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
系統宣告后，隨着熟悉的天旋地轉，簡悄眼前陷入黑暗。
等他恢復意識，他發現自己還坐在寢室的床上，裹着一床空調被，調到最低溫度的空調吹得人胳膊上直起雞皮疙瘩。
他爬下床，把放在公共桌子上的空調遙控器拿到手裏，關掉了空調。
寢室里另外兩個人也陸續清醒過來，易濤和胡修遠臉上都帶着疲憊。
畢竟剛剛經歷了堪比一場高考的考試，還隨時隨地都有陌生的危險，突然放鬆下來，很難不感到倦怠。
“這個系統到底是什麼東西？”胡修遠閉着眼，金絲邊的眼鏡框依然架在他的鼻樑上，他揉着太陽穴，“一億三千二百二十九萬七千六百二十三人取消考試資格，到底是什麼意思？”
“總歸不能是什麼真的全球大逃殺吧！”易濤說。
“我們考場那兩個老師說我們考場素質還算不錯，給了我們一句忠告。”
“穩定心態，不要自殺。”
簡悄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我們考場從第一場語文開始到考試結束，一共有四個考生失去資格，所有失去資格的考生都是化為一道白光。”
“一個教室三十五個座位。”胡修遠推了一下鼻樑上滑下來的眼鏡，“我們第一場語文考試就損失了八個考生。”
“我們開局團滅一半。”易濤說，“教室長的挺像高考考點的，考到數學的時候，剩下的人就崩潰了幾個，等文綜考完的時候還被監考員來了個反殺，我們這個考場最後包括我在內，一共只有七個人沒有失去資格。”
“我們考場最後大概還剩二十來個考生。”胡修遠補充道。
簡悄想，難怪監考員說他們考場的素質高。
至少對比起他現在的已知情況，他們考場的存活率是最高的。
“我們考場兩個監考員一個背上有骨翅，一個有一條蛇尾，看起來都不太像人類。”
“而且整個教室像是一個被獨立開闢的次元空間。”
“這並不是地球科技能達到的水準，至少不是現在。”
“我們考場的老師一個有一雙鹿角，另一個看起來倒是挺正常的。”胡修遠說，“不排除有一部分監考員是人類的可能。”
“一開始那個系統就說登錄地球，歡迎地球居民參與四級文明評定。”簡悄接過話，“照這樣推斷，會不會是是地球的文明發展到了一個節點，從而招致了所謂的系統的到來？”
“難道系統不是故意來到地球，而是地球發展到了某一個節點，導致它不得不出現？”胡修遠又推了一下眼鏡，“易濤，你們的考場有什麼發現？”
“能有什麼發現？我都快被嚇死了好不好？”易濤哭喪着臉，“開局就是‘唰唰’的白光，我能不老實嗎？”
他努力回憶道：“我們考場的兩個老師，好像確實是普通人。”
“不對！不對！”他喃喃自語的反駁道，“好像有一個老師有一條細細的尾巴。”
“我不確定。”他回憶了半天，最後只能無奈的下了一個結論。
三人沉默下來，消化着方才得到的資料。
“我想起來了，英語考試時候出現的那個警告。”簡悄拿筆在紙上梳理着線索，“不要挑釁監考員，監考員漏洞規則已補齊。”
“考試規則漏洞，是.......”
