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鬼王,燃魂香

談鬼王,燃魂香

來時三人嬉鬧,去時只有長亓跟泮蘭兩人,泮蘭想着姚尋的老母親,若是讓她知道她兒子已逝,魂魄有損,該是何等心碎,長亓與泮蘭隱身回了延緋鎮,長亓抹去了姚母的部分記憶,只讓她記得自己的兒子從家離去,再無歸來。

“如此也好,雖然也會心傷,但也好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泮蘭道。

“走吧,我們去瀾蒼海。”長亓道。

水晶仙廟再無水晶仙,當凡人知道求拜水晶仙再無用之時,就開始將病痛的折磨遷怒到水晶仙上,延緋鎮水晶仙的廟堂被砸得面目全非,而其他地方剛要建的水晶仙廟堂也被推倒,水晶仙的故事漸漸淹沒,而陳老爺一病不起,只留下個小兒由乳娘照管。

延緋鎮外的一個荒郊,偶爾有人見到一條蛇徘徊在一個土堆之上,一代又一代人過去,延緋鎮沒落,只有蛇一直守在那裏,從未離開。

人世如何,與神仙無關,瀾蒼海的魂魄仍未醒來,而長亓跟泮蘭也踏上了去往魔界的路途。

乩魔山上穹光籠罩,而魔神正在玩一朵花。

“千寐,夠了啊,你說你堂堂魔界魔神,整天拿着朵花,今天一朵明天另一朵,你不如改名叫花神。”倉邪道。

“我看魔神這稱呼挺好的,不想換,來,你看,這是我新培植出的沁泉花,確切的說應該是十年前種的,今天開了第一朵,本尊預備給它長久壽命,花開四季不敗,再加點濃香,製成乾花后香味可持續三載,嗯,你說再加點啥好,凡人都喜歡長生,那再給它能治凡塵白病能助靈者修為的功效,完美。”千寐道。

“額......你怎的不讓它還能變幻顏色形貌,一天變一種呢?”倉邪道。

“行啊,就這麼辦!深得我心啊倉邪,下次我還要培植個忘鄉花,你可一定要來。”千寐道。

“免了,我更願意看我的玄都花。”倉邪道。

“你那桃花有什麼好看的,一年四季就那樣,凡間的桃樹也就活那麼三四十年,還得費力去種,我這多好,改日送你一山。”千寐道。

“別,我不喜歡花行嗎,你禍害完汜水,又想着來禍害我,不然這樣,你去找長亓。”倉邪道。

“別提了,這小子幾千年前來找我培植一盆稀世寒蘭,結果沒有送出手,在我這裏對着蘭花那是一言不發買醉了三個月,說實話,我是不敢喊他來看我的花咯。”千寐道。

“哎,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就別記着啦,我們四人誰跟誰呢,只可惜如今再怎麼樣都只有我們三個人了。”倉邪道。

“汜水隕落那日我曾經去幽冥界看過,可幽冥研華殿空無一人,我曾留了一封吟花信,兩日後汜水座下的神官來找我,說他被派去幫幽冥鬼王修繕鬼殿了,冥神隕落時他還遠在幽冥界極西的碧落崖挑河間木。”千寐道。

“幽冥鬼王?那個追了汜水幾萬年結果硬是被汜水認成小弟那個?”倉邪道。

“可不就是他嘛,他這些年倒是沒少在幽冥界搞出些樂子,汜水隕落如此大事,他倒一反常態沒把幽冥界翻了天。”千寐道。

“襄王有夢神女無情,這鬼王也算痴心人,當了一群鬼的頭目,不願投胎,徘徊鬼界幾萬年,就為了報答汜水的恩情,可汜水都說她不記得自己給過他什麼恩了。”倉邪道。

“這事說來話長,當時他可被整個幽冥界嘲笑,都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堂堂神女豈是他一個鬼覬覦的。”千寐道。

