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相與真實

柯洛爾蹲在克麗絲死去的歪脖樹下，遙望着四周的街區，聳立着一個個精巧，寬敞的房子，各個院落都被打掃的很乾凈，但柯洛爾卻能感到一股污濁隨着空氣飄入了鼻腔，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世間本無天堂，亦無地獄，人心在天堂，人就在天堂，人心在地獄，人就在地獄。

寒風呼呼颳了良久，阿爾賽以身體不適為由，進屋休息了，坎多亦在柯洛爾身旁蹲下，滿含深意地看着他，問道：

“你知道誰是兇手了？”

“不知道，但如果想的話，現在就能知道。”

坎多有些沒能聽懂柯洛爾的話，靜待着他的說明。

站起身，柯洛爾敲了敲身旁乾枯的樹榦，扭曲的樹榦讓它顯得與整個院子有些格格不入，其實以此樹的名貴，不應該長成如此模樣，應該是受過傷，甚至在樹榦上還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魔法陣，維持此樹的生命。

柯洛爾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推測，而是將所有的情報在旁邊的石桌上寫了出來，交給坎多查看。

德倫是一個以公正廉潔而聞名的城主，他出身於平民，卻依靠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一城之主，與同是平民的妻子生下了一個女兒，克麗絲，德倫一生做的最奢侈的一件事，就是借錢買下了一棟別墅，生前，他沒有欠過一個金幣，死後卻讓自己的女兒背上了巨大的債務。

沃倫本是一個小商人的兒子，成年後就接手了父親的事業，在德倫就任城主之位后，沃倫的生意突飛猛進，德倫亦是對其十分倚重，甚至有將女兒嫁給他的想法，要知道，沃倫和德倫的年齡都差不多。

但不知為何，後來此事不了了之，沃倫娶了另一位帕丁城高官的女兒，克麗絲亦沒有嫁人，德倫死後，克麗絲卻離奇的成為了沃倫的情人，克麗絲所欠的債務也就不了了之。

摩根，空降的副城主，素來與德倫政見不合，德倫死後，被王國官方提拔為帕丁城的城主，上任第一年，財政就出現了巨大的虧空，以至於民間怨聲載道，數年來，財政情況雖有所緩解，但依舊為上層和民間所詬病，但似與高層中某些人物關係密切，城主之位一直穩如泰山。

死者克麗絲，在德倫去世之前，便是帕丁城的交際花，帕丁城的上層皆認為其有辱門風，但德倫城主卻對其聽之任之，從來都不管教她，外人亦未多言。

克麗絲是一個極其虛榮之人，身為城主之女，多年以來接受着數個男人的追求，收了不少名貴的禮物，而後將其變賣，用來維持自身精緻的生活，在德倫死後，半公開得成為了沃倫的情人。

現場並沒有發現任何魔法的痕迹，就只有兩種情況，要麼施法者力量過於強大，可以掩飾一切使用過魔法的痕迹，要麼根本沒有魔法的事。

帕丁城中沒有聖級，唯有到達聖級，才有可能進行一定的精神操控，不過也就是針對普通人，但凡是個修鍊者，聖級都不能通過精神力，準確改變他人的思想，而四個死者皆有一定的修為，修為最高的人甚至是個七級強者。

選擇自殺之人雖然內心崩潰，但沒有必要特意將衣服脫掉，尤其是克麗絲，一個女性選擇將睡衣扔在房間後上吊自殺，除了受到精神控制之外，就只能說明不穿衣服有其用意，後面的三個偵探亦是如此。

筆跡到此為止，坎多從懷中拿出了一盒火柴，將紙張點燃，任由灰燼到處飛舞，他有些習慣性地向懷裏摸去，好像是要點根煙，但還是搖了搖頭，有些自嘲：

“戒了好幾年，還是忍不住去找煙，柯洛爾，真是精彩的推論啊，不過，為什麼要如此拐彎抹角？直接說不是更快？”

烈烈的風聲震的人耳朵有些發麻，但卻讓四周更顯得安靜，甚至安靜的有些駭人，柯洛爾笑了，笑的很詭異，笑的很神秘，笑的很滲人：

“我可是覺得自己的小命已經懸在了一根線上了，你就這麼有信心？”

“有。”

言罷，坎多的手向上一揮，大地開始顫抖，歪脖樹上的魔法陣爆發出一陣光亮之後，便化為了幾個光點，消散於空氣之中，而後，整顆大樹被連根拔起，底下的泥土嗆得柯洛爾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但他還是探頭向著地上的坑看去，裏面有着兩個精緻的盒子，上面沒有任何魔法波動，但其材料卻十分貴重，耐腐耐磨，以至於埋在地下多年，都不曾有過半點生鏽的痕迹。