胡修遠試圖和他互相印證，同一刻，所有的電子設備再次出現了六點半的景象。
星河的背景，不斷有字浮現，還有與他同步的機械音。
【統計完畢。】
【中國考試區域違規人數一億三千二百二十九萬七千六百二十三人，美國考試區域違規人數四千六百二十九萬一千一百一十八人，印度考試區域........全球考試區域共計違規人數七億八千六百三十五萬七千零六人。】
【清除開始。】
這彷彿是一個不詳的預告。
就在機械音宣佈完后，隔壁的寢室就響起了一陣騷亂，宛如一個起始點，整棟男生宿舍開始躁動不安。
C大的男生宿舍區本來就是很多年前建的，雖然在不斷維護，宿舍內部的上下鋪也換成了上床下桌，安上了空調，但依然掩蓋不了設施老舊，隔音效果差的問題。
最明顯的就是一旦在寢室高聲喧嘩，隔壁同學幾乎能聽得清清楚楚。
就像這次，他們聽到隔壁一聲悶響，隨之而來的就是情緒失控后的驚叫。
是......系統所謂的清除？
三人從床上爬下來，飛快的沖往隔壁寢室，剛到門口，門就從裏面自己打開了。
裏面的景象一派混亂。
寢室室內靠左前的地板上躺着一個人，臉朝下，沒有動彈，一個人蹲在旁邊查看他的情況進行急救，一個人站在窗邊打電話，還有一個人打開了門，看起來是想出去求救的樣子，正好與他們撞了個滿懷。
C大男生宿舍都是標準四人間，空間不大，他們三個人一進來便顯得了這個寢室更加狹窄。
打開門的那個人看見簡悄，宛如看見救星一樣：“簡悄救命啊啊啊啊！”
“怎麼回事？”
“你們是不是也聽到這個系統音了！它說清除開始。”開門的男生慌亂的抓住簡悄的胳膊，但還是盡量邏輯清晰的講出事情的始末，“當時我們考完之後，所有人都恢復了意識，計松說失去考試資格也沒把他怎麼樣，然後系統說清除開始，他突然就從床上栽下來，呼吸......呼吸就停止了！”
“這場考試真的會要人命的！”
在那個男生對簡悄訴說情況的時候，胡修遠已經一步走到計松身邊查看情況：“死透了。”
“什麼！”還在努力給計松做急救的室友急紅了眼，“他剛剛還在和我們好好說話的！”
“120佔線！”站在窗邊打電話的那個男生也過來了，他的臉色很難看，“這到底是個什麼鬼情況！”
簡悄心下一沉。
最不好的情況發生了。
所有失去考試資格的人在現實中都會徹底死亡。
“我想起來了......”抓着簡悄胳膊的男生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它說中國失去考試資格的人有一億三千多萬人......”
他們的室友也是其中之一。
這是一個何其龐大的數字。
就是這場莫名其妙的考核，強硬的剝奪了人的生命。
“把他背上，我們去醫院。”
簡悄走到那個癱到在地上的男生身邊，一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盡人事，聽天命。”
“別放棄，總歸還是要試一試的。”
“咔嚓。”
突兀的一聲脆響。
胡修遠的指尖碰到了計松裸露出來的肌膚，就是從那裏傳出的響動。
以被觸碰到的那塊地方為圓心，計松的整個身體忽然像一塊脆弱的冰面碎裂開來，他的身體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猶如有無形的火焰沿着那條裂紋遊走，慢慢的將他整個人化為飛灰。
打開的窗戶里吹進一陣冷冷的風，地上那一小撮灰燼被風一卷，四散在寢室的地板上，便尋摸不到什麼痕迹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這樣灰飛煙滅，讓人直觀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清除完畢。】
【恭喜地球考生完成預備考核，暫時獲得半正式考核資格。】
【半正式考核分為理論和實踐兩場。理論一場，實踐一場，全部通過即可獲得正式考核資格。】
【獲得正式考核資格的考生每月必須參加三次考試。】
【理論考試時間為每月一號，一月一考，分文理科，四百五十分以上即為合格。】
【實踐考試每月兩次，分別是每月的十號和二十號。】
【請各位考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勤學苦讀，努力複習。】
【達到考核系統標準后，地球考核結束，登記為四級文明。】
【請各位考生認真考試，早日取得通關資格。】
這個冷冷的機械音在全球信號能夠覆蓋的所有的地方響起，所有的電子設備同步播放着它的話，沒有人能夠阻止這種近乎碾壓的力量。
人類在在沉默。
因為無力抗衡。
因為突如其來。
因為無法反抗。
“系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506寢室里沉默了很久，但這個問題，沒有誰能回答。
“以後......我們就要過上這種在考試里掙扎的生活了？”
“是啊。”
簡悄盯着前方光潔的地板，那裏不久之前還躺着一個人，在比剛才更早一點的時候，他還活着，能和人交談，能跑能跳。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我們去書店。”
“去書店。”
簡悄和胡修遠異口同聲。
“去書店幹什麼？”易濤還有點摸不着頭腦。
“買書。”
胡修遠走到了寢室門口。
“複習。”
簡悄打開了兵荒馬亂時被關上的寢室門。
“準備考試。”
丟下最後一句話，兩人消失在門口。
這個系統宣佈之後，最珍貴的是什麼？
複習資料。
永遠不要低估人心的敏銳，不要高估人性的底線。
在生死面前，很多東西、或者說很多界限都變得很是模糊，人為了能夠活下來，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寢室里剩下的四個人愣了一瞬，才如夢初醒般地追上了前方兩人的腳步。
系統降臨地球。
達爾文理論運轉。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所有人都在為了活下去拚命努力。
自此――
高考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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