“也幸好他厲害,不然這幽冥界的鬼一人一口吐沫,能把他噴死。”倉邪道。

“他從一個人人可欺的小鬼變成如今的鬼王,大多都因為汜水,可如今汜水不在了,他可別心灰意冷跳忘川了吧。”千寐道。

“跳了忘川他也死不了啊,據我所知他原本也不是人,是燃燈上古佛座下的一隻楔尾雕,在燃燈上古佛涅槃前因為犯了錯自願被貶下凡塵永世輪迴,這可是個狠人,你說輪迴那麼十世百世的也就夠了,他非要永世輪迴,也不知當時腦袋犯啥抽了,不懂,不懂。”倉邪道。

“那照你這樣說,汜水還真不一定比他大。”千寐道。

“小弟都認了幾萬年了,你現在去說人家該當大哥?”倉邪道。

“噗......好吧好吧,這麼隱秘的事你哪裏找來的。”千寐道。

“這不上次長亓找上古捲軸,我剛好翻到了記載楔尾雕的那一頁,這捲軸神奇的很,能一路記錄過往現世,上面明明白白的寫着他這一世就是幽冥鬼王顧有傾。”倉邪道。

“這莫不是他成鬼王前凡間的名字?”千寐問道。

“對啊,若不是我看了這捲軸,這四界恐怕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了,別人都稱他為鬼王,汜水叫他喊的好像是小七?”倉邪道。

“這個我知道,汜水曾說這名字是她取的,喊得順口,就沒改了。”千寐道。

“汜水她可,真隨意啊哈哈。”倉邪笑道。

“這樣看來,他要麼轉世投胎,要麼長留幽冥,可憐,可憐。”千寐道。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路都是他自己選的,也不知他記不記得自己前世的記憶,若帶着生生世世的記憶永入輪迴,其間苦楚真的是不足為外人道也。”倉邪道。

“你不是說長亓今日來嗎?我們都聊了大半天了,他怎的還不來。”千寐道。

“就快了?”倉邪道。

***

泮蘭跟長亓安放了姚尋的魂魄后,從天界往魔界的入口暗幽泉而去,這下泮蘭記得從幽冥界入天界時那腕帶的梗,拉住長亓的手讓他變變顏色。

然而長亓疑惑地抬起右手,手腕空空,這本該遇兩界通道自動顯現的腕帶竟然沒有。

其實不怪長亓不知道這四界新規,他想去哪裏,靠着瞬移之力頃刻間就能到,過什麼兩界通道,他今天是被泮蘭他們帶着走的。

泮蘭急道:“來不及了,公子,我給你變一個啊。”

長亓饒有趣味地盯着泮蘭給他變出來的黑色腕帶,對泮蘭道:“好醜,你好歹給我打個蝴蝶結。”

泮蘭:“......”

眾蘭草:“......”

幾人順利過了暗幽泉,泮蘭回望“暗幽泉”這三個大字,問建蘭道:“上次我們本來打算從幽冥界去魔界的,那兩界通道好像跟這個名字一樣啊?”

“我看你不僅傻,記憶也不好,那明明叫暗亭泉,怎麼就一樣了?”建蘭用一副看豬隊友的樣子看着泮蘭。

“額,原來差一個字,那人魔兩界的通道叫啥?”泮蘭勤學好問。

“問我就對了,本精靈的話絕對可信,人魔兩界的通道就叫暗映泉。”建蘭得意得吹起了口哨。

“人界通天界呢?”泮蘭又問。

“天闕。”建蘭答。

“人界通幽冥界呢?”泮蘭再問。

“殊途。”建蘭再答。

建蘭本遇接着答,好好顯擺自己見識廣博,然而泮蘭不問了。

“怎麼不問了,問完了嗎?完了快給本精靈鼓個掌,姐妹們!”建蘭抬起了她智慧般的天鵝頭,額,其實就是她最中間那片葉子,要是開花了,當下定然抖兩抖花瓣。

時間靜止三秒,然後,蝴蝶蘭率先帶頭踩着自帶鼓點跺起了腳。

泮蘭尷尬地望着長亓乾笑,舉着爪子好半天拍不下一個掌......

