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第二節

218 第二節

若隱若現的琵琶聲,使流火停住了腳步。吉蔗山近在眼前,山下的那條大河橫亘而過。他看見不遠處小小的村落,琵琶聲便是從那個村子裏傳來的。

他並非是一個酷愛音樂之人,卻仍然被那琵琶聲打動。他也曾聽過由高超的藝人所演奏的音樂,甚至是緊那羅族可以控制人心智的樂聲,但卻都與此時聽到的琵琶聲不同。

這樂聲,說不上有哪裏不妥,其實是極高明的藝人也未必能演奏出來的美妙音樂,然而古怪的是,在這樂聲里,卻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

一個樂人,必會將自己的感情投入到音樂之中,若只是置身事外冰冷地彈奏,這音樂不可能是好的音樂。多少年來,藝人們或者是聽眾都是這樣奉為真理地相信着。只不過現在所聽到的樂聲,卻已將這真理顛覆。

流火凝視傾聽,全無情感的音樂,到底是什麼吸引了他?

他巡着樂聲走去,見到村前一棵高大的桑樹,樹下坐着一名老者。老者手中抱着的琵琶似是多年的舊物,灰濛濛的看不出有什麼出奇之處,然而老者的手指輕撥間,偏又發出珠玉般的聲音。

一曲彈畢,那老者抬起頭,微微一笑道:“許久沒有知音人了,客人遠來,不如再聽一曲。”

老者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劃過,“箏”地一聲輕響,流火心裏一動,琴聲中隱含殺機。他仔細審視着老者,只是一個普通的鄉野老漢,身上穿的灰布衣服,縫縫補補,也不知有多少補丁,腳上則着一雙幾乎就要破爛的草鞋。老者鬚髮皆白,眉目甚為平和,若說他心存殺機,為何目光卻又如此坦蕩。

忽聽草叢之中“瑟瑟”做響,流火目光輕轉,只見一條紅色小蛇正從草叢之中遊了出來,停在老者身前,蛇頭高高地昂起,做勢欲博。

那老者便如不見,十指疾彈,音樂聲驀得高亢起來,如同利箭般劃破天宇。流火也不說破,冷眼旁觀,還會有什麼樣的伎倆?

那小蛇忽然躍起,張口向著老者飛撲,那老者安然端坐,穩如泰山。眼見小蛇就要咬中老者,老者卻沒有任何行動。流火也仍然鎮定自若地旁觀,全沒有插手的意思。

忽見一道白光閃過,空中的小蛇似也知道厲害,雖然身在半空之中,卻仍然身子一扭,硬生生地躲過那道白光。小蛇落在地上,全神戒備,口中不時發出“斯斯”之聲。

那白光也停了下來,卻原來是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把亮閃閃的寶劍。這少年不過是弱冠年紀,眉清目秀,讓人一見之下就不由暗贊,好一個翩翩濁世之佳公子。

那小蛇對着少年怒目而視,似乎恨不能一口將他吞入肚中。少年微笑道:“赤龍,你還想與我斗嗎?”

小蛇似能聽懂少年的話,蛇頭微微低了低,算是點了點頭。那少年笑道:“若是你再不走,我便把你斬成兩段。”

小蛇的眼中居然閃過一絲嘲諷之色,雖然不過是一條小小的蛇,也有如此複雜的表情。

少年笑道:“你不信,就再試一試,我保證這一次你一定會被我斬斷。”

小蛇圍着小年轉了兩圈,似乎正在心裏惦量着這話的可能性。少年含笑看着小蛇,無論小蛇轉到哪裏,他只是巋然不動。那蛇繞到少年身後,忽然又躍了起來,向著少年的後頸一口咬了過去。

蛇的動作極快,如同紅色的閃電一般。少年頭也不回,手中的劍反手向後一撩,這一次劍光更是快得驚人,只聽“斯”地一聲輕響,那小蛇居然真地被他從中斬成兩段。

蛇頭和蛇尾分別落在地上,尤自扭個不住。

少年仰天清嘯一聲,朗聲道:“總算把你斬斷了。”眉間頗為意氣,似乎與那蛇積怨已久。

忽聽一個小孩尖細的聲音傳過來,“赤龍!你死了嗎?”

