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慕容墨歸來1
靜妃咬了咬嘴唇,有些為難地看向皇后:“臣妾封為妃子已經是破天荒的破了先例了,現在又受這麼貴重的禮物,實在不行,會引起嬪妃們的不滿……”
的確會引起嬪妃的不滿,風染霜想起剛剛在金曦宮露貴嬪表現的驚訝和不滿,但她只是負責交接這件東西的,因此並不想為靜妃分擔她的憂愁:“你也不要讓本宮為難,你救了皇上的命,這是你應得的,不要再說玉鴛鴦了,今天感覺好些了嗎?有沒有按時吃藥?”
“已經過了十幾天了,好多了。”她低聲回答道,“不過有時候XOng口有些悶悶的。”
“好多了那就好,本宮還得去承露宮看雨妃,就先走了。”
風染霜拍了拍她的肩膀,瞟到了床邊放着一件金色的睡袍——那是慕容冷越的睡袍,她心裏像是有了一個小疙瘩,勉強地笑了笑離開了。
從皇上行宮離開,風染霜陰沉着一張臉,丫頭和封兒對視看了一眼,都不敢先說話。此時,風染霜的腦海里浮現的都是那一件睡袍在靜妃床上的樣子,他一定是和靜妃一起在床上過夜了,風染霜閉上眼睛,想像着他們兩個在一起纏綿的樣子,胃裏就一陣難以抑制地翻湧起來,真是噁心。
“娘娘,您怎麼了?”見風染霜停下了腳步,丫頭好奇地問道。
身邊的人實在是太吵了,不像晚晚,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晚晚也只會在旁邊默不作聲,等她心情稍微好點再問,足可見丫頭在善解人意方面,不如晚晚。
“沒事,去承露宮吧。”她轉過頭看着丫頭,“你們先回去吧,本宮一個人去承露宮。”
“娘娘,您去哪裏都得有奴婢們跟着,否則娘娘要是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丫頭可憐兮兮地看着皇后,“還是奴婢們跟着娘娘吧,奴婢們不再說話煩着娘娘了還不行么?”
“不是嫌棄你們煩。”風染霜皺了皺眉,“本宮找雨妃是有重要而且私,密的事情要說,你們在也不方便,本宮帶你們去了,又讓你們站在外頭,難免引人懷疑,知道了嗎?”
原本主子是不必向奴才們解釋的,風染霜這樣一解釋,丫頭封兒又感動得稀里嘩啦起來,但也只好目送着風染霜緩緩離開,自己則無精打采地回到降霜宮。
風染霜來到承露宮,這一次終於有兩個小宮女在外頭守着了,奶娘抱着三皇子在院子裏晃悠,風染霜走過去去逗他,三皇子一見到她就笑,好玩得很。
“皇後娘娘,雨妃娘娘的身體愈來愈差了,老奴看,是快不行了的,皇上也不來,娘娘是不是該跟皇上說一說?”
風染霜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壓低了聲音說:“什麼?快不行了?怎麼回事?前段時間不是只是消瘦嗎?怎麼……”
奶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日益的擔心使得她顯得年老無比:“皇後娘娘,您沒有來的這些天裏,雨妃娘娘的病越來越重,現在已經快要不行了,撐不了多久了。”
“本宮進去看看。”風染霜立即走進了裏屋。
裏屋裡有人在說話,她停住了腳步,站在門口往裏看。一個小宮女坐在床邊,手裏端着一碗看似稀粥的東西,正輕聲勸着雨妃:“娘娘,您就喝一點吧,一直不吃飯怎麼能行呢?您看您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不喝,你拿出去吧。”儘管雨妃的聲音很虛弱,但卻十分堅定,不容反駁。
那宮女看着碗裏的東西發愁:“娘娘,您不為自己想想,也為三皇子想想,他長大要是沒了娘,在宮裏會受人歧視的,雖然是皇上的孩子,可這宮裏有永和公主,有墨太子,還有二皇子,三皇子是老么,肯定會被人欺負的。您想想啊!”
“不想了,太多牽挂……不好。”
“你連兒子都不要了么?”聽見這話風染霜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沖了進來,“你的兒子就在外面,他即將長大,即將在這個宮裏長大,你是他最強力的後台,你要是倒了,多少虎視眈眈的人要盯着他,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被別人收養,從小過着沒有母愛的生活,你忍心嗎?”