話說過了暗幽泉,就到了魔界最熱鬧的集市四海集,這裏什麼東西都可以交易,只要你肯賣也不怕沒人買,例如飛禽走獸海鳥蟲魚,丹青水墨古玩佩劍,美女小妖內丹修為,當然,還有重口的,買幾個孌童,吃點剛宰的鮮血淋漓的生肉,等等等等,嗯,此處省略兩百字。

泮蘭和一眾蘭草們好奇地四下張望,起初都是些風雅的摺扇玉器古玩,然而往後走突然看到一隻巨大的螃蟹,只見這螃蟹揮舞着大鉗子,嘴裏喊着:“利落大剪,切下去保證肉嫩血鮮整齊養眼,只需要付十萬魔幣,就能享受一整隻腿的美味。”

“我來我來,我先買一隻!”“我也要,我要兩隻!”此刻有一個女妖花枝招展的擠上前來,拋着媚眼道:“我沒錢,我給你按摩一月,你給我嘗一條腿怎麼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

泮蘭本也跟着笑,聽着那大螃蟹說“成交”,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就凝住了,那大螃蟹利落地切下了一條......他自己的腿,切口果然整齊,一會兒才流出來鮮紅的血,這螃蟹的血不像其他螃蟹那樣先是透明色再變藍色,直接就是鮮血一樣的紅!

大螃蟹一連切下四條腿,面色絲毫不變,切完了一邊遞蟹腿,一邊拿着大鉗子數錢,而那買蟹腿的三個人當場吃得津津有味。

“好腿,我明日再來吃。”

“每天只賣八條,明天趁早。”大螃蟹道。

很快又有人直接買下了剩下的四條腿,泮蘭愣神的功夫,大螃蟹的八條腿就賣完了,當下有人喊:“你那兩個大鉗子賣不賣,我出雙倍價!”

“不行不行,賣完了我怎麼走路,我指望着用這兩大鉗子倒立回去呢。”大螃蟹道。

“啊哈哈哈哈哈。”周圍又是一陣笑。

而邊邊立着的女妖說道:“奴家可以變回狐狸,馱你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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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螃蟹的兩個大蟹鉗終究沒賣,女妖變狐狸馱着螃蟹的場面也看不成,眾人毫無新奇地看着大螃蟹倒立帶着女妖走了,這下場面靜了許多。

這場面都是泮蘭從未見過的,泮蘭張大嘴看着他們,待他們走完,動了動嘴,感覺口輪匝肌都酸了。

“公子,螃,螃蟹......”泮蘭費力道。

“這螃蟹是一隻生足蟹,這八條腿砍了第二天又能長回來,沒問題。”長亓道。

“還,還能這樣。”泮蘭道。

“泮蘭,你不會被嚇着了吧,你好歹忘川之源一介仙靈,被螃蟹斷腿給嚇傻,回去不得被忘川的小鬼們笑死。”多花蘭道。

“啊,你也是一株蘭草,你不怕嗎?”泮蘭道。

多花蘭躊躇道:“我,我,我好像有點暈血......”

眾蘭草精靈們正想笑,就見多花蘭直接倒在地上......

最後泮蘭只有把多花蘭扔進乾坤袋裏,啊,這真是,自己都沒人安慰還要照顧別人。

大螃蟹走了,很快又有新的人佔了攤位,這次這個是來賣修為丹的。

泮蘭走向前去,剛才的陰影還沒散,但自己不久前爬九卿山就為了一顆能提升五百年法力的仙丹,沒成,這次又遇到了,機不可失啊。

“老伯,這修為丹怎麼賣?”泮蘭道。

“老伯?你看着我很老嗎?”

泮蘭看着人家鬢間幾縷白髮心中腹誹,違心的喊了一句“大哥”,續道:“大哥,你這修為丹怎麼賣啊?”

