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吃
滴答——滴——答——
黑暗中,有大顆大顆粘稠的水滴落在冰冷的灰白色瓷磚上。
好安靜。
好冰冷。
男人的雙腳懸空在病床前,棕褐色皮鞋的鞋尖已經被那污濁的暗紅所打濕。
病房的門被人猛地撞開,年久失修的門軸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和摩擦聲。
窗外的夜空傳來某種物體爆裂的聲響,一聲,又一聲,那些光怪陸離的存在飛上了夜空,綻放出怪譎扭曲的光芒,將昏暗的環境時不時地照亮了半側。
建築外頭頻繁閃爍的刺目光影照在醫院住院部里那瀰漫著消毒液氣味的走廊里,本應有人值守的護士台後邊卻空無一人,就連值班的監控頻道里都只有那小小的身影獨自跑過。
一時間,只有星野歸一在跑,她踩着醫院走廊里那不易打滑的特製防滑橡膠地板,倉皇逃命的腳步聲回蕩在這偌大的空間裏,彷彿一個解不開的結。
她一直在逃跑,根本不敢停下來。
哪怕跑得滿頭是汗,上氣不接下氣,肺部彷彿要爆炸了一樣的疼痛,喉嚨泛起鐵鏽味的甜意,整個人幾乎到了理智崩潰的極限邊緣。
但她依舊清楚地記得一件事——她要出去,要跑下樓梯去,告訴那些外面的人,向那些面目可憎的東西求助。因為……這裏有怪物。
然而沒有開燈的樓梯宛若四面八方襲來的旋轉陷阱,無論怎麼往樓下跑,最終她依舊是發現沒有了去路。
女孩子抬起頭,樓梯間的數字顯示着冰冷冷的“18”,一扇陳舊的鋼板消防門攔住了她的去路。
……哪有這種事啊?
哪有人會往樓下跑,結果卻反而抵達了天台的這種事。
星野歸一忽然愣住了。
因為她看見面前鑲嵌着鐵門的那枯白的牆壁上,那個自己本應正常的影子正在不斷地扭曲、擴大,化作不可名狀的詭異之物——那是“怪物”已經站在了她的背後,它身上萬千的血色觸鬚伸出,修長鋒銳的肢節關節處發出迫不及待的脆響,菊花狀環繞的口器和利齒間發出了嘶啞難明的饑渴喘息。
它是獵人,女孩兒才是被追捕的獵物。
然後,怪物低頭,用力咬了下去。
…………
……
星野歸一猛地睜眼,血紅色的瞳孔渙散了好幾秒才慢慢縮緊。熟悉的布偶絨毛觸感貼着脖子——扭頭一看,發現是那隻看起來很可愛的兔子一如既往地蜷縮在她頸邊和枕頭上打瞌睡。
女孩子直到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做了噩夢,明明在空調房裏也依舊滿頭是汗,睡衣背後同樣被冷汗所打濕——也許是認床,也許是重生後頭一次在正常的地面上睡覺,也許是睡前時五條悟非要纏着她表演一個“大門上吊”的戲碼……反正睡得不是很舒服。
星野歸一很屑地拿起兔子擦了擦汗,兔兔被驚醒了,發出了“臭臭!”的抗議聲,但根本沒法掙脫,只能認命地把“洗澡”這個項目加入一會兒的自我工作清單中。
對,咒骸兔子就是那麼自動化,有較高的自我管理水平。
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星野視線的余光中爬了過去,明晃晃地倒映着客房窗戶外的陽光,提醒她此時已經不早了。
披頭散髮的紅髮女孩子格外沉默地看了它幾秒,這才自嘲地笑起來。
“什麼啊,這屋子多久沒住人了?居然都有蜘蛛了。”
說罷,她沒有直接弄死那隻熱衷於抓蚊子吃、外形恐怖但無毒的小蜘蛛,而是拿着一份睡前雜誌,小心翼翼地挑起蜘蛛,把它放到窗外去放生了。
此時兔兔終於掙脫了垃圾主人的控制,沒有搭理路過的蜘蛛,蹦蹦跳跳地去浴室洗澡了。
早餐是五條悟自己煮的。
這很正常。每個咒術師都學過最基本的求生技能。
再加上他又不喜歡養僕人,也沒有請鐘點工阿姨來幫忙,堂堂的日本咒術界御三家的“五條”家當代家主就這樣孤身過着得過且過的悠閑日子。
“哇靠,你味增湯還放糖?”星野歸一喝了一口就差點吐了,“魔鬼嗎你。”
刷着手機玩的五條悟已經吃過早餐了,因此如今也只是坐在餐桌前陪她嘮嗑。
“你愛吃不吃咯。”他無所謂地說。
銀髮青年是徹底的甜黨,死忠粉的那種級別。
當年大家開夜談會時說到以後想要用什麼樣的棺材——小姐妹家入硝子很猛男地表示自己願意成為大體老師,將遺體交給後人研究解剖學時來用。
夏油傑說他希望自己能用不上那玩意兒,最好一把咒火燒成灰,與天地同歸。
五條悟就說他要花重金打造一個世界最頂尖的甜品棺材,必須是一個奶油大蛋糕,他的屍體就躺在裏面送去火化,親朋好友們負責給奶油(棺材蓋子)進行拉花,大家吹拉彈唱、彈冠相慶,他五條悟的追悼會上真是好不快活。
於是大伙兒紛紛驚嘆,表示到時候如果等你這位“無敵”真的掛了,你還剩幾位親朋好友能存活?