風染霜說完了這一番話之後,才看向躺在床上的雨妃,她嚇得頭皮一炸,脊背都發涼起來。——這簡直已經不是人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雨妃,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的架子,膚色蠟黃,像是很久沒有進食,餓成了這副樣子,那已經不會轉動的眼珠子裏,一點光芒也沒有。
“怎麼會變成這樣?雨妃,你這是要把自己折騰死啊!”風染霜眼眶泛紅地坐在她的床邊,在被子裏摸到了她的手,就像是拿起了一把骨頭。
“皇后……娘娘,臣妾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把三皇子交給你,比較好寫,若是臣妾死後,皇后不能撫養三皇子,他一定會受盡恥辱,潦草度過一生,臣妾雖不想他有多大的作為,但也至少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不要有任何波折……”
“你說這些,還不是放不下三皇子嗎?既然放不下,為何又要自尋短見?”風染霜快要氣炸了,這雨妃怎麼就是說不通,到底有什麼事情壓,在她的心裏讓她不能坦然地告訴?
雨妃輕輕地搖了搖頭,儘管動作很輕,但也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皇後娘娘,有讓臣妾需要放棄的東西……皇後娘娘,在臣妾死後,會告訴您的。”
勸說無果,風染霜頹廢地回到了降霜宮,坐在樹下的軟榻上,看着微風吹過,書頁嘩啦啦地翻過來,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仔細地回想了一遍雨妃的事情,但還是想不通為何她會有這種想死的想法。
今天早晨,如妃的表情很隱晦,好像透漏着什麼秘,密,可她也讀不懂。裏屋傳來南南中氣十足的哭聲,她側目看去,見奶娘將南南抱了出來,南南在奶娘的懷裏拚命地掙扎着,而奶娘似乎也有些治不住他的樣子。
“怎麼又哭了?”她一邊走過去,一邊接過南南在懷裏,她的懷抱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一將他抱起來,他就不哭了。
“是想要皇後娘娘抱呢。”奶娘笑道,“近來皇後娘娘的事務繁多,都沒怎麼抱二皇子。”
她點了點頭,逗着南南的嘴,巴:“是啊,事情太多了,都沒有抱南南了。”
她的右眼皮突然一直跳個不停,像是想到了些什麼,她意識到不能再拖了,再拖雨妃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皇上必須要知道這個消息,因此她說:“奶娘,你去找丫頭,讓丫頭去找皇上過來。”
奶娘怔了怔,點了點頭:“是。”
沒過多久,剛下了早朝的慕容冷越過了來,依然地風度翩翩英俊瀟洒,但此刻,風染霜卻在他的身上烙上了一個火紅的烙印,那就是——靜妃的男人。
而她也沒有忘記,她找他過來只是為了要說雨妃的事。
慕容冷越逗了一會兒南南后,見風染霜沉默無言,便問:“叫朕過來做什麼?還有一大堆的摺子沒有批完。”
“你有些日子沒有去看雨妃了吧?”她看着南南柔,嫩的皮膚低聲問道。
他略微有些不耐煩,一把摟住她的肩膀,輕咬她的耳垂:“你為何總是趕朕去別的地方?朕不去承露宮,每晚住在降霜宮不好嗎?”
推開略有性致的慕容冷越,風染霜厭棄地看了他一眼:“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有沒有去看過雨妃?”
“沒有。”被拒絕後的他不爽地瞪了她一眼,“後宮那麼多嬪妃,你覺得我寵幸得過來嗎?雨妃她有三皇子陪着,還要朕幹什麼?”
唇亡齒寒,風染霜想起自己剛進宮不久時,雨妃還那樣得寵,但現在慕容冷越卻用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態度,將從來衷心的雨妃拒之門外,這令她的心裏徒然生出一股寒意來,雨妃的恩寵不在,她的恩寵又能持續多久?
“霜兒,朕不喜歡你這樣總是將朕拒之門外,朕喜歡的只有你一個。”
“是嗎?臣妾今天去看望靜妃,發現靜妃的床上有你的睡袍,那睡袍是臣妾親手一針一線給你縫製的,為什麼會在靜妃的床上?”