“我這修為丹一顆便能補一千年法力,看在你這聲大哥的份上,我賣你十萬魔幣一枚。”

“又是十萬,”泮蘭默了默,突然想起來最關鍵的一件事,自己沒錢,她看了看蘭草精靈們,很顯然,她們幾株幽冥界的靈草連忘川都沒出過,哪裏來的魔界的魔幣。

長亓在一邊看着,他正在糾結,糾結自己要不要幫着這個傻草作弊,用法力幻化出的魔幣雖不能長存,但是維持那麼十天半個月不被發現還是完全可行的。當然魔界為了防止有人用假幣擾亂四海集秩序,已經用了一種特殊的材料製作暗紋嵌刻在魔幣里,這材料剛好出自天界虛天之境的星隕,只要暴露在乩魔山的穹光之下,就能現出暗紋,這方法還是自己跟魔神千寐一起合計的,新的魔幣製作出來后千寐可是高興了很久,嚷着要送自己幾千萬的魔幣,當然,沒收!而好巧不巧乩魔山穹光亂照魔神也不管魔界眾人願不願意能覆蓋多遠覆蓋多遠,這四海集就在穹光伸出的大爪之內,所以識相的,沒誰敢拿假幣來四海集混。長亓對這魔幣的製作方法可是瞭然於心,唯一麻煩的是自己現在手裏並沒有星隕,這不,做天神的好處顯現出來了,憑空造物也是可行的,幫,還是不幫?

然而沒等長亓思考出結果,就聽泮蘭問道:“大哥,我身上沒帶錢,可以用其他東西換嗎?”

“沒錢?嗯,這四海集的東西也不是非要拿魔幣來換,交易嘛,只要買賣雙方心甘情願,這交易就能達成。姑娘,你打算拿什麼來換啊?”

泮蘭摸了摸乾坤袋,裏面除了昏過去的姐妹多花蘭,空空如也,泮蘭無奈地縮回了手,但此刻腦中卻靈光一現,好似有人曾教過自己一種術法,可以點燃魂香,造出美麗的記憶幻境,進入記憶幻境的人可以放下世間一切煩惱,治癒心靈,凡燃完一炷香從幻境裏出來的人比往日更加做事積極精神有力,堪比再世靈藥。但這魂香極為難制,並非需要耗費多少法力,而是它消耗製作者的精力,往往製作一根魂香就要睡足整整三天才能醒來,所以只用在一心求死毫無求生欲的人上。要說為了區區一顆修為丹,睡上三天三夜,也不知算不算划算的買賣,但泮蘭對成神這事有些執念,若能早一日成仙,恐怕睡上百日也不帶眨眼的。

泮蘭憑着記憶凝成了一支青色的香,點燃后,香煙飄到了賣修為丹的人的口鼻中,只短短三秒,泮蘭就將煙滅了,對他道:“如何,我拿這個換你一枚修為丹。”

只見那老伯一臉神清氣爽喜笑顏開,連連叫好,與泮蘭交換了魂香后竟連剩下的丹藥也不賣了直接高興的收攤走了。

泮蘭暗暗記着時間,半個時辰后若自己不能找到地方睡着,恐怕就要倒大街了。泮蘭匆匆拉着長亓就要走,然而她完全沒見到長亓變了的神色。

泮蘭拉着長亓往集市前走,走了十分鐘才見到了魔肆。

“肆家,住店,兩間房。”泮蘭踏進門道。

泮蘭沒錢買修為丹自然也沒錢住店,但傻乎乎單純的她以為前面一個搞定了,這件事也能用魂香解決。

“姑娘,六萬魔幣。”肆小二道。

“可以賒賬嗎?走的時候結。”泮蘭道。

“我們這裏概不賒賬的姑娘。”肆小二為難道。

泮蘭正欲再說道說道,卻見長亓遞過來一把錢,正是六萬魔幣。

泮蘭震驚地望着即墨予,“公子,你,你有錢?”

