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陽熹
“哥哥你怎麼了嘛，出來帶小蕊玩呀……”
屋外，穿得嚴嚴實實的小蕊叫喊道，小臉蛋紅撲撲的。
“別鬧啦，小蕊，你哥我還有事兒呢……”
此時的葉瀟正躺在床上，心情很是煩躁。
村長爺爺的話，駱榮的話，以及駱小敏的面容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我覺得自己已經考慮得夠清楚了，可村長爺爺……還是覺得我不夠冷靜……”
葉瀟深深嘆了一口氣，眉宇中充滿無奈。
他窸窸窣窣地穿好衣物，帶上武器，悄然離開房間。
他想自己一個人在松月嶺中散散心。
他在山林間順着小道漫無目的地走着，他來到曾經支持自己修鍊的十八根石柱旁，彷彿在這裏看到了自己當時的模樣。
“當初的我，連陰朧還只是剛剛凝聚，在認識駱小敏之前，還只是單純地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能夠通過七沐宗的測驗資格，好讓自己有了本事，去追尋過去的身世……”
“可現在倒好，好不容易實力有了晉陞，陽熹凝練在即的時候，被一些事情擾亂了心緒，打斷了原本預定的修鍊計劃……”
葉瀟自嘲一笑，隨後嘆着氣道:“葉瀟啊葉瀟，若是真的就因為此事激憤難平，一蹶不振，恐怕就真的如駱榮所言，自己怕不就真是個畏畏縮縮的廢物了。”
“村長爺爺說的對，有些事情是要自己獨自面對的，不然永遠不會知曉自己的弱點在哪裏，自己恐懼的，是什麼……”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葉瀟逐漸看開，變得釋然。
“我與駱小敏的關係……”
葉瀟有些頭疼，真正讓他感到盲目的，還是這件事啊。
“爺爺認為我說的話有些草率，有些衝動……”
葉瀟搖了搖頭，他冷靜地再次審視自己與駱小敏的關係，自己與她，真的不過是關係比較親密的朋友罷了。
“初戀總是在最單純的年紀，情竇也會被不經意間的小小舉動打開……我與她，不過是在一個懵懂的年歲相遇，情趣相投……難道僅僅如此便算是愛情了嗎？”
葉瀟舒懷一笑:“我還記得跟自己說過，在進入七沐宗之前，在初步尋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之前，對於這種感情，不會去刻意維繫……”
葉瀟抬手，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那宛若牙印的胎痕，眼中掠過一抹哀傷。
“如今我連自己的身世都還沒有弄清楚，又哪來那麼多的精力去想其他……”
“不過聽那駱榮話里所言，駱小敏應是對我有着些許的好感……這有些好笑，卻亦顯得可愛，或許連駱小敏本身都沒分清楚這種情感吧。”
“一切隨緣便好了。這一段時間，就不經常往壤犁部落跑了。我與她之間的聯繫，都還需要經過時間與空間的考驗，這種初生的懵懂感情，說是刻骨銘心，可也是來無影，去無蹤際……”
葉瀟大步朝前走着，他覺得自己想通了。
“人生有選擇，這選擇便是取捨，天底下，又可能會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我只要緊握着內心本質的力量，該有的一切都會有結果……”
葉瀟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這一次他的步伐，顯得是要輕快不少。
一天一夜的時間，原本在葉瀟眼中看似很漫長，可眼下，彷彿只是彈指一瞬。
葉瀟睡去了，為夜裏凝練陽熹養足精神。
他睡得很沉，側着身，左手放在面前，發出輕微的鼾聲。
熟睡中，他似是做了一個夢，口中還喃喃出了幾句話。
“姝……阿姝，你別走……別走……”
靜謐的房間，悄然回蕩着葉瀟夢中的囈語，不經意間便渲染出一股淡淡的哀愁，無力的感傷……
……
“小葉瀟，你來了……”
山頂上，村長望着葉瀟澄澈乾淨的目光，心中緩緩鬆了一口氣，看樣子，葉瀟是把一些事情徹底考慮清楚了。
“村長爺爺，你不是要幫助我凝練陽熹嗎？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葉瀟開口，兩人很默契地沒有談及那件事。
“你穩穩地坐在這裏便可……”
村長示意葉瀟坐下，而自己則從岩石上站起。
“天陽有三相，初晨之時，少陽相;正午時，昊陽相;黃昏時，暮陽相。天陽一日之中幻此三相，你可知這三相，各自代表了什麼？”
村長在葉瀟身旁緩緩踱步，同時沙啞着嗓音開口。
“少陽，昊陽，暮陽，太陽一天三中不同的樣貌，可對應人一生的三種狀態，孩童，壯年，耋耄。”
