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藍少爺與藍小姐
又是一年開春。
隔年的積雪仍在慢慢消融,杏花村內料峭一片,柳條剛剛吐芯,幾隻黃鶯早已立於枝頭嬉鬧,白鷺數只伸長脖子像優雅的紳士般劃過天際,雪晴的天氣里,天空顯得特別清澈,本是柔和的陽光卻也變的晃眼起來。杏花村四周的山體呈現出一片灰綠的斑駁,遠遠望去亦別有一番滋味,夾雜着厚實泥土的氣息,不由讓人神清氣爽----可惜在這個商人的國度里,這一切就顯得那麼不起眼,該幹什麼的幹什麼,該說什麼的說什麼,這開春的季節里也只是讓他們脫去往日的厚衣罷了。
這處被稱作商都的小城鎮是在劍門關劇變之後五年後由南北朝的商人共同發起而建成新的商貿場所,靠近曾經的劍門關,地處南朝,這是在兩朝商人在無數次的探險之後從橫斷山脈尋找到一處相對安全易行的通道后建成的,而幾乎同時新的“劍門光”在通道的兩側建起,善忘是一切小市民共同的特點,恢復了正常的貿易使得劍門關當初的劇變似乎只是一場驚夢!
除了那已化為無底深淵的原劍門關依然見證着那無法抹去的事實!
喧鬧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一陣“叮咚”脆響,接着一連串琴音如溪水般緩緩流出,先是一陣低鳴,似埋怨似悔恨,待沉落谷底,聲調卻又高亢起來,這又似說出心中的不甘----這般迴環往複一會,曲調漸漸清淡,並傳來柔和凄離的女聲:
“二月春風吹楊柳,
吹亂心中幾多愁。
料知此愁年年有,
依舊相約風雨後。
杏花村裡杏花酒,
風雨聲中風雨樓。
不見鴻雁傳書來,
只見伊人淚長流。”
附近的商人旅客初聞這樂聲,都不禁一愣,停下手上的工作,會心一笑,知道那陌雅居的小姐又在唱歌了,心靈不由為之一顫,停步駐足傾聽起了動人心脾的樂聲----儘管他們之中懂得欣賞的為數不多,可是對這種唯美的享受還是人人具備的。
待琴樂結束,街道之上的商人旅客們又繼續各自的工作,卻又不約而同的放低了聲音,生怕破壞這剛剛生起的意境----當然,或許他們根本不了解所謂的意境,只是內心深處外在的一種表現罷了。
陌雅居是位於杏花村村西的一處茶樓,不像達官貴人府邸那般華貴,也不像普通人家居家那般隨便。外表樸實,古樸的墨黑色渲染着整座茶樓,四周聳着密疏不一的短竹恰如其分的將整片茶樓收斂起來----這種四季常綠的翠竹也只有幾處才能見到。茶樓內部以淡淡的灰黃為主色調,配合著各種綠色的盆栽,真稱得上是相得益彰,少了些壓力多了些活力。一幅幅字畫掛在顯眼的地方,又給人一種儒雅氣質,一樓大廳兩根木柱上掛着的是一幅對聯,右邊的是“山好好水好好開門一笑無煩惱”,左邊則是“來匆匆去匆匆飲茶几杯各南北”。再看到二樓卻又換成“贊龍井賞茉莉一品觀音也有點苦丁,談琴棋論書畫三味人生哪能全是甘甜”……
這是一處雅地!
