的門人根本不超過二十個,也不知道是都是精英還是顏百歲對自己的武功太過自信,不管是為天涯海坐鎮還是為了爭奪寶藏,這點人數實在是有些少了。
聽信傳言趕來青羌的江湖人士魚龍混雜,不知凡幾,或窺伺、或隱藏海澨山莊附近,顏百歲似是沒想着防備過這些人,招搖過市、徑直來到了海澨山莊掛着白色喪幡的大門。
“勞煩小兄弟通稟余夫人,天義門顏百歲,前來弔唁故人”
看守山莊大門的應是天涯海的弟子,高高鼓起的太陽穴一看便是練家子,臉上帶這些疲憊,警惕得看着顏百歲這一行人,“是天義門的顏門主?”
“正是”
“顏門主請稍後”
看門弟子沒有隨意讓顏百歲進入,只是其中的一個,飛快跑進了莊子趕去通報,剩下的幾個的目光依舊緊緊放在這些人身上。
沒過一會兒,那看門弟子便跟着一個面目俊朗的少年身後一起來到了大門。
“顏叔父!您來了!”
那少年看見顏百歲,疾步走到了顏百歲的身前,深深行了一個晚輩禮,再直起身時,眼眶已經紅了起來。
顏百歲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在淵,你是何時回來的?”
“我一聽到消息就快馬加鞭趕回來了,可惜還是遲了,連靈都趕不上為父親守!”,說道最後,余在淵大聲痛哭起來,若非顏百歲看扶着,余在淵無力得就要跪到地上去。
顏百歲眼神銳利得環顧了四周,一手攙着余在淵,“在淵,我們進去說”
“嗯”,余在淵抹乾凈眼淚,看上去是再次堅強了起來。
顏百歲一群人被余在淵帶進了山莊裏,在被安置之前,余在淵帶着顏百歲等人來到了靈堂。
“父親,顏叔父來看你了”,對着一塊牌位,余在淵恭恭敬敬說道。
顏百歲站在最前面,深深鞠了一躬。
“在淵,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問你,你父親下葬前,你檢查過屍體沒有?”
余在淵悲痛得搖了搖頭,“我聽到消息時已經太晚,趕回來時,父親已經被下葬了”
“這麼說,你是沒有親眼看到過你父親的屍體了”
余在淵點點頭,“我知道顏叔父的意思,不過父親的屍體是官府和各個堂主他們共同檢驗的,官府證明父親是死於那一處致命傷,各位堂主則是看出,那致命傷便來自父親的海角天涯,這一招是我們余家的絕學,除了我和在渚,父親不會教給其它人”
“在渚呢?”
余在淵情緒懨懨,眉眼耷垂,“在衙門......死牢,三日後問斬”
顏百歲憂心道,“你有沒有去看他?有沒有去找他問問?”
余在淵無力地搖了搖頭,“顏叔父也知道父親在青羌的地位,衙門對父親的死十分重視,如今又證據確鑿,衙門怕在渚有什麼意外,連我也不能輕易見到在渚”
“混賬!按照大巽律法,任何死刑犯臨行之前都有權利見到家人,青羌衙門有什麼權利這樣做?!他眼裏還有王法嗎?!”,顏百歲震怒,“我去找他們問個清楚!”
“沒用的”,余在淵喪氣道,“這幾日不少偷雞摸狗的賊人試圖闖入大牢、劫走在渚,更是一堆心懷鬼胎的無恥之徒,口口聲聲喊着為我爹討回公道,堵着衙門非要見人,官府壓力太大,聲稱任何人都不許見才勉強穩住,若是給誰開了先例,這群江湖人怕是就要造反了,官府是不可能讓叔父你見到在渚的”
顏百歲氣道,“難道你真的相信你父親是被在渚殺死的嗎?!”
“不!我也不願相信!可海角天涯只有我們兄弟二人才會,不是在渚,難道是我嗎?!”,余在淵憤恨叫着,再次流下淚來,“那天晚上,莊裏很多人都聽見在渚和父親吵架,晚間丫鬟給父親送安神茶的時候,看見父親已經死在書房裏,血劍就插在父親身上,在渚倒在一邊,受了內傷,堂主們過來查看,發現在渚身上的內傷,同樣是被父親的滄海掌所催”
“滄海掌可不止你父親會”
“是,可海角天涯,的確只有我們余家父子才會......”
顏百歲盯着自己友人的牌位,沉聲道,“在渚雖然頑劣,可絕對不會做出弒父這種事”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叔父”,余在淵實在是覺得有些無力。
看着自己至交的孩子,一個瀕臨崩潰,一個即將處刑,顏百歲不知該怎麼安慰,站在原地一時無言。
“你們還真是奇怪”
余在淵聞聲抬起了頭,顏百歲聽見這聲音,也不高興得轉過身去,看着無故插嘴的段思情,皺眉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們還真是奇怪,既然你們已經認定了余在渚不是兇手,那麼就是余門主的死有問題,呆在靈堂哭喪有什麼用,何不開棺驗屍看看?”
“你說的輕巧”,反駁段思情的不是余在淵,甚至也不是瞧她不順眼的顏百歲,而是那個在大街上被顏百歲當眾斥責的岳然。
“一二兄有何見教?”
“你!”,岳然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又很快鬆了下來,“余門主生前德高望重,死後理當入土為安,死者為大,你可知開棺驗屍驚擾死者,於理不合、於情不容,是要遭天譴的,你作為一個讀書人,該不會連這也不知道吧?”