“不錯，你能將之與生命的起落結合起來，這很聰慧。生命的初生萌發，生長茂盛，直至衰老死亡，正好對應着少陽、昊陽、暮陽三種形態……可還有其他？結合心的力量，再給爺爺一個答案。”
葉瀟不禁陷入了思考。
“生命的起落，生與死的交替……”
葉瀟回憶起當初接受村長考核時治療的那隻病兔，想起自己在林中狩獵時獵物的激烈反抗。
“初生的生命，少陽……便是生命對於生的渴望，那是生命睜開雙眼時見到的第一縷光。是希望，是信念，給予了生命睜開眼，站起身的力量，是心中的渴望燃燒起胸膛中熾熱的火光……”
“昊陽，當生命的氣息豐滿到一定程度，那生靈便有了馳騁天地，遨遊四海的力量。剛出生的野駒連路都站不穩，可長成之後，卻可跋山涉水，日行千里;剛孵出的鷹雛雙翅無力，喙尖軟弱，長大之後，身披鋼羽，喙如鐵鑄，直衝萬里雲霄……當生命的力量積蓄到了頂峰，那將會迸發出激動人心，神秘莫測的力量，就如正午的驕陽，散發出萬丈光芒;暮陽，山有磨平的時刻，海有乾涸的那一天，世間的一切事物都有着盡頭。世間生靈更是如此，生命會走到盡頭，如風中殘燭，搖曳不定，似暮色殘陽，昏黃暗沉……”
葉瀟平復着內心的波動說道。他彷彿在剛剛短短的時間內，看到了日升日落的景象，見證了生命從卑微處崛起，在鼎盛時傲立，在衰敗中嘆息。
這讓他的心也隨之起伏動蕩。
“小葉瀟，你的明悟很不錯，爺爺很是為你開心……”
村長十分滿意，隨後說道:
“從陽熹開始，到修鍊出一條完整的陽脊，可算是從少陽到暮陽的一個過程。穴竅，是發掘生命軀體機能的關鍵部位，同時也是生靈生命狀態的體現位置。穴竅里積蓄的陰氣多了，這個人便會表現出陰盛陽衰的模樣，這顯而易見。爺爺教你凝聚的陽熹，並非普通地彙集陽炎之力，而是要你藉助星月心引術，抓住清晨少陽蘊藏的力量，將之納入穴竅，融於陽熹之中，如此，才能與你的陰朧相配……”
葉瀟此時才算是懂得了村長的良苦用心，也算是明白了村長爺爺為什麼要自己將心中的問題解決了再來凝聚陽熹。
“初晨少陽，黑夜過後的第一縷陽光，可算作是絕望后的第一縷希望之光，爺爺希望你能夠抓住這縷光，納入自己的心中，以後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境險阻，都不會陷入絕望……”
“天，快要亮了……”
昏沉的夜幕，唯有明月與白雪反射的微光，景色雖美，可卻暗藏了一絲壓抑，一絲冷清。
許久，天邊終是初現一抹微光，朝霞顯現，葉瀟望着逐漸升起的朝陽，眼中有了短暫的失神。
葉瀟的雙眼很快被朝陽的光芒所充斥，這光很微弱，很柔和，但卻流露出深深的執着，從黑暗中破繭而出后的喜悅。
葉瀟的心中彷彿抓住了什麼，在這初曉晨光的沐浴下，他的心靈似乎得到了洗滌，獲得了一股雖然微弱卻不可小覷的力量。
葉瀟將曦光容納在眼底，輕輕合上眼眸，他的眉頭眉心，一圈金燦燦的紋絡開始浮現，開始延伸，片刻后組成了一片葉子的模樣，一枚楓葉的影像。
“我的額頭好熱……我感覺到心中彷彿點燃了一縷火苗，從中我似乎感受到了希望的存在，體會到了內心信仰的力量……”
葉瀟額頭那枚金燦燦的葉片像是要燃燒起來，一縷火焰在他的心底悄然升騰，從他的眉心飛了出來。
村長看着這一幕，從袖口中小心地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香爐，將其放在了雪地上。
“塵星爐……即便渺小若一粒微塵，也有仰望天空的權利，也能擁有幻作星辰的夢想……”
村長捏住葉瀟的食指，擠出幾滴鮮血落在香爐里。
葉瀟睜開了眼睛。
他似乎感覺到，眉心處忽然有着一團無形的火焰飄然而下，落入爐中，而後，香爐里便陡然升起一團略顯透明的淡金色火苗。
“這火，是由你心中的希望所化，你內心不竭的信念是保持它永不熄滅的養料……”
葉瀟默默地注視着眼前的火光，他感受到了內心潛藏的力量。
在村長的指示下，葉瀟將他早先準備的那些具有陽屬性的材料一一投入到了香爐之中，連同那根殘缺的，赤紅色的腳趾骨。
村長大手一揮，便好似有萬丈晨光被其牽引，而後落入香爐。
此時的香爐中，那團火焰已經完全轉化為金色，令人目眩神迷。
葉瀟心中微動，火焰飛向他的眉心，消失不見。
而此刻，在葉瀟體內，驟然出現了一團金光燦燦的霧團，位於陰朧的背面，看似緊靠，卻完全不屬於同一個空間。
這便是人體內陰陽之源，炎寒交替的地方，看似不同屬性，卻又完美地交融在一起，這便是生命的神奇之處，令人驚嘆的造物之力。
“村長爺爺，我的陽熹……這便是凝練成功了？”
葉瀟有些驚愕地抬起頭，看見村長臉上滿是笑意，以及暗含的欣慰。
“月給予了你冷靜沉着的心境，而日，則給了你堅韌拼搏的信念，它們是由你心靈的希望所化……日月星辰無限，心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