然而她的話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泮蘭討了個沒趣,收了肆小二的門牌號,就上樓了。

長亓跟在後面,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複雜,黑色眸子裏隱藏着萬千情緒,是痛苦,是失望,是絕望,是悔恨,但那所有傷痛之下帶了一份怎樣也無法忽視的希冀。

“丙字號,丁字號,公子,你住哪間,我累了,要睡三天覺,公子你不用管我的,但辦完事了別忘了回來接我啊!”

慧蘭道:“你是豬嗎要睡三天?”

泮蘭心想,豬就豬吧,先睡覺要緊,於是也不回慧蘭,直接對長亓道:“公子,你睡丙字號房,我睡丁字號房,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啊。”

長亓木然地接過寫着丙字號三個字的木牌,在泮蘭將要關門的一剎那伸手抵住,獃獃地看着泮蘭道:“你們去丙字號房,我有事跟泮蘭說,說完了你們再回來。”

泮蘭和眾蘭草們望了望,所謂的“你們”目測是指的蘭草精靈們。

長亓把門牌號扔在地上,也不管蘭草們怎麼拿它開門,直接就將門關上了。

泮蘭不明所以,看着長亓道:“公子,什麼事啊?”

泮蘭看着眼前之人目光怪異,眼中似帶着潮氣,他慢慢伸手撫了撫自己的眼角,這舉止實在過於反常。泮蘭曾聽說魔界什麼妖魔鬼怪都有,即墨公子莫不是不小心被什麼髒東西附身了?

於是泮蘭施法畫了一張符,貼在了長亓的手上。

“定!”

然而長亓輕易將它撕了。

泮蘭心想,完了完了,莫不是遇到了厲害的,這可怎麼辦啊!

在泮蘭焦急得團團轉時,額頭卻觸上一絲冰涼,泮蘭震驚地抬頭,即墨公子不知何時已經離自己很近很近,近到她可以看清他的眉眼,他的鼻樑,他的面容,還有那薄唇,剛剛那是,吻?

泮蘭驚嚇般撫了撫胸口,心道:“怎麼可能,泮蘭你胡思亂想什麼,公子如天神,怎能被自己肆意褻瀆。”

耳邊傳來聲音,低啞的,磁性的,惑人心神,卻在這刻讓泮蘭受到了驚嚇。

長亓寵溺的看着泮蘭低語:“在想什麼?瀠,這麼久不見,你竟變傻了,傻到我都認不出你。不過沒關係,你變成什麼樣都是我愛的瀠,是鳳族尊貴的公主殿下,從此以後,我會保護好你,再不讓你......”消散在我眼前,成為永遠也無法握住的風。

“鳳族公主?”泮蘭道。

“你不記得了嗎,你就是天外人間鳳族閭丘氏的公主,閭丘瀠啊。”長亓道。

“天外人間,公子你不是說你是天外人間即墨族的人嗎,跟我又有什麼關係?還有,公子你肯定認錯人了,我叫泮蘭,我就是忘川河畔的一個蘭草精靈,吸收忘川之源的靈氣百年才成為了一株靈草,再修鍊四百多年飛升成了小仙,我與這個鳳族的公主,絕無任何干係的。”泮蘭道。

“不,你會製作魂香,那是我親手交給她的法術,世間再無任何人會,你怎麼可能不是她。”長亓道。

“公子,這也不一定啊,法術這個東西,總有人能學來的。”泮蘭道。

“不,我認識的閭丘瀠美貌善良,當初有人一心尋死,她為了救他用盡辦法也不能讓他改變尋死的心,我便為她創出了能喚醒心靈重燃鬥志繼續活下去的魂香,這世間除了我跟她,再不可能有人會。”長亓篤定道。

“好吧,公子,我告訴你我怎麼會的,在蘭草中我飛升的其實算早的,可這早並不是因為我有天賦,我飛升前四周出現了許多光華,就像點點熒光,我的身體吸收了它們,這些熒光就好像養料一樣,能助我力量大增,後來我就一下子成仙了,我自己都難以置信,而且我還得到了一些莫名的記憶,這些記憶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會閃現出來,比如今天,我沒錢買修為丹,那記憶就告訴了我製作魂香的辦法。我想公子說的定然是這記憶的主人,公子所說的人在何處,無功不受祿,我想把記憶還給她,順便謝謝她。”泮蘭道。