坎多一招手，兩個盒子便向他飛來，在空中，其上的泥土便被清理乾淨，盒子到手之後，坎多直接將其打開，此刻，房子四周卻突然有幾道強橫的力量爆發開來，坎多冷哼一聲后，大笑道：

“都是老熟人，何必呢？我也很長時間沒有和幾位大人敘敘舊了，不知幾位大人今日可否賞臉？”

空氣中的鬥氣與魔法波動平復下去，坎多帶着柯洛爾向著別墅中走去，正迎面碰上了聽聞動靜趕來的阿爾賽，看着被扔到一旁的歪脖樹，和坎多手中的兩個盒子，阿爾賽就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渾濁的雙目中泛起了淚光，猛然從脖子上扯下了一條項鏈，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項鏈的吊墜處有一塊用魔法晶石雕琢而成的圖像，正是前城主德倫。

“居然真的是德倫先生的盒子，這個盒子當年還是我親自去給他買的，我十三歲父母雙亡，是老城主給了我一口飯吃，多年以來，他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個公正廉明的人，雖然有時候我也隱隱聽到過一些傳言，但我覺得這都是對老城主的污衊，沒想到居然都是真的嗎？”

柯洛爾將阿爾賽從地上扶起，他想安慰阿爾賽，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告訴他，一切都還要看過盒子中的內容才能定論，但他自己信嗎？就算不看，盒子中有着什麼，他也應該知道了。

帕丁城的官場中早有傳言，德倫乃是個偽君子，表面上是一個清官，其實貪污受賄，無惡不作，但王國幾次糾察，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但若是傳言屬實，德倫的財產就要有一個去處，如此和德倫關係密切的沃倫家族就脫不了干係，進而德倫之所以想要將女兒嫁給年邁的沃倫，就是想讓女兒去他們家掌握財政大權。

至於聯姻為什麼沒有成功，柯洛爾尚未知曉緣由，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德倫必然還留下了另外一筆巨大的財產，而找到這筆財產的方法，就埋在院中的歪脖樹下，如此才能解釋為什麼德倫不惜自毀名聲，也要借錢買下別墅。

至於為什麼德倫沒有直接將找到財產的方法告訴克麗絲，其實道理也很簡單，萊特王國的從未放鬆過對克麗絲的監視，畢竟德倫任中，帕丁城的財政一直都有些問題。德倫死後，克麗絲無權無勢，忽然擁有了一筆巨大的財富，便是給王國官方以把柄，唯有和一股勢力合作，以金錢的代價獲得庇佑，才能讓克麗絲更好的活下去。

而且若是直接將方法告訴克麗絲，未嘗不會有人起了歹心，綁架克麗絲后嚴刑逼供，到時候，不僅沒有保護女兒，反倒害了她，相反，把它埋起來，只要克麗絲不把房子賣掉，他人也不可能明目張胆的去把樹下的盒子挖出來。

克麗絲一旦找到了願意合作的勢力，欠沃倫的錢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但最終，克麗絲好像還是選擇了沃倫作為她的合作者，而且樹下埋着德倫遺產“鑰匙”的事，在帕丁城的大勢力之間，似乎並非是什麼秘密，方才坎多出手之時，力量的爆發至少來源於四五個方向，也就是說，至少四五股勢力都盯着這棵樹，正是互相的牽制，才使得任何一方都不能得手。

不知究竟是因為分贓不均，還是別的原因，克麗絲一直都沒有和沃倫去尋找德倫留下的財產，而克麗絲為什麼自殺，柯洛爾也尚不清楚，但這些答案也並非秘密，另一個盒子便是克麗絲所留，其中自會寫明一切的真相。

克麗絲之所以赤身弔死於歪脖樹上，就是想告訴不知道德倫秘密的勢力，此地有古怪，而赤身恐怕就是用來表示要將此地清空吧。

至於之前的三個偵探，其實他們也都推理到了真相，然而他們不過是三個偵探罷了，若是將真相公開，他們就會收到帕丁城多個勢力的聯手追殺，在絕望中，他們唯有赤身弔死於歪脖樹上，來表示自己雖然知道真相，卻什麼都沒有說，以此來請求帕丁城的各種勢力放過自己的家人。

當然，這一切在坎多將歪脖樹連根拔起之前，柯洛爾還都不確定，但看到歪脖樹下的盒子和坎多的神情，他就知道就算不完全準確，也應該是八九不離十，坎多多半也知道德倫的真面目，只是不知道有這麼個盒子罷了，他故意沒有說，恐怕是對自己的一種考驗。

不到半個小時，帕丁城的幾位大佬就齊聚于貝爾街32號，他們的身旁都跟着幾個氣度不凡的人，但見多坎多，卻都小心地收斂了的氣息，好像十分怕得罪了他。

坎多將兩個盒子擺在了桌子上，他沒有去看關繫着一筆巨大財富的德倫的盒子，反倒是先將克麗絲的盒子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