看着他如此認真表白的表情,風染霜不免想要拆台。
她冷眼看着他,並不是想要他給出一個解釋——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也不必解釋,她只是想要他有那麼一瞬間的難堪。
但在慕容冷越的臉上全然看不見難堪二字,只有驚愕:“霜兒,那些都是逢場作戲,朕從沒當真,你想,後宮這麼多嬪妃,朕要雨露均沾,否則太后又要找你的麻煩。”
風染霜冷眼看着他,在她備受寵幸的時候,他曾不聽任何人的勸解,夜夜留宿在降霜宮,即便太后責怪了一遍又一遍,他仍不改正,不離開。
但現在太后沒有計較了,他卻幫她‘着想’起來。真是太可笑了。她勾起右邊嘴角,眼神里泛着冷光:“臣妾找你來並不是想和你吵架的,雨妃病重,眼看着快不行了,皇上去看看吧。”
“霜兒你在開玩笑吧?前些日子還好好的,現在怎麼能不行了?”慕容冷越搖了搖頭表示不信。
“你不信臣妾也沒辦法,自己去承露宮看吧,雨妃病得脫胎換骨,已經不像個人了。”
也許是風染霜的嚴肅表情感染到了他,他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心裏算了算,的確是有好多日沒有看見雨妃了,她怎麼會病重?也是,她的身體一直不好。
“皇上還不去看她么?”慕容冷越的猶豫她全然看在眼底,心裏一寸一寸地寒起來,“皇上,雨妃可是你深深寵,愛過的人啊……”
“朕說過,朕唯一寵,愛之人只有你。”風染霜想起雨妃承恩寵時,每日的清高之色,也許正是自己才奪去了這些妃子的幸福,可若是宮裏再來一個比她還要出眾的女子,例如……例如雪貴嬪,那麼她的恩寵會不會也被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她無從想像。“但朕還是去看看她吧,才一個月不見,她怎麼就病成這樣。”
“不是臣妾誇張,皇上若是看見了雨妃,必然會膛目結舌,雨妃一直不讓臣妾告訴您,但臣妾想,雨妃快要歿了,皇上也該去問問原因。”
慕容冷越沉重地點了點頭,離開了降霜宮。
承露宮門口站着的兩個宮女昏昏欲睡,慕容冷越領着小路子走到她們面前,他微皺眉頭,小路子立即領會,沖那兩個宮女呵斥道:“大白天的睡什麼懶覺,都打起精神來!沒看見皇上來了嗎?”
那兩個宮女被嚇得打了個寒戰,抬起頭就看見表情威嚴的慕容冷越,嚇得依依呀呀地跪了下來:“奴婢……奴婢參見皇上!”
“起來吧。”他不耐煩地看着兩個後知後覺的宮女,“朕聽說雨妃病了,是真的嗎?”
“是,雨妃娘娘是生病了,已經一個月都沒有出去過了。”
“朕去看看。”慕容冷越背着雙手等着宮女們打開宮門,卻見那宮女小心翼翼地站到一旁,似乎忘了開宮門,小路子罵了一聲,為他推開了宮門。
奶娘抱着三皇子出去了,院子裏很安靜,隱約能聞到桂花的香味,慕容冷越打量着整個院子,心想自己該是有多久沒到這承露宮來了,沒想到這宮裏還是收拾的乾乾淨淨,院子裏的地面上一層不染。
小路子試探性地問:“皇上,咱們進去?”
“進去。”他抬頭看向那深閉着的房門,裏面似乎傳來了陣陣哭聲,他掀起袍子走上了台階,推開房門,他聽見兩個小丫鬟的哭聲,起伏不定,似乎快要斷氣。
那兩個丫鬟看見皇上的到來,都像是見了鬼一般,嚇得也忘了哭,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
“朕來看看雨妃。”他朝雨妃的床邊走了過去,卻看見一個皮包骨頭,像個木乃伊的人躺在床上,他皺着眉問,“這人是誰?雨妃呢?”
這話就像是催淚彈,又將丫鬟臉上的眼淚給催了下來:“皇上,您看看清楚,這就是雨妃娘娘啊!”
慕容冷越難以置信,他記憶里的雨妃雖是瘦瘦高高的,但卻不會瘦成這個樣子,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五官在這樣近乎變態的暴瘦之下,顯得格外嚇人。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雨妃。
雨妃也看見了他,轉了轉眼珠,極力想把頭扭過來,唇色一直紅潤的她,此時變成了暗褐色,嘴巴幹得都起了皮,她的手從被褥里伸了出來,極力朝慕容冷越伸去,嘴裏低低地喊着:“皇——皇上——”
連說出一個字都覺得困難,慕容冷越看着她如此悲慘的樣子,自責很快地充斥着他的心,他握住了雨妃的手,佯作鎮定道:“朕在這裏,雨妃,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臣妾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皇上了。”透明的眼淚從她乾枯的臉上緩緩流下,極為不符,“臣妾告訴過皇後娘娘,不讓她告訴您的,誰知道您還是來了……”
“太醫來看過了嗎?”慕容冷越抬頭看向那兩個小宮女。
小宮女只是哭着回答:“看過了,都說娘娘這是心病,娘娘自己不願意解開,治不了的。”
“你有什麼心結?”慕容冷越盯着她的眼睛,“北北只有你這麼一個娘親,你若是離開了,叫他怎麼辦?”