“她已經,在幾千年前,隕滅了。”長亓道。

“啊對不起啊公子,我不知道,可是,”泮蘭斟酌着出口,“可是斯人已逝,隕滅的人怎可能再回來,若她還活着,定不忍見公子如此傷心,公子,我真的不是她,既然她是公子重要的人,公子不如把我的記憶拿去,說不定可以在記憶里見到她。”泮蘭道。

“記憶,記憶之華,神,汜水,魂補大法,難道,難道你真的不是她......”長亓突然想起來汜水曾偷偷跟着自己去了天外人間,說不定她真的偷學過如何製作魂香,而記憶之華只有神明隕落時才有,目的是為了在隕落前留下訊息,告知未盡之事。

長亓失落的走了,泮蘭看着他孤獨的背影,竟傳來幾分心痛,想要衝過去挽留他,可她終究沒有踏出一步。半個時辰就要到了,泮蘭找到床榻,沉沉睡去。

一眾蘭草們試圖去撿起木牌,然而一個一個試了都大呼不行,最後春蘭道:“我們一起試試?”

五隻蘭草精靈們每人伸出一片葉子,喊着號子:“一,二,三,起!”

看着木牌慢慢被托起來蘭草們高興極了,然而還沒高興多久,有開門聲響起,木牌“啪”的一聲掉了。

“公子,你出來啦!”蝴蝶蘭道。

然而長亓不理她們徑直從旁而過。

“你們有沒有覺得即墨公子今天有點不對勁?”慧蘭道。

“好像是比從前氣場更強大了?”春蘭道。

“不對,明明更冷了,我覺得一股冷風往我身上吹。”蝴蝶蘭道。

“你個蠢貨,那是門開着吹過來的風!”建蘭道。

眾蘭草齊齊望向泮蘭的房門,慧蘭道:“好像哪裏不對?”

眾蘭草互相看了看,而後齊齊衝著長亓離開的方向道:“公子,你的門牌號!”

然而眨眼間長亓便消失在原地,蘭草們只來得及看到他最後一片衣角。

魔神千寐跟人神倉邪在乩魔山等得花都謝了,魔神已經無聊到把他的花變形變色再變形,而倉邪就支手擱着下巴盯着他千寐手裏的花。

不知過了多久,倉邪道:“你聞聞,是不是哪裏有酒香?千寐,你魔界竟然藏着好酒不告訴我!”

“胡說,本尊的愛好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喏,”千寐擺了擺手中新變出的紅色的花,“你想喝酒,回你人界去。”

“不對啊,真的有酒的味道,不信你聞一聞。”倉邪伸着鼻子一路聞,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疼得連連叫,眼淚都擠出來了。

待倉邪擦完眼淚,仔細看了看,這哪是什麼東西,是自己跟千寐等了老半天的人。

“長亓,你,你你你......”倉邪捂着鼻子道。

千寐從座上下來,一路聞過來,越接近長亓,酒味越重。

“你又喝酒了?”千寐道。

長亓往前坐在地上靠在了桌旁,目光沒有焦距,語道:“她曾說,喝酒只能傷身,解不了愁,而酒這個東西,碰了很難戒掉,因為習慣是很可怕的,你往往不經意間就再次回到原地轉圈。她不讓我喝,我就不喝了,可她欺騙了我,她明明不能伴我一世,卻說要一直看着我不准我沉湎酒色。她走了,我賭氣喝了三個月,可她沒有來,我回到天外人間去給她賠罪,也得不到她的原諒,這麼久了,我以為她真的回來了,到頭來卻只是奢望。”