“會不會遭天譴我的確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是我的父......呸,如果是我的母親含冤而死,別說開棺要挖墳,就是把我自己埋到墳堆里,我也誓要還我母親一個公道”
段思情聲音不大,語氣卻堅定無比。
要知道在這個封建禮教的時代下,人們怕的不僅僅是什麼遭受天譴,更可怕的,是做出這種事後定會背上忤逆不孝、喪盡天良的罵名,只怕一輩子都會翻不了身,甚至遺臭萬年。
許多因為顏百歲的態度而對段思情心存芥蒂的門人不禁改觀,就連顏百歲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唯獨岳然臉上乍青乍紅,神色依舊憤憤。
還不等他想好什麼措辭反駁,余在淵幽幽開了口,底氣有些不足,心中也有些猶疑,“可是,是所有的堂主一起確認了父親的死因的,總不可能,是所有的堂主都一起說了謊吧?”
“不可能嗎?難道在余兄看來,比起所有的堂主一起說謊,反倒是你的親兄弟弒父的可能性大一些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算那些堂主沒有說謊,這海角天涯是你余家的絕學,它究竟是個什麼門道,終歸是你們余家父子自己人最了解,那些堂主會不會是認錯了,也未可知”
余在淵眉頭越皺越深,沒有人去打擾他,良久之後,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好,開棺!”
余在淵話剛說完,靈堂外就傳來的腳步聲,面還沒露,聲音就先傳到了靈堂之中,“在淵,我聽下人說顏門主到了?”
“娘親”,余在淵穿過眾人,走到了門口,一臉擔憂道,“風寒剛好,你怎麼這就出來了?”
“顏門主到了,娘親豈能不出來招待?”
一身素縞,面容瘦削的婦人被丫鬟攙扶着進了靈堂,雖說這婦人是余在淵的娘親,可年紀看上去卻是沒有想像中的老,眼角雖有幾條皺紋,皮膚的狀態看上去倒十分好。
“余夫人”,顏百歲保持着適當的距離,行了一禮,“節哀”
“顏門主有心了”,余夫人勉強笑了一笑,“淵兒,娘親用金銀首飾又湊了一些銀兩,你再去疏通疏通吧”
余在淵面露苦澀,“娘,沒用的,如果我們不能證明弟弟清白,就是見到了弟弟,不能救他又有什麼用呢”
“那該怎麼辦”,余夫人不住用巾帕抹淚。
“娘,我準備開棺驗屍”
“你說什麼?!開棺?你瘋了不成?”
余在淵扶住了震驚得身形有些不穩的余夫人,“娘,弟弟不會做出這種事,父親的死一定有古怪,如果不開棺,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
余夫人抓住了余在淵的袖子,“淵兒,你可知開了棺,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我知道,可我又豈能眼看着父親死不瞑目,弟弟含冤在牢?娘親,不開館,弟弟會死的!”
“你已經決定好了?”
下了決定,之前的猶疑已經不復存在,余在淵堅定得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便做吧”
余在淵臉上久違得出現了一絲笑容,“謝謝娘親”
說完轉過身,“事不宜遲,顏叔父,侄兒斗膽,請顏叔父隨我一起去”
“這是自然”
雖然余在淵決定了開棺,可想着還是給自己的好友留一些體面,顏百歲正要將自己帶來的門人留下,只自己和余在淵前去。
可是余在淵卻勸說顏百歲,帶上了他的這些門人,“叔父不知,自從父親下葬之後,總有賊人窺伺覬覦着父親的墳塚,一波接着一波得來打擾父親,不得已,各位堂主帶着弟子輪流看守着父親的墳塚,剛剛這位......”
見余在淵眼神詢問般得看着自己,段思情點了點頭,“在下段青”
“這位段公子所說的話不無道理,是堂主認錯招式也就罷了,若真是他們合謀,我們前去開棺,一定會遭到阻攔”
“我明白了”
顧不得驚擾友人,便是百年之後到了地府被余聞唳責怪,顏百歲也必須將門人帶上了,雖說他自恃武功高強,可若是到時真動起了手,只怕有個萬一,他一個人護不住好友的血脈。
隨着眾人的離開,剛才還擠滿了人的靈堂,再次變得空空蕩蕩,陰森冷清,余夫人站在原地看着牌位,目光幽然。
久久,一直站在余夫人身側的丫鬟開了口,“長老,沒想到他竟然真做得出來,我們該怎麼辦?”
余夫人的眼中沒有絲毫變化,“他余聞唳確實是死在他自己的海角天涯手裏,你擔心什麼?”
“可是......會不會被他們查驗出余聞唳事先中了毒?”
“你是對老閣主的配方沒有信心?”
余夫人淡淡瞥了一眼,丫鬟連忙低下了頭去,“弟子不敢”
“放心吧,連余聞唳自己都沒察覺到這毒的存在,不經催動中毒者不會有有任何癥狀,死後同樣不會露出馬腳,這是老閣主最得意的配方,我們都試過多少次了,你怕什麼?再說了,余聞唳都死了快一個月了,屍體都成什麼樣了,還看得出來什麼?”
“長老說的是”,丫鬟放下了心,“不過那余聞唳還真是嘴硬,痛成那樣都不肯說,咱們用了底牌都沒有套出寶藏的下落,老閣主會不會怪罪我們呀?”
“若是得不到寶藏,那就只有得到天涯海,老閣主才不會責罰我們”,余夫人轉身向靈堂外走去,“虧得他倒是主動給自己找麻煩,走,咱們這就去看看余聞唳的兒子是怎麼把天涯海的元老給得罪乾淨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