只見一個身着大紅肚兜的小孩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那小孩頭上梳着兩個衝天羊角辮,蹦蹦跳跳,大概只有七八歲的年紀。

小孩一見地上斷成兩段的紅蛇,一屁股坐了下來,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踢着兩隻小腳道:“你把我的蛇斬死了,我要你賠。”

少年人笑道:“這怎麼能怪我,你自己不管好你的寵物,讓它經常出來惹事,我今天若不是來得早,它就把老頭給吃掉了。”

小孩怒道:“老頭那麼大的人怎麼可能被一隻小蛇吃掉?”

少年道:“如何不能?這蛇的嘴如此之大,連一頭牛都吞得下,怎麼不能吞得下老頭?”

小孩怒道:“它那麼小,怎麼說它大?”

少年道:“它哪裏小了?明明很大。”說罷,便伸手向著地上的斷蛇指了一下。

說來也怪,那地上的兩段死蛇被少年一指,迅速地膨脹起來,本來不過是比手指略粗的蛇,忽然就變得粗過巨碗。

小孩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道:“你把我的蛇斬死了,還把它變成了怪物,大人欺負小孩。”

他哭得性起,一把抓住老者道:“老頭,你給評評理,是不是他的錯?”

那老者任他們鬧得天翻地覆,仍然彈琵琶不止,此時被小孩拉住他的手,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們鬧你們的,為什麼又打擾我彈琴?”

小孩道:“娘娘腔欺負我,你快給評評理。”

少年則道:“我可是為你才斬斷那條蛇的。”

老者皺眉道:“蛇來咬我,他斬斷了蛇,也沒什麼不對。”

小孩怒道:“大人都是一夥的,欺負我一個小孩。”

老者又道:“可是娘娘腔明知道蛇是小孩的寵物,還要斬,就是他不對了。”

少年道:“你說來說去,到底誰不對啊?”

老者抬頭對着流火一笑道:“客人,不如你給評評理吧!”

流火淡然一笑道:“我看是老丈不對。”

老者略現出些吃驚的神色:“我只是坐着彈琵琶,又關我什麼事?”

流火笑道:“若是您老不坐在這裏彈琵琶,蛇也不會過來咬您,如果蛇不來咬您,那位少年人又怎麼會斬斷蛇?所以說到底,不對的人是您老。”

少年和小孩一起拍手道:“說得對說得對,還是這位客人明白事理,看來今日之事全是老頭的錯。”

那小孩拉着老者的衣服道:“現在我的蛇死了,我一定要你賠給我,要不然我不會善罷干休的。”

那老者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不過是坐着彈了會兒琵琶,倒都成了我的錯了。好,我就把這條死蛇賠給你。”

他站起身,駝着背走到半截死蛇的面前,吃力地拖起半截蛇向著另外半截拖去。那蛇如此之大,自然是十分沉重,老者又是拖又是拽,似已經使盡了平生的力氣。少年與小孩只冷眼旁觀,誰也不肯施以援手。

老者慢騰騰地拖了半天,總算將兩段蛇的斷口接在一起。雖然接在一起,但蛇已經斷開,斷處尚流血不止。

那老者嘆道:“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再復生呢?”

流火一怔,老者雖然是說那條蛇,但聽起來卻又似隱有它指。他道:“雖然死去了,但救一條生命勝造七級浮屠。”

老者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若是人人都死了再活,那這世間不是亂了嗎?”