倉邪在一旁聽着,不知該作何勸慰,最終對長亓道:“不是,鳳族已經滅了,那閭丘瀠也已經死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劫,一道不差,她沒能撐到最後,是你親眼看着她消散在你眼前,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活過來的,這是她成神該經受的劫難。我以為幾千年過去,你也釋懷幾分,怎的今日比那時還要看不開呢?”倉邪正要再說,卻被千寐攔住,原來長亓已經睡著了。

“這,這算什麼事嘛,他叫我們來商量事宜,他自己倒喝的不省人事。”倉邪無奈道。

“你人界忙嗎?”千寐道。

“這幾日不算太忙吧。”倉邪道。

“那好,我們下棋去。”千寐道。

千寐拉走倉邪,倉邪道:“不,不是,這......”

“走啦,天大的事,也打擾不了本尊今日要跟人神你下一盤棋。”

***

幽冥界有兩大殿,一為冥神汜水所住研華殿,二為幽冥鬼王所住的鬼殿。研華殿在整個幽冥界的中央,而鬼殿就在研華殿的西方。

河間木乃沉水黑木,也是幽冥界特產的一種不腐不敗能長留數萬年的木,但只長在幽冥界極西的碧落崖,新修好的鬼殿用的就是這種木。

余香不散,梁木下負手立着一個男子,黑衣紅底,低調奢華,眉眼如畫。

“大王,自從您殺了嗜邪鬼和青獠鬼后,那些小鬼們都老實了,有幾個想逃的,被屬下們推下了忘川,現在沒誰嚷嚷着要在幽冥界立殿稱王了。”

男子沒有回頭,只擺手示意,前來稟告的小鬼就離去了。

以手握筆,丹青如繪,紙上眉眼初成。

“汜水,他們都說你隕落了,可我不信,你的神血還在我的心頭沒有散,若你真的走了,我也該隨你一起消散。你看到這新修的鬼殿沒,很好看,我都告訴你其實修不修無所謂了,可你還是要把你的神官魘俢派過來,為我伐河間木,這幾根河間木在碧落崖都長了十萬年了,比我跟你相識都要久,你竟捨得。現在想來,你是早已經安排好了,把所有人調走,你想要的是什麼呢?汜水,幽冥界的禍亂都已經平了,說來慚愧,我最開始真以為你死了,你都不在了,我還管什麼幽冥,所以擱了這麼久,只處理了兩個鬧事的鬼。你要是知道,肯定又要說我仗勢欺人了,可我若不能一直是幽冥鬼魂之中最強大的,我又如何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呢?你知道嗎,幽冥界現在的能量很弱了,那些仙妖精靈們都走了,幽冥界真的就只有鬼了,從前我一直擔心你喜歡仙神,不喜歡鬼魂,現在,我是不是可以獨佔你了?啊,真是,我又忘了,你不在幽冥了,你等我,等我來找你。”

往日一一浮現,顧有傾在凡世間輪迴已不知多少個百年,每每回到幽冥等待新一輪的轉世,與別人不同的是,他不用看三生石,死後就能憶起所有過往,但他唯一記不得自己曾是燃燈上古佛座下的一隻楔尾雕。一世又一世,滄海桑田斗轉星移,沒有人能留在他的心裏。佛曾言,楔尾雕無心。然何謂無心?楔尾雕狂妄難馴,為逞一時之氣甘願永墮輪迴,永世不入佛門。

神女高華,畫不盡三分,顧有傾所繪冥神掬水圖已成,畫軸卷,心自珍,一縷黑煙閃過,鬼王帶着圖一起離開了幽冥。

乩魔山的一盤棋仍未下完,倉邪卻已打了十多個哈欠。

“千寐啊,你這乩魔山哪裏都好,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現在什麼時辰了,是不是該睡覺了?”倉邪又打了個哈欠說道,“不行了,不行了,讓我睡會兒。”

倉邪這一睡雷打不動,千寐費了好大功夫把他挪到一旁,而後左手執白,右手執黑,自己跟自己下了起來,不久之後場面焦灼,勝負難分。

千寐舉着黑子,遲遲落不下去,此刻卻有一隻手從棋盒裏拿出一顆黑子下到了棋盤之上,勝負斗分,黑棋贏了。

“妙哉,妙哉,為何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到?”千寐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迷局其中,自然解不了。”長亓道。