“皇上,臣妾已經跟皇後娘娘說過了,皇後娘娘會撫養三皇子的。”
聽見她的話,慕容冷越很是生氣:“親生的娘親能和後娘比嗎?你是不是怕北北日後受欺負?那把北北立為側太子,你覺得怎麼樣?”
雨妃的眼裏終於有了一些光澤,可她還是重重地搖了搖頭:“皇上,臣妾不是說這個,臣妾的心結,是一輩子也無法告訴您的,只能懷揣着對您的愧疚下地獄……”
“這是什麼話?”他緊緊地皺起眉頭,這樣不吉利的話叫他哪兒都不舒服,“朕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到底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朕的?”
雨妃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最終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慕容冷越意識到不好,立即去晃她,雨妃卻怎麼也睜不開眼了,就在這時,外頭剛被奶娘帶回來的三皇子哇地一聲,哭聲響徹了天際。
“雨妃?”他搖晃着她的身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雨兒?”可再怎麼溫柔甜蜜的呼喚也叫不回她了,慕容冷越倒抽了一口冷氣,緊緊握着她的手也鬆了下來。
兩個宮女哽咽了一聲,接着大哭了起來:“娘娘啊!您這是何苦啊!娘娘啊!”
雨妃歿了,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皇宮,降霜宮得到這消息的時候,嬪妃們大部分已經去了承露宮。
她正在給南南的小衣服上繡花兒,聽見丫頭說雨妃歿了的時候,針一下子扎進了她的手指,一顆豆大的鮮血流了出來,她立即用嘴去吸,允。
“娘娘,您沒事吧?”丫頭大驚失色,立即拿了帕子將她的手包住。
“沒事。”她搖搖頭,“雨妃在心裏流的淚,比本宮這血可多的多。”
也不知道慕容冷越現在心裏是什麼滋味,是難過?是自責?是愧疚?是懊悔?還是平淡無奇不以為然呢?她不願看見他表現出來的是后一種情緒,她祈禱不要在這樣的時候見到他。但雨妃的葬禮還要她來操持。
雨妃的父親進宮來哭了一陣子,皇上加封了他一個官位,但這也改變不了雨妃已經死亡的現狀。
活着的時候不珍惜,死了再封官加爵的,有什麼用呢?她只覺得悲涼。
嬪妃們看見雨妃的屍體時泣不成聲,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變成這個樣子。
雪貴嬪跑出承露宮嘔吐不止,露貴嬪面露愁容,如妃眉頭緊鎖似若有所思,玉常在哭得稀里嘩啦,夏答應則靜靜地站在一旁。
三皇子按照雨妃的遺囑,交給風染霜收養。
她又找來了兩個奶娘,輪流換着看兩個孩子,這幾天風染霜簡直忙壞了,嬪妃們所在的皇陵中添加了雨妃的位置,但棺材的選料送殯人員和物品等,每一樣都要她去選擇準備。
以前這些事都是由太后做的,但現在她已經成為皇后,理應承擔起這一切的責任,因此,悲傷也被這樣的忙碌給沖淡了。
幾天後晚晚回門,見到如此忙碌的風染霜,她決定留下來幫忙,直到風染霜把雨妃的葬禮全部安排好,至此期間晚晚會先在以前的房間住下。
雨妃的屍體暫時放在皇宮裏的祠堂,由宮裏的和尚們念經超度兩天後才允許被送入皇陵。
風染霜一大早起來去看了棺材的樣式和木頭,太后悲痛欲絕地說一定要用最好的棺木。
這時,丫頭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誒?”她怔了怔,慕容墨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莫名地嘆了一口氣,等待真是漫長的,這一次他怎麼遠行了一個月?
“他現在在哪兒?”
“太子殿下在太子宮休息,說是等會兒就來降霜宮。”
風染霜點了點頭,擁有了這幾天裏的第一次笑容:“那就好,本宮跟晚晚先去選東西,你在這裏等着,如果太子來了,你就讓他來怡花,園找我們。”
丫頭點點頭,沉默地目送着她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