流火默然,也不與老者爭辯。

老者用手在蛇斷開的地方來回撫摸着,口中念念有辭,蛇斷開的地方便不再流血,更奇的是那兩截斷蛇居然真地越來越接近,正在慢慢地結合在一起。

流火心中暗道,終於現出原形了。

過不片刻,斷蛇再次合而為一,緊閉的蛇眼也重新睜開。老者抹了抹頭上滲出的汗道:“好了好了,要是治不好這蛇,只怕小孩要與我拚命了。”

小孩破涕為笑,歡天喜地地拍着蛇頭道:“赤龍赤龍,如我心意,聽我號令,快快變小。”

那蛇聽了小孩的話,忽然騰身到空中,一陣翻騰,只見狂風驟起,飛砂走石,吹得那棵桑樹上樹葉紛紛墮了下來。蛇的身體卻並不曾變小,反而越長越大,蛇眼也亮如火炬。

小孩罵道:“叫你變小,你怎麼越變越大?難道是因為有外人在這裏,故意要現出自己的本事不成?”

那蛇居然點了點頭,從空而降,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向著流火壓了過來。

小孩驚呼了一聲:“你要殺死人了。”手忙腳亂地拉住流火的雙手,似乎要將流火拖出巨蛇的範圍。

而那少年人也仗劍在手,清叱道:“你這死蛇,居然還敢逞凶。”他口中這樣叫着,卻一劍向著流火刺了過來。

與此同時,那老者也微微一笑,手指在琵琶上“錚”地彈了一下。這一聲琴音落在流火的耳中,他只覺得頭腦一陣暈眩,眼前就有些迷糊起來。那琴聲卻似可以控制人的心智一般。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還是看見少年的劍光正在向著自己當胸刺來。他的雙手被小孩拉着,用力一掙,居然沒有掙脫。他不由低頭,見那小孩的雙眼中精光四射,笑咪咪地盯着自己。

他此時倒不覺得如何恐懼,反而有哭笑不得的感覺。這三個人,明明都身有異能,卻要三人聯手對付自己,而他不過是一個神通時靈時不靈的妖怪罷了。雖然自從蘇醒后,神通正在慢慢恢復,但到底還不曾到隨心所欲的地步。而這三人,隨便哪一個都已經強出他許多。

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會輕易束手就擒。雖然掙不脫小孩的掌握,他卻凌空躍起,一個跟斗翻到小孩身後。如此一來,就變成小孩在他身前,而少年的一劍便向著小孩刺去。

少年劍速極快,堪堪刺到小孩面前,卻猛然凝住不動,而天上的巨蛇則變成向著少年和小孩落了下來。

少年驚呼了一聲,轉身飛掠,一邊跑一邊罵:“死蛇就會誤事。”

那小孩則笑道:“這妖怪好厲害,連老頭子的銷魂天音也可以抵擋。”他亦是拉着流火急退,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巨蛇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坑,整個大地都震動不止。

那老者低哼了一聲,手指在琵琶上輕撥,一股勁風從弦上射了出來,流火只覺得胸口一麻,被那股風射中,全身一下子便失去了力氣。

少年拍手笑道:“到底是老頭子,一出手就把妖怪給制服了。”

那小孩不服道:“如果不是我拉着這妖怪的手,那老頭怎麼能一下子就擊中他呢?”他對着少年人撇了撇嘴道:“你什麼事也沒幹啊!”

少年道:“如果不是你的死蛇礙着我的事,我早就把這妖怪制服了。”

兩個人爭吵不休,看樣子還打算再爭吵下去。那老者嘆了口氣道:“你們兩人到底有完沒完?我們還有正經事未了呢!”

小孩用手一指,地上的巨蛇又縮小如同小兒手指,輕輕一躍,盤在小孩左臂之上。小孩將手中流火往背後一甩,象是背一個空麻袋一樣將流火背在身上,大聲道:“走吧!”說罷率先向著吉蔗山的方向行去。

那少年跟在他身後,笑道:“你對這妖怪倒是好得很,若是平時,你只怕會把他丟在地上,拖着走。”

小孩笑道:“這妖怪可死不得,若是沒有了他,到哪裏去找摩合羅?”

流火被那小孩背在背上,雖然不能行動,但意識卻是清醒的。他只覺得小孩行動自如,身上背着這麼大一個人,卻象是什麼也不曾背着。他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又一次產生了哭笑不得的感覺。他什麼樣的經驗都曾經有過,但被一個六七歲的小孩背着,卻是平生第一次。

三人腳步極快,只是須臾時間便到了吉蔗山下。少年抬頭看了看山峰:“感覺不到一點靈力,摩合羅真在這裏嗎?”