當時的五條悟沉思了幾秒,看向剛剛復活回來、所以年齡暫停了好幾個月生長的星野歸一,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靠你了,歸一。也許哪天我們都成了老頭子老太太,你還是年輕人啊。”
“呸,別咒我!你以為我很喜歡‘死亡擱淺’帶來的負面效果嗎?”
“說起來,歸一喜歡怎麼樣的棺材呢?”夏油傑神情自若地轉移話題到她身上。
“哦哦!我早就想好了!”紅髮女孩子亢奮地恨不得拿個小喇叭做全校廣播,“等我死後,我要立一個起碼十米高的高達機械人墓碑!而我的棺材就封在駕駛艙里!每個經過我墳前的人都要用驚嘆羨慕的眼光看着我!哈哈哈哈!”
其他人:…………
大家被這空氣中從未有過的中二之力的濃度所打敗了,不約而同的無視了這個中二病發言。
“我們繼續來聊聊哪家蛋糕店會接受棺材定製的事情吧……”
想到這裏,星野歸一沒說什麼,還是拿起那碗甜得讓人爆炸的味增湯一飲而盡。
當年笑着問她這個問題的眯眯眼少年,已經死了啊……五條有給他用上他想要的結束方式嗎?估計是沒有的,不然自己昨天也不會再看見“復活后的他”了。
五條悟敏銳地察覺到她前後情緒變換的異常,不由得詫異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女孩子慢吞吞的用勺子攪動着湯碗底下沒吃完的豆腐,“他最後有托你轉達對我說什麼話嗎?”
“……有哦。”
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故人,戴着小墨鏡的銀髮青年露出了某種難以描述、像是把還沒結疤的傷口重新揭開的笑容。
“傑讓我告訴你——”
【“我本來給她買了同款髮膠作為下次的生日禮物——國外代購的,她死之前一直嚷嚷着要我送。”頭髮散亂、滿臉是血的摯友臨死前苦笑道,“但好像沒法親自給她了……後來想想,那是男款的髮膠給她有什麼用呢,不如轉贈你吧,悟。”】
星野歸一抬起頭來,平日裏渾渾噩噩的眼神中帶着某種無意識的期盼看向友人。
“他說……”五條悟輕聲說,“‘我這回要放你鴿子了’。”
放鴿子的意思,就是“失約了”。
關於當年的一切約定,包含着夢想、生命、大笑、背叛、失望……所有的一切約定,他夏油傑都要給所有人放鴿子了。
紅髮的女孩子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壓根兒沒信,反正就是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跟我說這種話有屁用啊,我是警察嗎?而且這是什麼龍套遺言。聽起來註定就是要被殺了祭天的廢物主角隊友。”
星野歸一說著如此冷酷的話,卻動作十分違和地舉起筷子,夾起半條香煎秋刀魚往嘴裏一個勁地猛塞,骨頭也不吐,只是咬得魚骨頭咔咔作響,有些莫名的咬牙切齒。
最終,那可憐的半條魚尾全部被她塞進嘴裏,兩側腮幫子都鼓鼓的,像一隻在腮幫子裏窩藏了大量瓜子的傻倉鼠。
也許是因為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專註地吃東西,而不用在聽到那句遺言時的一瞬間,無法抑制的流露出那種有點難過、又有點悲痛的表情了。
“就是呀。”五條悟抬起手指推了推自己的墨鏡,遮住了眼睛中那些所有的複雜情感。
“真的,太傻了……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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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年大家是……三角戀啦(硝子沒有加入)。
跟大伙兒分道揚鑣的夏油到死前也沒跟小紅表白,對情感淡薄的五條剛開始沒感覺後來被摯友帶的也有一點點感覺了(五條:草),但是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現實情況所以一直糾結着沒表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啥。
但是小紅跟所有人都表白過自己愛他們!(硝子也沒能逃出魔掌。硝子:草)
怎麼說呢,世界上有一種人愛朋友就像是愛戀人一樣,你真要跟她超越友誼她又會很吃驚……所以小紅才會懷念並遺憾於錯過了夏油的第一次死亡,那感覺就像是大家都失去了他們共同的老婆傑哥。(傑哥:草)
她多少也明白其他人對於自己經常有事沒事死一死的心情了呢。(笑.jpg)
不過我想對於咒術師而言,生死後事這種話題就像是今晚吃哪家外賣一樣尋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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