“說的好,長亓,你知我並不愛下棋,今日這棋局其實就是為你準備的。”千寐道。

“何意?”長亓道。

“很簡單,我認為你不該繼續沉淪於閭丘瀠的死,她的死說到底是為了她閭丘鳳族,與你並無多大幹系,無論你欠了她什麼,欺騙了她什麼,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經無法追悔,無論你做什麼都已經於事無補,你該放下了,幽冥界的事才是你此刻該去想去做的事。”千寐道。

“放下......我會放的,可我捨不得......你放心,今日之事再不會發生。”長亓道。

“倉邪已經跟我說了事情始末,那個女仙你有空把她帶過來,合我們三人之力,或許能探到更多。”千寐道。

“她此刻就在魔界,不過她估摸着不睡三天醒不過來,我先去找魔界的紅水晶,待她醒來后我再帶她來見你們。”長亓道。

“睡三天,這麼能睡?”千寐道。

“是因為她制了一支魂香。”長亓道。

“魂香,我好像聽汜水說過。”千寐道。

“汜水如何說的?”長亓不動聲色道。

“好像很多年前了,那天我邀她來看無顏花,她拿來了根青色的香,當時我問她幹嘛的她就問我要不要試試,她說想讓我參謀參謀製作成功了沒有,她又不說是什麼東西我哪裏敢試,最後她說:‘好吧,我告訴你這叫魂香,你可千萬不要在長亓面前......’”千寐說著意識到自己已經說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長亓得到確認,也無心再說什麼了,果然汜水是會這個法術的,那麼泮蘭怎會是自己那個她呢?

“我走了,你讓倉邪先回去吧,我找到紅水晶了再來找你們。”長亓道。

千寐看着長亓這就要走了,腹誹道:“我話還沒說完呢,你作為被瞞着的人怎麼都不好奇好奇汜水為何不讓告訴你嗎?”人沒影兒了,千寐心道:“你不問也好,我也不知道啊,汜水只說了個‘秘密’,哎不對啊,”千寐喊出聲,“你之前不是說等她醒了帶她過來,怎麼現在變成等你找完了紅水晶再過來啊?”

......

長亓走後,千寐開始收拾棋盤,棋子落進棋盒,清脆悅耳,千寐連丟了幾下,見倉邪還是未醒,於是將棋盒拿到他耳邊,抓起裏面一把棋子叮叮噹噹放下。然而倉邪只動了動將耳朵掩住又接着睡了。

“我就不信我叫不醒你!”魔神千寐放大招了,運力拍在棋盤上,棋子飛到半空,跟石頭一樣把棋盤砸得乒乓響。

“怎麼了怎麼了下冰雹了?”倉邪總算醒了,迷糊的睜着睡眼惺忪的眼,看了看四周,似乎啥都沒發生,那天上好像還有星星。

“星星出來了,半夜了啊,別擾我睡覺。”倉邪正要倒下去接着睡,被千寐阻止道:“哪兒有什麼星星,別睡了,長亓都走了,你還賴在這兒幹嘛,回你的玄都山去睡。”

“咦,”倉邪抹了抹眼睛,“這麼快就走了,你怎麼不叫醒我?”

千寐:“......”,“快滾,再不滾,本尊把你人界玄都山的桃樹李樹什麼樹都扒光,全部種上我的沁泉花。”

“別別別,有話好說,我走,這就走,魔神大人不用送。”

乩魔山魔神的魔宮是沒有頂的,就是為了方便看穹光,千寐看着空蕩的穹頂,感嘆道:“哎,果然知音難覓啊,汜水走了,你們一個個都不是來看我的花的,”千寐的手上又出現一朵花,對着花道,“花兒啊花兒,有本尊陪你,本尊才是這世上最懂你的人,他們欣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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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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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鬼王,燃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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