老者道:“應該是在這裏不假,聽說一百多年前,女狼妖死以前最後到的地方就是這裏。”

流火心中黯然,他們口中的女狼妖必是指他的母親幽姬,但這件事情本來就很是秘密,他們卻又是從何得知?

小孩將流火重重地摔在地上,探手從流火的懷中摸出那捲絹畫,展開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山,皺眉道:“這畫是誰畫的?看起來又象又不象。”

少年伸頭過來看了看道:“怎麼會不象?山上不是也有樹嗎?畫上也有樹。”

小孩嘲笑道:“哪座山上沒樹?”

少年道:“壓着假正經的那座山沒樹。”

流火心裏一動,心道少年口中的假正經又是誰。他忽然隱隱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由暗道:“難道真是他們嗎?”

那小孩一腳踢在流火身上道:“摩合羅到底藏在哪裏,你快點說。”

流火苦笑道:“我也很想知道摩合羅在哪裏。”

小孩臉色一沉,冷笑道:“若是你不說,我總有辦法讓你說出來。”

流火笑道:“你有什麼辦法?”

小孩道:“你再不說,我就脫掉你的褲子,打你的屁股。”

流火呆了呆,再次產生強烈地哭笑不得的感覺,若是別人逼供,只怕會說出挖眼睛、斷手斷腳之類的話,想不到這小孩居然說脫掉褲子打屁股。但轉念一想,象他這樣大的一個人,被一個小孩脫掉褲子打屁股,還不如死了的好。他道:“你讓我再看一看那幅畫,說不定我可以看出些什麼。”

小孩將畫扔到流火懷中,又在他胸口重重地踢了一腳,“料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他一腳踢過,流火身上的麻痹感覺便消失不見,翻身坐了起來。他也知這三人的本事都勝過他許多,想要在三人眼皮底下逃走是千難萬難。

流火展開絹畫,凝神看去。畫功並非十分上乘,用墨及筆法都平平無奇。流火知道這是出自他母親的親筆,在遇到啖鬼以前的日子,她經常是過於頑劣,無論學什麼都不曾真地用心。雖然因為天生的聰明,什麼都可學到七分象,但卻又什麼都不是絕頂地好。

墨跡已經很陳舊了,絹布的旁邊都已經變黃,甚至有些破損。畫是普通的畫,一入他的手中就知道不會有夾層之類的機關。

他雙眼的餘光不動聲色地注視着身邊的三個人,老者手持琵琶若有所思,少年揮舞着手中的長劍似乎正在創什麼新奇的招式,小孩則坐在地上與小蛇玩耍,三個人都不曾注意他,但他也同樣感覺到三人身上可怕的殺機。

那種逼人的氣勢並不單純只是殺氣,還有排山倒海般的靈力。這種感覺,一百年前曾經遇到過一次。

他的目光忽然掃到了一些什麼東西,遠遠近近,悄然隱藏在山林岩石之間。風聲颯颯作響,掩蓋了那些東西發出的聲音。

那些東西落地無聲,悄然掩近,雖然是世上的生物,卻如同風一般輕盈快疾。

老者忽然抬起頭,少年與小孩也同時有所查覺,三人向著林中望去。一隻銀白的狼從岩石後面探頭向眾人望來,那狼生着一雙淡黃色的眼睛,目光明亮如同火炬。狼一探出頭,從草叢山石樹間群狼也紛紛現身出來。

狼群並非完全是白色,也有土狼灰狼,才一出現便鋪滿了整個山林。狼的數目之多,完全無法計算,似乎整個世間的狼都在這一時刻集中在這個地方。

小孩驚呼了一聲,一下子跳到老者的背上,尖聲叫道:“好多狼,好可怕,我最怕毛絨絨的動物了。”

少年仰天長笑,朗聲道:“來得好!”手中長劍一震,劍上發出奪目的光華。

老者嘆了口氣道:“少造殺孽吧!”