人自雅,方有地雅。而這處茶樓的主人藍若雨藍小姐則可稱得上是一雅人。
“姐姐,難得好曲美調,可惜在這杏花村中也只是曲高和寡罷了,每天給一群俗人彈琴唱歌,真是佩服姐姐的興緻哦!”陌雅居三樓一處茶室中,藍小姐正小心的為手中的古箏調音,二八年齡,一身淡綠色的衣袍,腰間佩戴着一塊羊脂色的玉玦,上面雕刻的是一隻盤旋飛翔的鳥兒,再細心看去“雙手白嫩如春荑,膚如凝脂細又膩;脖頸粉白如蝤蠐,齒如瓜子白又齊;額頭方正蛾眉細,秋波流動蘊情意”用來形容她再合適不過,烏黑的秀髮盤了了個髻兒垂在腰間,美麗不可方物,淡淡而又專註的神情,給人一種拒人千里的氣質,可是在聽見身旁十五六左右男孩的抱怨之後,嘴角微微翹了起來,放下手中古箏,輕聲說道:“翎兒這般說豈不更俗?我每日彈琴又不是娛樂他們,只是一種習慣而已。再說,這杏花村中的人們哪有你說的那般?真正美好的音樂不是靠聽出來的,她會猶如清泉般直接灌入人們心裏----只要心中有情,又怎麼感受不到?你啊,天天跟在娘親後面,一年都不出幾次門,有的只是書中意,哪有心中情啊!”說吧,拍了拍男孩的腦袋笑了起來。
男孩急急後退幾步,哼聲道:“明明是姐姐跟爹爹不帶我出來玩,皇城呢么點大的地方,出門就是紈絝子弟大家閨秀,好生無趣!還不如待在娘親身邊聽聽琴音,學學詩畫,下下棋有趣呢!”
“哼!你還好意思說,五年前竟然獨自一人躲在兵器櫃中溜到劍門關來,你知道當我們知道劍門關的劇變後有多麼恐懼嗎?就連爹爹都差點因受不了打擊而連站都站不穩!”藍小姐臉上蒙上一些擔憂,望着男孩道,“可是關於你為何能夠存活下來,為什麼總是不願提起呢?”
男孩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的平淡,“只是一些噩夢罷了,姐姐就不要再多問了!”
藍小姐微微一笑,輕輕的在他的頭上摸了摸:“小滑頭,每次都是這樣一幅表情。活該被爹爹禁了五年的足!現在如願以償了,正好跟爹爹一塊到這來了,滿足你的心愿了吧?”
男孩聽了,眼睛一亮,之前的淡定瞬間消失,快步跑到藍小姐跟前一把撲在她的腿上,討好着膩聲說道:“姐姐,好姐姐,美麗的好姐姐,還不是你每次回去跟我說這邊關的有趣,早就想着過來看看了,這次好不容易過來了,可是……可是爹爹還非要將我限制在這杏花村與劍門關內,哼哼,天天對着這些商販,早無聊死我了,姐姐就忍心看着你的親親好弟弟因無聊而亡嗎?什麼時候姐姐帶我出去玩玩吧!”說完,睜大眼睛只盯着藍若雨的眼睛,嘴巴扁了扁,作欲哭狀。
藍小姐聽了男孩的話,有些好笑,輕撫着他的腦袋,低吟道:“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平沙日未沒,黯黯見劍門。昔日沙場戰,咸言意氣高。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翎兒,這幾句詩想來你自小就會背誦了,你要清楚,邊關不是個胡鬧玩耍的地方,這裏沒有皇城安定奢華,有的只是動蕩壓抑。這裏不是紈絝仗勢的地方,只有那雄雄的軍魂!這長年守關的兵士們,遠離了妻子朋友,佇立在這邊關之上,他們那偉岸的身軀卻也只是漂蕩的浮萍。爹爹經常嘆息,生當如此,生亦不當如此。這是多麼的無奈呵!”
男孩聽罷,想了想,歪着腦袋問道:“原來姐姐的琴是給他們演奏的,歌是為他們而唱的,為了保家衛國,我們南朝的士兵真的很……很……”他發現自己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可憐?可悲?雄壯?似乎都不足以說明。
藍若雨搖搖頭看向窗外,說道:“不只是為南朝的兵士…..”
男孩不懂了,叫道:“難道還有那北朝的虎狼?別忘了,這些守護南朝的兵士們隨時都可能死在他們手中,姐姐!”
“呵呵,翎兒,我也不知道是你想法太偏激,還是我太天真!我總認為生命都是平等的,要知道並不是兵士們劃分了國界,而是國界劃分了士兵,這個中對錯,誰又能說的清呢?”藍若雨自嘲的笑了笑,撫了撫耳邊的碎發。
男孩聽了,先是一陣迷茫,隨即又鼓起腮幫氣呼呼說道:“姐姐又說這些讓我糊塗的東西,真沒意思!”說著撒腿跑開。
藍小姐含着笑望着藍少爺離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你真會糊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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