少年道:“並非是我想造殺孽,我也是被逼無奈。”

為首的雪狼仰天一聲長嚎,狼群紛紛響應,一時之間狼嚎聲震耳欲聾,整座山似乎都在這叫聲之下微微震動了起來。

小孩用手緊緊地捂着耳朵,臉色慘白,想要說什麼,但卻只見他張口,完全聽不到聲音。

老者皺了皺眉,手指在琵琶上輕輕彈了幾下,雖然他的琵琶聲勢單力薄,本該輕易地被群狼的嚎叫淹沒,但奇怪的是聽起來微不足道的琵琶聲卻輕易地蓋過了群狼的嚎叫。

狼群被琵琶聲這樣一擾,叫聲逐漸減弱。

小孩鬆了口氣,用手緊緊地捂着鼻子道:“好臭,都是狼屎味。”

狼群的叫聲雖然停了下來,攻擊卻展開了。狼群們從四面八方向著三人飛撲過來。少年長嘯一聲,手中長劍揮舞成一道光環,只聽哀嚎不斷,最前面的狼群被劍光一掃之下,四肢血肉立刻向著四處飛散了開來。

少年身形如同穿花蝴蝶般地從血雨之中穿過,身上的白衣居然一滴血也未染上。群狼卻並不知懼畏,前面的倒在地上,後面的便又撲了上來。每隻狼皆張牙舞爪,似是要與三人同歸於盡。

那少年手中劍光不斷,地上的狼屍便越積越多,他雖然本領高強,但從未一下子殺過如此多的生命,心裏只覺得甚是不安,手中的劍光也便緩了下來。

而空氣中的血腥氣更是沉重地中人慾嘔,小孩緊緊地抱着老者的腿,翻着白眼道:“我不行了,這臭味薰死我了,我要死了,我立刻就要死了。”

而少年心中不安,身形也便跟着遲疑下來,幾滴鮮血落在他的衣襟之上。他大叫一聲,如同見到世上最可怕的惡魔,緊盯着衣襟上那幾滴鮮血,口中喃喃道:“我的衣服,我乾淨的衣服居然被弄髒了。”

想必少年生有潔癖,絕不能容忍身上沾上一滴鮮血。他忽地又跳了起來,轉身便跑。老者忙道:“你去哪裏?”

少年道:“我要去河裏洗澡,太骯髒了。”

那小孩也大叫道:“我不管了,我受不了了,這些毛絨絨的動物太可怕了,交給你了。”他居然也跟着少年一起落荒而逃。

老者嘆了口氣,四周的狼群正在慢慢逼近。他搖頭道:“我並非是怕你們,可是我實在也不願殺生。但若是我不殺生,就難免成了你們口中之物,這可如何是好?”

他騷着花白的頭髮道:“看來只能先逃跑了,以後再找你這妖怪算帳。”他說跑便跑,追着兩人離去的方向跑去。

轉眼之間,三人便蹤影全無,只留下滿地的狼屍。這三人來得奇怪,走得更奇怪,若說他們可以將狼群全部殺死也不在話下,想不到卻因為怕動物的氣味和鮮血,就全部走光了。

群狼圍着流火團團轉了幾個圈子,將地上的死狼吃了個乾淨,連鮮血都舔光了,方才退去。轉眼之間,狼群便蹤影全無,只剩下地上嶙峋的白骨。

流火當然知道狼群必然是如風所召集的,想到死了那麼多的狼,無非就是為了助他脫離困境,他的心裏也不由地有些黯然。世人並不曾真地將動物的生命視做與自己等同,然而身為狼妖的他卻知道,無論是人或者是狼,都不過是六道輪迴的偶然產物罷了。今日是人,也許明朝就是狼。

他只覺得胸中意氣難平,不由仰天長嘯。

遠遠近近的狼也因他的嘯聲而紛紛回應,此起彼伏,天地之間,平添了許多蒼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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